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了想:“睡觉。”
夏油杰抱着我笑:“好厉害。”
……睡觉有什么可厉害的,会不会有点太盲目了,夏油我们两个互相依偎着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就在我以为夏油杰不会和我说明的时候,他忽然凑近我的耳朵,像是在分享一个了不得的秘密一样小声开口。
“我今天又去净化了。”
净化?
什么意思,我没听懂。
夏油杰似乎没有多解释的意思,他说完之后,便心情很好地开始给我读睡前故事。
是的,就是这么离谱。
夏油杰给一个咒灵读睡前故事,说出去能惊掉半个咒术界的下巴。
说是睡前故事也不完全准确,夏油杰手里的也并不是故事书,而是我之前没读完的一本,根据残留的模糊记忆,似乎讲的是一个无聊又俗套的爱情故事,我看了两页就失去了兴趣,就此搁置在桌上。
现在反正也没别的事,我干脆就躺在夏油杰大腿上,听他用低沉温柔的声音给我念书听。
再一次听,这个故事还是这么无聊,我听得昏昏沉沉,在半梦半醒间睡了一觉,醒来之后发现夏油杰还没念完。
支起耳朵听了两句,我没忍住提出异议。
“这段刚刚念过了。”
夏油杰的声音一顿,很久都没有念下一句。
我疑惑地抬头,却被对方的表情吓了一跳。
“怎么了?”
夏油杰的眼睛本来是暗紫色的,现在看起来却像是被一潭被搅浑了的河水,太多看不分明的情绪糅杂在一起,浑浊地像是黑色的。
他伸出手指揉了揉太阳穴,我能看到他袖子上零星的血渍,有一部分甚至沾染上了他的手腕。
而夏油杰刚才就是用这样一双手将我抱在怀里的。
他单手支着头,低低笑起来。
“没什么。”
“我只是感到很开心。”
“这本书我一共念了一千五百七二遍,这是你第一次告诉我,我念重复了。”
“绫香,你做得很好,我很开心。”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放下手里的书,弯腰亲了亲我的眉心。
自从那天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那本我读了一半的。
也就无从知道故事真正的结局,不过想来应该也只是一个平淡无聊,皆大欢喜的结局。
夏油杰从外面搬来了很多很多不同的书,他在的时候就是他给我念,他不在的时候我会自己读,权当打发时间。
不
过最近我一个人读书的时间越来越长了,因为夏油杰总是早出晚归。
似乎每天都有不同的任务,而他身上的血腥味也一天比一天更重。
即便如此,夏油杰心情却肉眼可见地越变越好,有时候甚至带着一种近乎神经质的狂热,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我会送你一个新世界的,绫香,那些肮脏虚伪的造物不配和你在同一个世界生活,我就快清理干净了。”
“你会喜欢的,我向你保证。”
夏油杰珍惜地抚摸我的头发,在我耳边落下不详的诺言。
我环着他的肩膀,心中不安:“你要做什么,杰?”
夏油杰弯起嘴唇笑了笑,最后什么都没有说。
虽然夏油杰几乎从不操控我,但理论上,我仍旧是属于他的咒灵,所以无论实力怎么强,他如果不想让我知道的事情,我就很难通过一些私下的手段了解。
好在不久之后,我就通过别的方式知道了夏油杰当时口中的“净化”到底是什么意思。
当时我并不在夏油杰的身边,而是被他藏到了术式自带的异次元空间之内。
但也不知道是因为这段时间的朝夕相处,还是因为夏油杰主动向我开放了一些不为人知的权限,当我身处这个异次元空间的时候,能够共享一部分夏油杰的视野。
通过他的眼睛,我“看”到了五条悟。
但如果不是他标志性的白发和鹤立鸡群的身高,我第一时间几乎都没能认出对方。
现在的五条悟看起来简直和高专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
我从未见过五条悟穿正式的和服,他一直不喜欢拘束,平时穿的不是学校制服,就是宽松地休闲衣物。
而正站在夏油杰面前的五条悟却穿着一身深蓝色渐变的色纹付羽织袴,原本常戴的墨镜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雪白柔软的丝质绸缎,覆盖在他眼前,于后脑处打了个结。
只是变换了装束,但五条悟整个人给人的感觉也变了,我甚至觉得他看起来十分陌生,和我记忆力那个总是顽劣又任性的五条悟一点也对不上。
他的唇色有些苍白,在看到夏油杰的同时,便抬起手,笑着打了一个招呼。
“杰,好久不见。”
夏油杰停下了脚步,他沉默片刻之后,也微笑了起来:“好久不见,悟。”
昔日的挚友,现在早就无话可说,哪怕再怎么装得亲密无间,但那些错过的时间不会说谎。
短暂的寒暄之后,剥离了温情的现实反而越发丑陋狰狞。
夏油杰做得隐蔽,但五条悟却仍旧在最近接连发生的惨案中窥见了好友的手笔。
“他们在发布任务的时候,就没有想过学生有可能会死吗?冠以正义的名义,就可以让我的学生名正言顺的去死。”
“这样的事情,我果然无论过多久都会觉得恶心。”
夏油杰表现得一点都不紧张,他耸了耸肩,轻描淡写地接了一句。
“所以我送他去死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你能理解我的吧,悟,肮脏的谎言让我呼吸困难,而我只是出于一点点洁癖而已。”
五条悟点头,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确实是死有余辜,但是他的家人呢,还有其他一些和这件事毫无关系的咒术师和普通人呢?”
