沉默片刻,颜如玉问:“你后来怎么逃出来的?”
颜月兰想起往事,眼里闪过冷光,轻笑道:“后来游牧部落吞并了他们,我攀附上部落首领,哄得他把那几个匪首,全部点了天灯。”
颜如玉正眼看向这个曾经的颜家五小姐。记忆中的娇俏可爱一点也不见踪影,如今的她,是一个如同套上画皮一样深不可测的美艳胡姬。
“颜月兰,你的计划是什么?”颜如玉开门见山地问。
颜月兰一愣,知道在他面前没有隐瞒的必要,便答道:“我打算和帕夏公主一起进入太子府,寻机勾引太子,掌握一些情报,查清楚颜家遇害的真相,再慢慢算账。”
颜如玉却道:“放弃你的计划,按我说的做。”
“凭什么?”颜月兰有些恼怒。
“你哥颜擎现在化名从了军,在沈川将军手底下做事,而沈川是我的人。”颜如玉的一句话便叫她哑口无言,“战场刀剑无眼,是给你哥哥加一层盾还是捅一把刀,全在你一念之间。”
颜月兰怔愣良久,才惨笑出声:“好,我母亲当年威胁你们兄弟替我们换命,如今我们兄妹就被你拿捏着替你卖命。报应,都是报应。”
“你说吧,要我怎么做?”颜月兰问。
颜如玉解下脖子上的金锁,缠到了颜月兰的手腕上。
慕容景与使臣酒足饭饱后,玉妃还没回来,听下人说玉妃正在假山凉亭上嬉闹,便借着消食的名义,溜达过去看看。
还没走到,就听见颜如玉泠泠的笑声混着铃铛的声音泉水一般洒下来。慕容景还以为是颜如玉在蹦蹦跳跳,抬头一看,却是一个金发胡姬在跳舞,身上的金饰叮叮当当的,颜如玉在一旁看得开心,时不时拍手笑起来。
慕容景爬上假山,站在亭子入口处看着跳舞的美人,微微入了神。那胡姬舞得开心,翘着兰花指不停转圈,雪白腕间那个金色的小锁分外显眼。
皇帝微微沉下脸,出声道:“玉妃,朕赏你的东西,怎么到别人手上去了?”
胡姬见是皇帝,吓得赶紧停下行礼。颜如玉却丝毫不害怕,跳到皇帝面前说:“图雅戴着特别合适,我就借给她让她跳舞给我看。皇上你看她好不好看?”
慕容景面色稍霁。可凑近了细看这胡姬的脸时,却让他愣在了原地。
胡姬站在原地有些紧张地看着他,金发和湖蓝的眼睛都是异域的美艳,可从眉眼间,他却看出了几分温婉清丽,就像……就像年轻时的颜凤瑶。
颜如玉垂下眼,遮住自己了然的微笑。八姨娘不太得宠,一心想让女儿嫁入后宫沾沾颜皇后的光,从小就培养颜月兰学习她堂姑的神态和举止。本就有血缘关系,加上从小刻意模仿,即使流落西域学了别的作态也不打紧,反倒因此盖住了刻意,生搬硬套变成自然流露,再加上一点异域风情,更神秘诱人了。
“你祖上……有中原人的血统吗?”皇帝问道。
胡姬似乎是费了好大劲才听懂,笑着回答:“没有,我家一直在匈奴。”
皇帝出了神地看着她手腕上的金锁,和她笑起来的眼睛,片刻后道:“既然这金锁戴在你手上好看,就赏给你了,回头朕叫人再给玉妃做个好的。”
皇帝牵起胡姬的手细细端详,然后就顺势牵着她下去了。胡姬脸庞通红,却娇羞地跟在皇帝身边没有挣脱。闹了半天不肯走路的玉妃此时倒是很懂事,一蹦一跳地自己爬下了假山。
皇帝走到底下,一群宫人围了上来,看见他牵着的胡姬,也没人敢多说什么。
颜如玉走下来站到皇帝身边后,皇帝笑着搂了一下他的腰,吩咐宫人准备舒适的轿辇抬玉妃出宫,然后对贴身大太监说:“你去和帕夏公主知会一声,她身边有个侍女,很合朕心,留在宫里伺候了。”
“是,皇上。”太监顿了顿,试探着问,“皇上预备给什么位份呢?”
皇帝沉吟片刻,道:“贵人吧,赐封号,瑶。”
颜如玉刚坐上轿辇,听到身后皇帝说的那个封号,摸了一下空荡的脖子,轻轻一笑。
轿辇抬出宫外,正在街道上走着,却忽然有一道人影拦路。
颜如玉懒懒抬头一看,竟是久病不出门的慕容秩。
“三皇子殿下,您这是……”抬轿子的人有些为难地问道。
慕容秩却不理会那人,径直走到颜如玉身边,看着他道:“阿珩,你下来,我有话对你说。”
颜如玉趴在扶手上,不耐烦地喊轿夫:“快走呀,我要回去荡秋千。”
轿夫正要重新启程,慕容秩却一把拉住他的手臂,沉声道:“阿珩,我知道你听得懂。”
颜如玉一静,有些生气地说:“你这个人,到底要说什么啊。”
“这里人太多,你让他们先走。”慕容秩道。
“没有人抬轿子,我怎么回去啊?”颜如玉歪头看着他,“你抱我吗?”
