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宫里……怕是要出事了啊。”
作为守着监狱的狱卒,他怎能闻不到摄政王身上的血腥味儿?
也不知因为何事,惹了这位煞神动怒……
……
韶华殿内,温暖如春。
冷风顺着推开的门扇灌进殿内,两名宫人押着那形容狼狈的男子,进了内殿
。
正斜靠在榻上翻看书本的林婉如,看见那被押进来的、浑身脏污的男子后,有些嫌恶地捂住鼻子,“怎么不洗洗再送进来?臭死人了。”
紧跟而来的魏大太监魏满洲,弓着腰,脸上带着熟络的笑意。
“回郡主,都是要死的人了,何必浪费热水呢?”
“咱们宫里烧个热水也要费些柴火的,柴火都比他金贵,您说呢?”
林婉如被他逗笑了,拉了拉那盖在腿上的雪白的、没有一丝杂毛的狐裘,缓缓起身,行至云清川面前。
掩着唇鼻,绕着他走了一圈后,怜悯一般地,摇了摇头,“身形不错,模样也俊,我看过你所作的文赋,倒也有几分文采。”
“只是可惜……你命不好,有个这么不知廉耻的妹妹,把自已害到如今这境地,本郡主给你个机会,倘若你以兄长之名,去应天府主动揭发你妹妹的无耻行径——”
“啊!你疯了!”
林婉如猛地退后两步,一边擦拭着脸上那带着血的口水,一边恨怒地瞪着云清川,“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招!”
刚朝林婉如脸上吐了一口的云清川,缓缓抬眸。
清冷又狭长的双眸,暗流涌动。
他唇角扯出一点笑意,为他整个人布上一层邪佞来。
“沁柔郡主大概不知道,十个你加起来,给她舔,脚都不配。”
“像你这样恶毒之人,也就这几年的好路可以走,等阴私恶报上来……”
“云某今日在此以自已生生世世的慧命来诅咒,咒你终将被冤魂恶鬼折磨,永世沉,沦,万劫不得超度。”
“咒你所爱之人皆抛弃背叛你,咒你所求之物永远得不到,咒你贪嗔痴恨五毒俱全,咒你活得像个笑话,受尽天下人的唾骂。”
他眸中的恶意太过深重,他诅咒的话语太过恶毒。
林婉如一时之间,愣在原地。
面色由红变白,最后铁青一片。
她猛地抬手,狠狠给了云清川一个巴掌,“你这个混账!”
她双目赤红,穿越而来,头一次被这原住民给气得浑身发抖。
一群npc而已,一群数据罢了,竟敢对她存了这般恶毒的心思!
一巴掌不够,又一巴掌扬起来抽过去,在他的脸上带出一片狭长刚到血痕,话里话外,是无尽的恨意,“好好好。”
“你敢诅咒本郡主是不是?本郡主知道你最在乎你那个妹妹,你放心,今日杀了你,本郡主也绝不会她独活!”
“你那个妹妹,本郡主会剥光她的衣服,将她挂在城墙之上,任人羞辱玷污,挂七七四十九天,等她被凌,辱成一具干尸,再命野狗将她——”
轰!
云清川的理智被撕碎,他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猛地挣开那几个太监的绑架,抓过手边的花瓶,狠狠朝林婉如的脑袋上砸去——
“我要你死!”
……
“兄长!”
浑浑噩噩间,云清絮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被褥暖了一夜还是凉的,屋舍内的空气,吸到鼻尖,从头到脚,都是寒意。
她拥着冷被,看着这清冷孤寂的房间,想到刚才做的那个梦,便觉得心口疼的快裂开了。
她又梦到前世了。
兄长中了进土,兴高采烈地去王府寻她,想为她求一个侍妾的名分。
可那些人拦着她,不让她见兄长。
她避开众人爬墙爬到院外,没看到兄长,只看到了满地的鲜血,还有那站在鲜血旁边,眉目冷漠的摄政王。
她匍匐在玄翼的脚边,哀声问他,兄长去哪里了。
玄翼似是嫌恶她的泪水,往后退了两步,指着那满地的鲜血,一字一句道。
“擅闯王府者,死。”
“兄长……”
那种贯彻心扉的痛,让云清絮睡意全消。
她没有点灯,就着外面的雪色和朦胧的月光,匆匆披上衣服,将家中所有的银钱首饰,铺子房契,都装在包裹之中,挎在身上。
她很不安。
她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她要去找兄长一趟,哪怕散尽家财,也要买通狱卒,见兄长一面。
可不曾想,等她推开院子的大门时,会看到两个雪人,跪在云府门前,雪地之中。
雪,已淹没到她们大腿的位置。
大的还好,小的已浑身打颤,但仍然僵直地跪着,哀声问旁边的柳叶。
“姐姐,真的要跪到天亮吗?”
第七十六章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柳絮看着面色苍白的月牙,眼底一痛。
但想到玄翼的威胁,只能咬着后槽牙,劝道,“小姐心软,明早看到我们跪了一夜,一定会原谅我们的。”
“可倘若我们不跪……王爷的手段,你是知道的。”
月牙不知想起什么,眼底也闪过惊恐之色。
像她们这样的孤女,摄政王府每年都要收留一批。
可王府那种吃人的地方,又岂会养闲人?
阴私算计……一波接一波。
与她们同年进府的有五十多人,可到头来,
只剩下十几人活到了现在,成为了有“价值”的奴才,有了所谓的去处。
“姐姐,月儿知道了。”
月牙狠狠擦去脸上快凝结成冰的眼泪,挺直了脊背,一动不动地跪在那里。
吱呀——
门被推开。
云清絮不可置信地看着跪在门前,雪落满身快成了雪人的姐妹俩,面色骤变。
“你们疯了?!”
