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啊!
摄政王低伏演戏要靠近的人,她怎敢横插一脚!
自家夫君往后能不能做官、能不能荣升、有没有官途,那还不是摄政王一句话的事?!
她虽怜爱云清絮,却也知道强权之下,哪里有她们这群升斗小民做主的余地?
对不住了,云妹子,今日只能暂且牺牲你一下了。
黄氏背着云清絮,嗡声说道:“云姑娘,我搀着林三爷,你扶着摄政王吧。”
“院中只有你我二人清醒,不必顾忌太多男女大妨。”
语罢,她俯身将林从鹤扯过来,拖着他的肩膀,一瘸一拐地将人拖出偏院。
冷风,吹动桂花,满院馥雅。
散落的碎黄花瓣,好似纷飞的柳絮一般,黏在云清絮的眼角发梢。
她将玄翼从椅子上拖起来时,那好闻的桂花香,和着她身上细微的酒香,尽数飘散进玄翼的鼻腔。
玄翼深吸一口气,强按住狂跳的心脏。
她将他背起来,半拖着朝院外走去。
收拾出来的几间待客的屋子已满了,待会儿大夫又要过来急诊,云清絮想了想,便将他带到了书房。
她的发丝带着皂角的清香,掠过他的脸颊。
在云清絮看不见的角落,玄翼凤眸微抬,清冷的眸波中,溢满温柔和爱意。
这样的姿势,让他想到幼年时,在山洞里的那些温柔岁月。
他双目失明,看不清路。
手脚上都是斑驳的伤口,不便于行。
她为了让他多晒晒太阳多透透气,常常背着他坐在山洞外的渚石上。
那么瘦弱的肩膀,却非要扛着他,装载了他前半生所有的温柔和爱意。
时光轮转,他不曾想,他如今都变成八尺大汉了,竟然还要耍赖让她背着。
看着那近在咫尺的,让他垂怜而迷恋的侧脸,他不禁开始幻想,会不会有那么一天,他背着她……
砰——
房门被撞开,云清絮艰难地将他的身体平放在竹子编织的硬榻上。
竹子凉冷,云清絮抹了抹他脸上的汗,叹了一声,转身又去拥了一床被子给他盖。
可正盖被子时,脚腕处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
“唉——”
来不及惊呼,云清絮身子一倾,压在了玄翼的身上。
她柔,软的唇,覆在他薄冷的唇上。
唇腔里的酒意,在彼此的呼吸中交织弥漫。
云清絮脸色蓦地涨红,羞愧欲死,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因为太过慌乱,脚下一滑,整个人彻底栽在他怀里——
“唔——”
前额重重地磕在玄翼的胸口上,听到了他闷声如雷的心跳。
他温暖的体温,带着酒气,像冬日的暖炉一般,将她完全包裹。
不知怎得,云清絮忽然想起二人在酒楼里的那一夜。
刚开始,是极疼的。
她不经人事。
可后头,浑身上下全都是他的气息,他就像一匹不知疲惫的狼一般,索取她的每一寸呼吸。
轰。
脑子快炸开了。
云清絮脸色红的快滴血了。
撑着他的胸口,跌跌撞撞地爬起来,连散乱的衣衫都来不及扣好,鞋子只穿了一半,便慌慌张张地从书房跑出去。
刚冲到廊下,便看到了迎面走来的黄氏。3702
黄氏扫了扫她不整的衣冠,眼底闪过些惊讶。
这……
云清絮接触到黄氏的眼神,愈发羞恼,急忙为自已解释,“不是的,是刚才摔了一跤,我,我……”
越解释越慌乱,到最后,云清絮紧咬下唇,连解释都停了,别开脸便冲进了厨房。
留下一道故作冷静的话音。
“我去厨房端点儿解酒汤来!”
第四十六章
催婚
大夫姗姗来迟。
把了玄翼的脉后,脸色异常难看。
“之前没有大夫告诉过你们吗?病人的体质根本不能饮酒啊。”
“一两杯倒无事,灌了这么多……那不是要命吗!”