慕容秩沉默一瞬,道:“好,我抱你回去。”
颜如玉也不客气,一抬脚直接跳进慕容秩的怀里,对车队说:“你们走吧,不要跟着我。”
玉妃发起疯来没人拦得住,宫人们早已见怪不怪,闻言立刻应是,然后沉默着退下了。
慕容秩抱着颜如玉,一步一步走在空荡的街道上,两人都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才听见颜如玉开口道:“殿下的身子看来好多了,抱着我一个大男人也能走这么久的路。”
抱着他的手臂紧了紧,慕容秩才道:“我就知道你没疯。”
颜如玉笑了笑,没接他的话。
走进倌馆之后,慕容秩把他放在秋千上,低下头看着他:“阿珩,你留在皇上身边,到底想做什么?”
颜如玉抓着秋千绳自顾自地荡起秋千:“你管我想做什么。”
“不管你要做什么,能不能告诉我?”慕容秩恳求似的看着他。
“告诉你又能怎么样,让你再来拦我?”颜如玉睨了他一眼,不想理会他。
慕容秩无奈至极:“玉儿,我什么时候拦过你?我只是不想叫你再受伤,三年前那次,我已经很愧疚了,我……”
秋千戛然停止,颜如玉站起身,冷眼看着他:“慕容秩,在你们家这群皇子里,我恨的是太子,愧的是慕容稷,爱恨相抵的是慕容程,可最讨厌的那个人,是你。”
慕容秩听着他的一句话,霎时间脸色惨白。
“你教我念了两个月的书,在我情窦初开之际成为我毕生不敢奢求的光,我本以为我们会是一路人。现在看来,真是大错特错。”颜如玉笑道,“我在慕容程胯下婉转求欢时,你在等。我在天牢被人扒了裤子打杀威棒,你在等。我以颜家嫡子的身份被你父皇奸污羞辱,你还在等。今年已经是我成为你父皇妃子的第三年啦,你唯一敢做的就是拦下我的轿辇,再劝我等一等。我等什么?等他寿终正寝,等你自服毒药把自己慢慢拖死,等颜家因为我,即使平反了也名誉扫地,永世不得翻身?”
“阿珩,我……”
“你别叫我阿珩!”颜如玉一把甩开他的手,气得红了眼眶,“我已经是你父皇的妃子了,论礼法,你还该叫我一声母妃呢!”
慕容秩纵是个泥人,此刻也被激出了三分怒气,把他用力揽进怀里不肯放手:“母妃?你宁愿当我父皇的人也不肯亲近我?”
颜如玉扬手狠狠甩了他一耳光:“对!你父皇好歹有滔天权势,你有什么值得我亲近的?”
慕容秩抓住他的手,嘴角带血也不在意,发了狠地噬吻颜如玉的嘴唇。兵荒马乱的亲吻间,他喘着气,沉着满腔的怨和委屈说:“你就那么狠,非要逼我把心剖出来,再一脚一脚把它踩进泥里。”
颜如玉说出那些话,心里又何尝不难受。可他难道不是憋了一肚子委屈,七年大起大落,他硬生生撑着自己才没有被活活逼疯。谁的心不是心?凭什么就他要呕出来一口一口喂给这群不知足的混蛋白眼狼?
心神俱震之下,颜如玉忽然浑身一抽,又犯了惊厥,随后整个人不自觉地滚热起来,连带呼吸都变得急促。
“又犯病了?”慕容秩一惊,赶紧将他打横抱起送到屋子里的床上去。颜如玉用最后一点神志,用力踹他:“滚出去!”
这几年他和老四老六还有常舜心照不宣地达成共识,留了人偷偷照看颜如玉,一旦出了状况犯病,谁离得近就立马赶过来。多年积累出的经验,让慕容秩知道眼下颜如玉不能离了人,所以被踹了好几脚也不肯放手,熟练地安抚揉搓,像照顾自家发了脾气的猫。
颜如玉感觉像有一万只蚂蚁在体内噬咬,钻心的痒意之下,怒火却更盛:“慕容秩,我是你母妃!”