她急忙冲过去,帮两人掸去身上的雪花,要将姐妹俩拉起来。
可两人的身体,却像是被定在原地一样。
柳叶看着云清絮眼底真切的关怀之色,有些难受地别开脸,“小姐,你若非要赶我们走,我们情愿跪死在门前。”
经此一事,月牙也像是长大了一样,顺着柳叶的话,说道。
“反正是烂命一条,连小姐也不要我们了,我们就在这里跪死吧。”
云清絮气得眼眶发红,“你们在干什么?!跟自已的身体过不去吗?倘若你们去世的爹娘知道你们这样糟蹋自已,她们心里该有多难过啊!”
提起爹娘,柳叶眼底的坚定之色更重。
只有王爷才能帮她们复仇,必须按照王爷的吩咐行事。
“小姐,爹娘早就死了,您放心,您若不收留,就让奴婢跟月牙跪死在这里吧。”
“你!”
云清絮气得胸口发疼,正要再劝时,忽然看见对面的宅院,灯光大亮。
接着,两个穿着灰色棉衣的仆从,抬着一个担架从里面出来。
担架上,死去许久的虞掌柜,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云清絮还未开口,年幼的月牙没有忍住,尖叫出声,“虞掌柜!”
下一刻,月牙的嘴巴被柳叶给堵住。
可那一声虞掌柜,却像一道惊雷,劈开了困扰在云清絮心底的所有疑问。
她踉跄后退两步,身子撞在木门上,撞下了一层落雪。
那雪花钻进脖子里,凉的渗骨。
她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月牙和柳叶,认识虞掌柜。
虞掌柜是摄政王府的人。
当初在街上,之所以买下月牙和柳叶,也是因为玄翼出面,她为了不让这姐妹俩,步入自已的后尘才买的……
那次宴会,玄翼莫名其妙地出现。
兄长入狱后,柳叶和月牙自作主张,跑去摄政王府寻求帮助。
如今……又以命相逼,跪在这里。
原来,从头到尾,她走的每一步,都在玄翼的手掌之中,被他玩弄。
上一世,他已经把她害成了那样。
这一世……为何还不肯放过她!
云清絮深吸一口气,强压住心头的痛意,看向那面色惶然的姐妹俩,“你们是摄政王的人,对吗?”
月牙自知失言,低着头不敢再说话。
柳叶眼见瞒不住了,噗通一声,开始拼命地磕起头来。
“求小姐宽恕……”
她哀声道,“王爷有令,若奴婢跟妹妹没办法进府伺候您,便要杀了奴婢跟妹妹……”
“王府就是一个魔窟,奴婢死不足惜,可妹妹还小,她应该有她的人生啊……”
柳叶隐藏了家破人亡的真相,抓着云清絮的软肋,开始求饶。
“小姐,奴婢和妹妹虽然是王爷的人,可入云府以来,对您和公子没有半点私心啊!”
“若您将奴婢和妹妹赶出府……我们再无活路了啊。”
“小姐,求您看在这段时间的朝夕相处上,给奴婢和妹妹一条路吧……”
她以头触地,不过几下,已鲜血淋漓。
一旁的月牙有样学样,也奋力地在地上磕起来。
云清絮见状,心脏狠狠揪着,几乎不能呼吸。
她想起了自已也曾抱着渊儿,这般恳求王府的嬷嬷,求她们给渊儿找个大夫。
可最后,渊儿在她怀中一点点死去,她也没能跪开那紧闭的院门。
重来一世,将心比心……3739
她又怎忍看这姐妹俩丢了性命!
云清絮闭上双眼,掩去眼底的疲惫和痛意。
“算了,你们起来吧。”
“我不赶你们走了。”
“回去收拾一下,找伞找马,再准备些糕点,我要去探望兄长。”
卑微如她,跟摄政王府比起来,犹如蜉蝣撼树。
今日赶走姐妹俩,明日说不定就又来了其他人。
玄翼既然想监视她,自然有一万种方式来监视。
她累了,不想挣扎了。
她倒要看看,玄翼这般费尽心思,到底要从她这里得到什么!
……
柳叶和月牙找的马车还没来,对面府门前,已停了一辆青棚马车。
那死了许久的虞掌柜,被抬上了马车。
隔这么远,云清絮都能看到她脖子上的勒痕,死不瞑目的双眸里,尽是绝望和恨意。
云清絮不知为何,打了个哆嗦,裹紧了身上的披风。
虞掌柜,为何会住在对面?
她又是被谁给杀的?
自她搬来,对面一直门庭锁闭,这是头一次见对面开门,没想到,竟然开门抬了具尸体出来。
罢了。
如今她自身难保,还是去探望兄长要紧。
……
“你这个畜生!”
宫苑深处,尖锐的女声在楼阙之间回荡,带着渗人的恨意。
“我要杀了你!”
林婉如举着不知道从哪儿夺过来的鞭子,狠狠抽在那被压在地上、动弹不得的云清川身上。
她那姣好温柔似满月的侧脸,被破碎的花瓶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红的血,顺着伤口往外涌。
鲜血,迷失了她的理智。
她手持鞭子,听不进所有人的劝告,誓要用鞭子,将躺在地上的云清川活活给抽死。
一鞭下去,皮开肉绽。
两鞭子下去,伤可见骨。
那黑玉铺就的地面,被晕染出一道又一道的血痕,男子的发上、身上、脸上……尽是伤口和鲜血,早已辨不出本来面目。
可从始至终,他未曾叫过一句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