他指挥着端着醒酒汤的云清絮,气恼道:“灌醒酒汤有什么用?心火亢盛,痰热阻窍,去寻些赤小豆和瓜蒂来,必须得将喝的这些酒吐出来才管用!”
“若不尽快,只怕有生命之忧啊!”
云清絮闻言,脸色骤变。
倘若玄翼真在云府发生什么意外
,今日与会的所有人都逃不了干系!
不能喝还装什么大尾巴狼啊,就为了一点脸面,平白害惨了她们。
她心中又气又急,又带着一丝担忧,跟着那药童出了书房,准备先去寻催吐的药。
书房内。
老大夫从药箱里翻出银针,正要给玄翼施针时,便见那本该昏迷的男人,眸光微抬,泄出冷淡的威光。
他浑身滚烫,已发了烧,眸底一片血红。
沙哑着嗓音道:“语气好一点,不必吓她。”
老大夫眼角狠狠一跳。
这都什么时候了,性命攸关了还有空关心这个!
可想到后者的身份,只能艰难地点了点头。
而后,又听那沙哑的男声道:“记得要诊金,不要钱,要云姑娘写个妙手回春的字迹赠你,到时你送摄政王府去,本王必有重谢。”
老大夫快哭了,“王爷,您别管那么多了,您还是快让老夫给您施针吧,再不施针,云府上下都得跟着您完蛋。”
玄翼这才老实,闭着眼,放心昏了过去。
……
折腾了一夜。
昨夜饮酒憩在云府的众人,终于幽幽转醒。
最先醒来的是云清川,他换了一身青衣,带上书生的冠帽,一边揉着酸痛的太阳穴,一边听柳叶汇报昨儿他醉酒之后发生的事。
“施针催吐之后,摄政王果然醒了,乘着车銮回了王府。”
“可走的太急,忘了给诊金,那老大夫说自已头昏眼花的,想必大限不久了,便让姑娘给他写了个妙手回春的墨宝,回去之后他装裱一下做成锦幅,也好彰显自已医德高深。”
“话都这么说了,姑娘自然不能回绝。”
“写了字赠了墨,又往匣子里塞了二十两银子,这才将那大夫送走。”
“小姐折腾了一晚上,好在有惊无险送走了王爷,天擦亮时,小姐实在熬不住了,便去睡了。”
“公子,你身子可有不适?要不要再睡会儿?”
云清川听柳叶陈述,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
一个老大夫不要诊金要什么墨宝啊。
可想到自已带着絮儿走南闯北,一路上所见奇人异事多有怪癖,倒也没想太多。
扫了一眼柳叶眼下的黑青,心中一叹。
这姐妹俩虽然身份不明,接近他们的目的不净,但毕竟年幼,入府以来做事情也兢兢业业妥妥贴贴的,纵然有怀疑,也没必要苛待她们。
放缓了语气,“你也劳累一夜,先去睡吧,剩下这些琐事我来处理就好。”
柳叶心底感激,也知道自已已是强弩之末,恭声应下后,带着妹妹回了侧殿的仆从房中。
……
是夜。
黑木与玄石铺就的宫殿内,一到夜里,便愈显幽冷空寂。
殿内的装潢与雕花,并非是蝙蝠鸟兽,而是简单的竖纹与横纹,简约又肃穆,如这宫殿的主人一般。
醉酒之后,哪怕玄翼再不承认,他面色和唇色都难掩苍白和虚弱。
躺在那白色虎皮毛拼接的软榻上,手中捏着一幅清秀婉约的字。
素来冷硬的眸光,被烛火点燃了温柔。
妙手回春。
字如其人,如她一样,清丽脱俗。
离夜宿云府,已过去了三日了。
他处理政务的闲暇时,面前却仍忍不住浮现那日的情形。
清雅如莲的女子,带着酒香和一身的女儿香滚入他的怀中,她的唇覆在他的唇上,虽只一瞬,却让他连怎么呼吸都忘了。
“王爷——”
推门进来的贴身侍卫打断了他的回忆。
“有两件要事要禀告。”
玄翼将手中的字帖放在桌案上,耐心地用棉布包好,这才抬眸看他。
“何事?”