慕容秩把他放在软被中间,褪下他的裤子,用膝盖分开他的两腿,放出早已硬痛的性器,抵在他湿透了的穴口,一点一点不容置疑地往里推。
极其强势的疼痛和充实感盈满了全身,颜如玉死死抓着他的肩头,难以自持地仰起头,发出宛转的长吟。他像是始终缺一个角的雕塑,被完整地嵌合在了底座上。
慕容秩温柔且霸道地撞着他,撞碎了他的所有理智和伪装,将他拉入无边无际的欲海,与他一起深深沉溺。
在越来越猛烈的交合声中,慕容秩俯下身去,发了狠地吻他,咬他,失去理智地说:“母妃?我去他妈的。”
情欲逐渐消退,颜如玉和往常一样沉沉睡了过去。慕容秩躺在他身边,静静看着空荡的房梁,然后用力闭上眼睛。
颜如玉不知梦到了什么,在睡梦中小声啜泣,眼泪沾湿了枕头。慕容秩侧过身抱着他,把他的脑袋贴在自己胸口,接着就听到了颜如玉的梦话。
“阿娘,我想吃糖糍粑……”
入夜之后,慕容秩走出倌馆,对等在外面的仆从说:“阿四,你去买一袋糖糍粑,送到他房里去。”
“是。”阿四答完,又问,“殿下要回府了么?该喝药了。”
慕容秩沉默良久,开口道:“阿四,从今天起,那药我不喝了。”
阿四愣了愣:“殿下,您已决定好了么?”
“嗯。”慕容秩低声叹道,“一直躲着也不是办法,总该有个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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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2022?03?28
00:31:59
二十七
太子要娶正妃,自然是朝中的大喜事。皇帝让礼部热热闹闹地大办,一整日祭天祭祖,满城挂红,直到黄昏时分,重要官员都到太子府上祝贺入席。
太子生母早逝,皇后作为嫡母,理所应当地坐在高堂上受儿子儿媳的敬茶,可皇帝又带上了玉妃和新宠瑶贵人,拜完堂之后,竟让这两个妖妃美姬坐在左右侍奉。
当然,想要玉妃侍奉别人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他贪了几杯葡萄酒,就说头晕,自顾自起身出去玩了。皇帝也不甚在意,随口让下人跟过去看着,自己和新得的瑶贵人吃酒玩乐。
颜如玉离了宴席,把跟着他的宫人赶得远远的,自己走到后花园里,看见一池净水的小池塘,便跨过围着的石头坐了下来。慕容景日前赐给他一双软罗面衬白玉的黄梨木屐,贵重无匹,被他毫不在意地踢到一边,光着脚撩拨水面,一边撩一边咯咯笑着。
过了一会儿,身边出现了一道大红喜服的身影,颜如玉抬头一看,是今日的新郎官,太子殿下。
“眼看要入秋了,颜先生仔细水凉冻着自己。”慕容和神色温和,看不出一点漏洞。
但颜如玉想了想,道:“我是皇上的妃子,不是先生。”
“妃子,”慕容和轻轻一笑,微微蹲下身看着他,“只有女子才能为妃,你连自己是男是女都不记得了么?”
见颜如玉愣愣的,慕容和眼里流露出几分轻蔑,随口道:“这水脏得很,母妃玩够了,记得洗干净脚,省得叫父皇厌弃。”
颜如玉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忽然用脚划着水一甩,把水全都泼到了慕容和的衣服上。
慕容和连忙站起来,但颜如玉变本加厉地伸出两脚拍打水面,打出好大的水花,把周遭和自己身上都泼湿了,连带避之不及的慕容和又多沾了些水。
“放肆!”慕容和气极,又看着颜如玉恍若未觉的表情,忍下怒火冷冷一笑,“好,果然是疯得彻彻底底,本宫不跟疯子计较。”
颜如玉看着他,开心地笑出了声:“你真脏。”
慕容和恼羞成怒,上前一把抓住颜如玉的手腕,还没等说什么,就听见另一个声音传来:“二哥,你做什么?”
慕容稷沉着脸快步赶来。三年过去,六皇子到了年岁,出宫建府,皇帝封了他诚郡王,穿着形制和通身气质都与从前大不相同。此刻他麒麟锦袍紫金冠,气度沉稳,站在两人面前,倒有几分不怒自威的意思。
他冷眼看着慕容和抓着颜如玉的手,不虞道:“二哥的新妇还在洞房里等着,你怎么在这里和玉母妃拉拉扯扯?”
慕容和松开颜如玉的手,面不改色道:“本宫喝多了酒,烦玉母妃为本宫醒酒呢。六弟你自便,本宫要回去换身衣裳。”
太子离开后,慕容稷走到颜如玉面前,半跪下平视他。见他一身的水,连头发都沾湿了,便捧起他的脸,拿自己的衣袖一点一点为他擦掉水渍。擦完头发上和脸上的水,颜如玉的脚还泡在池塘里,慕容稷笑了笑,小心捧起他的脚放进自己怀里,用绣着麒麟的衣摆为他捂干脚丫,然后捡起掉在一旁的木屐,为他仔细穿好。
做完这些,慕容稷轻轻摸了一下他的头发,对他说:“若是在这里太闷待不住,我叫人先送你回去,父皇那里我去跟他说。”
颜如玉摇摇头:“不要,我还没玩够呢。”
慕容稷也不勉强他,只嘱咐道:“那你小心一些,别在水边走了,当心着凉。”
颜如玉毫不设防地对他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