夏油杰没看他,他侧着脸观察不远处墙缝中挣扎冒头的一小株野草,像是心思早就不在这番对话上面了。
过了好半天,就在我以为他打算一直这么沉默下去的时候,才不痛不痒地开口。
“我不记得了,可能只是随手杀了吧。”
他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语气也很平静,像是在和人讨论天气。
于是五条悟也不说话了,两个人一起盯着那株墙角的野草发呆,要是忽略他们刚才说的那番话,这副画面看起来甚至有些搞笑。
两人对立沉默了良久,五条悟才叹了口气:“我本来想装作没看见的,但是你太过了,杰,再这样下去,两个月之后整个咒术界都要被你杀空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
夏油杰出神了片刻,才轻声道:“咒术界本来就不该存在不是吗?”
“咒术师不死在我手里,也会死在咒灵手里,就像是普通人不因为咒灵死亡,也会因为别的事情出意外,从而导致失去生命,一切本来就是自然规律,为什么咒术师非要自命不凡,从中作梗呢?”
闻言,五条悟都快要被气笑了:“从不自命不凡的夏油君,请问你现在在做什么?”
夏油杰叹了口气:“所以我也该死。”
他抬头看了一眼五条悟,忽然笑了起来:“你来找我,总不会是来劝我回头的吧。”
见状,五条悟反而收起了笑容,他伸手,缓缓把眼前的绸缎取了下来。
“是啊。”
“所以叙旧到此结束了,杰。”
夏油杰和五条悟都很强,打起来的架势简直像是要毁天灭地。
但是五条悟没有开领域,所以夏油杰还能和他打得有来有回,一旦五条悟开领域,可以预见这场战斗将会是一边倒的形势。
但即便如此,夏油杰也已见颓势。
两个人一开始多少还算有顾忌,尚且收着打,但特级咒术师的战斗一旦开始,结果往往都是不死不休。
两个人争锋相对,越打越凶,果然在夏油杰使出咒灵操术的极之番「漩涡」时,五条悟的虚式「茈」也酝酿得差不多了。
虚式「茈」是一种威力极大的术式,所到之处寸草不生,五条悟用出这个可见是真的杀红眼了。
而夏油杰极之番则是将他所有拥有的咒灵凝聚在一起,形成超高密的攻击,也是他的杀手锏之一。
不过唯一有些奇怪的是,明明是夏油杰咒灵之一的我却没有被吸纳进漩涡中,而是继续好端端的呆在黑暗里,夏油杰表现得完全忘了还有我这么一个咒灵,像是一个心照不宣的疏漏。
这场战斗本来不应该与我有关联的。
但就在五条悟和夏油杰即将杠上的前一秒,我忽然感觉身上一紧,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拉了一把。
曾经听到过的那个声音又出现了。
——“我要再见你一面。”
是五条悟的声音。
我悚然一惊,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一股巨大的吸力忽然出现,将我整个人从夏油杰给我开辟的小空间中强行拽了出来。
旋即,我眼前出现了一片刺目的强光——是五条悟的「茈」,无人能在直面后生还。
我当然也躲不掉。
在这周目的最后一刻,我看到了五条悟的脸。
他睁大眼睛,像是天空一样透明的蓝色眼瞳里,清清楚楚地倒映着我的影子。
但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哪怕是五条悟也来不及收手。
刺眼的光柱旋即将我整个身躯吞没其中。
在那短暂的零点一秒里,我甚至连痛觉都没来得及体验,就直接灰飞烟灭了。
第78章
……
……
三周目的结局部分,我全程就像是一个误入的旁观者,
虽然参与了全程,但却什么都改变不了,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夏油杰在我身边一步步堕落,最后越陷越深,把自己也困入了这无边的罪孽当中。
虽然早就已经做好了be的准备,
但是如此真实地体验一遍,