侍卫恭声道:“一是宫里差人过来告知,说既然王爷与林七小姐的婚期已定,便快点走流程,您若不愿自已操劳,宗人府那边可以代劳为您操办,问名、纳吉、纳征这些,都不能再拖了。”
玄翼眼底的杀意一闪而过。
“毛都没长齐呢,竟然敢打本王的主意。”
“他若乖乖听话,将心思都放在朝政上,等他能独掌大权那一日,本王立刻撒手放权。”
“不好好跟着先生夫子学些课业本事,一天天竟折腾这有的没的,前些日子姜小将军不是进宫教他武艺了吗?他学的怎样?”
侍卫尴尬道:“坚持倒是坚持下来了,抬手抬腿时,看着也不像花拳绣腿,只是陛下似乎极为钟意长春侯府的七小姐,总是召她进宫觐见……”
玄翼闻言,冷笑一声,不留丝毫情面。
“既如此,你就去回了那送信的太监,让他转告玄璟渊,看他是想要一个活着的林七小姐,还是想要一具摄政王侧妃的尸体!”
若再敢逼他,他不介意让这桩婚事以死人收场。
侍卫听到玄翼话中的果决之意,倒吸一口冷气。
不敢耽搁,忙继续汇报另外一件要事。
“王爷,您前些日子不是让赵管家去方城监督蝗灾一事了吗?”
“赵管家昨儿传信回来,说方城的蝗灾……有些不同寻常。”
“您若是得空,最好亲自去一趟方城。”
玄翼闻言,眸光微眯。
赵管家跟着他的年头也不浅了,他清楚后者办事风格。
做事稳重妥帖,条理清晰,能自已解决的事,绝不会给他找麻烦。
一场蝗灾罢了,除了虫之后,再对受灾的百姓进行一番安抚弥补,一个月的时间,就能结束回京。
不算什么难事。
可如今后者竟大张旗鼓地发了密信,让他撇下京中诸事,亲赴方城?
定是出了什么意料之外的意外。
玄翼拢了拢最近的政务,确定没有急需他在京处理的政事之后,便不再耽搁,对侍卫颔首道:“准备仪程,明天一早出发去方城。”
第四十七章
赐封郡主
玄翼回拒的说辞传到皇宫之时,身穿宣黄色龙袍的少年,彼时正坐在窗台下,和林婉如面对面下棋。
此棋不是围棋,而是林七小姐突发奇想创造出来的黑白五子棋。0302
五子棋不似围棋那样步步紧逼,需要总揽全局运筹帷幄,反而多了些自由和随意,他玩过两回后,便上瘾了。
和宫人下棋时,宫人总顾及他的身份,十局有九局半都是他赢,一点儿趣味都没有。
唯有仙女姐姐,会忘掉他的身份,与他相处时跟朋友一样,既不会像娘那样教导他,也不会像摄政王那样凶巴巴的。
仙女姐姐不仅长的漂亮,还总有许多让人眼前一亮的奇思异想,所以他总喜欢叫她进宫相伴。
今夜亦是。
早开的梅花错落,梅影顺着窗扉罩在棋盘上,为那檀木做的棋局,更添几分清幽和雅寂。
三局两胜,玄璟渊心情正好,指了指太监捧来的白瓷茶盏,笑着道。
“七小姐尝一尝这茶吧,是闽南新进贡的云雾山茶,入口甘甜,回味幽远,能让人心清气和。”
对面,林婉如眉头微动。
她并不知道,为何十岁出头的新帝,会对她施放这般善意。
难道,是因为穿越者的主角光环?
这样想着,她总算释然了些。
穿越一场,总不能半点福利都无吧。
靠着帝王施放的善意,她如今不仅能随时进宫,有了御赐的腰牌装面子,林氏商行被各路人马大开方便之门。
就是在林府的地位,也一夜骤涨。
曾经在她面前耀武扬威的林二小姐林文淑,即便在圣旨赐她为摄政王侧妃时,对还不咸不淡处处贬低的,可如今,她得陛下看重的消息传出去后,林二小姐见了她,连大气都不敢出,匆匆提裙离开。
富贵皇权对人的影响,可见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