到底还是让人不愉快。
还好只是游戏而已。
至于其他的我倒是没有太放在心上,毕竟只要一周目结束,那么也就意味着这周目的剧情人物全部都会停留在玩家脱离的那一刻,
从此冻结,
不会再有变化了。无论多少悲欢离合,
恨海情天,
最后都是一样的,
全部没有区别,
所以也无需陷入太深。
我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
至于我本人,
虽然说正面挨了一下五条悟的大招,
比起系统搭建的虚假肉体,反倒是心灵上受到的打击更大一些。
靠,这家伙真的好厉害啊,他是不是又背着我偷偷努力了,怎么比之前还强,简直不讲道理。
咒术界真的太卷了,到处都是战力bug,哪怕是玩家都肝不过他们,真的好离谱。
也不知道是这么一下被打自闭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我感觉我从脱离三周目之后,思绪总是有些昏沉,系统在我耳边叨叨了点什么也没能听清楚。
直到一股巨大的失重感袭来,我才猛然睁开了眼睛。
第一感觉就是别扭。
我不太舒服地动了一下,之前当了太久的咒灵,一下子能正常呼吸了还有点不习惯。
张开嘴努力喘了两口气,我才算是缓过神来了。
手下的触感柔软异常,我看了一眼,发现自己正倒在一张看起来就很贵的手工羊毛地毯上。
……这是哪里?
刚想站起来观察四周,却差点没被繁重的衣服下摆绊了一跤。
我这才发现自己刚才感觉到不自在的理由,除了忽然被投放到新身体的不适应,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我身上正穿着一身雪白无暇的日式礼服。
厚重繁琐,通体洁白,是在传统婚礼上,只有新娘才会穿的白无垢。
脑袋有点重,我伸手一模,发现自己的头发果然已经被整整齐齐地梳好挽起,头上还带着同样雪白的角隐。
——这是一种白色的帽子,能很好掩盖住新娘的发鬓,有婚后要盖住自己棱角的含义。
简直荒唐。
我感到十分莫名其妙,难道我现在不应该是回到山上和泽田纲吉他们继续看烟花吗?
为什么像是忽然穿越到了什么婚礼现场,这个跳跃维度未免也太大了吧。
出于某种玩家的本能,我没有直接拉出系统质问,而是先四处探查了一番。
我正身处在一间空无一人的房间中。和我身上的传统礼服不同,这里的
装修风格不仅和日式不沾边,甚至算是非常典型的欧式古典风。
优雅怀旧的木质拱门,天鹅绒质地的窗帘,我甚至还在房间里看到了壁炉。
房间很大,但除此以外,我没能找到任何具有个人特色的物件,唯一称得上线索的,是我在搜床的时候,于床幔边角处摸到的一个彭格列家徽。
我:“……”
所以我为什么会穿着一身白无垢出现在彭格列。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反而更加奇怪了啊。
彭格列,白无垢,光是这两点结合起来看就让人不自觉地产生了某种联想。
总不能是我要和泽田纲吉结婚了吧,毕竟我二周目认识的和彭格列有关系的也就没几个人,而泽田纲吉是这些人里好感度最高的那一个,其次就是云雀恭弥。
但是按照我对云雀的了解,除非有特别原因,不然他不会结婚,所以目前的选项就只剩下泽田纲吉。
冷静思考了两秒,我决定还是要把系统拖出来聊聊人生。
想起三周目结局时发现自己无法退出游戏后那一瞬间的惊悚感觉,我先就这个问题和系统提出了质疑。
我尝试了一下,发现果然如此,登出的标识再一次出现,我想了想,却没有现在直接脱离,现在这个周目看起来有些奇怪,激发了我的好奇心,我准备继续玩下去。
再加上系统口中的[隐藏]和[特殊]两个字很好的拿捏住了我的心理,一时之间,我甚至都生不出气了。
但我还是准备试试能不能在系统口中问出点别的有效信息。
我和颜悦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