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巧娥见他仿佛忍受莫大耻辱一般,死鸭子嘴硬,说得断然,心中忿忿。
如此推拉了三四次,她恼了,卸了他那完好的一条胳膊,将他摁倒在榻上,骑了上去。
他反抗不过她,只能闭目不看,她咬他脖颈,喉结,下颌,逼他睁眼。
“看我。”
慕道瑛静静睁开一双漆黑的眼,水洗一般的灵明澄澈。
将如此温柔好性的人逼到这个地步,令她身体情不自禁有些激动。
她趴下去,用身体感受到他的硕1长,伏在他肩头嘲笑他,“没药就不会碰我?你身体似乎不是这么说的,我看你喜欢得不得了。”
慕道瑛羞愤欲死,身体热切的反应,令他难堪极了,太阳穴也突突直跳,牙关紧咬。
不……他不能……不可以……
“现在后悔有什么用?那夜你就不该招惹我!”
她又逼他去看,他不肯,她揪他头发。
慕道瑛豁尽全身的意志力避开,目光却仍不经意间一擦而过,瞥见二人如剪刀般紧密咬合,刹那间,他宛如被大钟撞了个正着,浑身上下火焰焚身,小兽昂扬,她清楚地感受到它又生长了一倍不止。
他天旋地转,头疼欲裂,耳畔嗡鸣,他不堪入目,闭了眼,嘴唇颤动:“我的确后悔。悔得很。”
可眼前仍浮现出那香1艳一幕。
“什么讨厌,不过是读书读多了,不敢跨越道德准则的自欺欺人。”
她小巧的手摸他块垒分明的腹肌。男人劲瘦的腰腹肌绷紧了。
慕道瑛缓缓合上眼睫,心底一遍遍告诉自己。
不要问,不要说,什么都不要想。
他忍受她在自己身上起落。许是自知自己那夜做错了事,对上她,他语气态度虽抵触,总有些气短,就连反抗,也多为和平示威般的温和。
她若是缠得狠了,他手便微微一顿,抬起来摸她的发,从鬓角一直摸到发尾。
可她若是命令他动一动,或亲一亲自己,则不论如何也不能的。掌心分明距离她腰身不到一寸,也绝不主动扶她起落。
他情知她所说其实不差,他只是压抑着本性,以多年所学之道德教化逼他厌她,恨她。
然而,身体却远比主人幽微百转的心理更加诚实。
他暗藏的那头小兽,仍是极度渴求着她,热烈欢迎着她,昂扬摇摆着头颅轻蹭。
慕道瑛微微阖眸,默忍至云收雨歇。
云销雨霁,也绝无温存缠绵的爱1欲。
他只默默跽坐,拢了凌乱的衣衫,遮了满身的青紫,束了长发。
在那之后的数日,刘巧娥常常半夜潜入他房中,也不问他的意愿,将他往床上一推,便自取之。
甚至他因伤痛昏昏沉沉,睡着觉时,梦里忽然传来不合时宜地快1感。
再一睁眼,便见她坐在了自己身上,等她餍足,又是转身就走。
他不知外界的局势,不知山中的岁月,每日只是被关在偏殿内,任她取用。
他仿佛真成了她养在房中的一件泄1欲的物件。
慕道瑛隐约也从她待自己的粗暴中,觉察到她的不对劲。
她像是一只焦躁不安的小兽,被困在笼子里,竭力寻找出路,却只能被逼上绝路。
她不高兴。至少,强迫他的时候,他没有感觉出她的快乐,她撞得遍体鳞伤,鲜血淋漓,只能不断地去撕咬别人,撕咬自己。
他不止一次试图跟她好好谈谈,弄明白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为何会突然有这样的改变?
是因为二老爷的伤这些时日又有所恶化,她痛恨他又对他曾有过几分旧情,才以这样的方式来宣泄自己的痛苦压力?
他想要问个清楚,可她一直拒绝沟通。
这一日,刘巧娥终于大发慈悲,放他出门。
被关在漆黑的偏殿这些时日,慕道瑛也确实想要出去走走,透透气。
久违的长空白云,令他有恍若隔世之感。
他静静地穿梭在群芳殿的花园内,思索自己的将来。再度沦为阶下囚的他到底要如何做。
想得入神,突然,耳畔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
旋即,破空之声,朝他颊上袭来,慕道瑛飞快闪身,躲过这劈面一耳光。
“放肆!你是谁?!走路不看路吗!”
他回神对上一张趾高气昂的脸。
那是个粉雕玉琢,眉目如画的小童。
他脚下是碎裂了一地的一只青瓷花觚,釉色温润,一见便知非凡品。
慕道瑛下意识道歉,可那小僮仍不依不饶,他眉心微微蹙起,很快意识到不对劲。
他方才虽心事重重,心不在焉,却并未感觉到自己主动撞到了什么东西。
想到这里,慕道瑛的视线不禁越过那小童,望向他的主人。
那乌发高束的少年,淡淡转过脸来。
是涂钦。
慕道瑛认出了这是之前跟何川他们一起的那个。
他心里隐约有了计较,便也不卑不亢,淡一颔首,“涂道友。”
第51章
老母何苦放我不过
涂钦这才好像认出他来一般,
薄薄挑起唇角,笑了一笑,“慕君。”
慕道瑛静静瞧他,
心底如被打翻了五味瓶,
掠过一点很浅淡的不喜。
非是针对此人性格,
只是单纯不喜他伺候刘巧娥的身份。
他退后两步,
同他拉开距离,
笼袖垂眸,清清淡淡回:“方才一时不察,冲撞了涂兄,
惊得小僮打碎花觚,还请涂兄恕罪。”
“你!”小僮怒目,“放肆!还敢颠倒黑白不成?!方才分明是你自己撞上来,
撞碎了花觚,咱们男君亲眼所见的,当着男君的面你还竟敢空口栽赃?”
“男君,你说是不是?”
“没错。”涂钦漫不经心地点点头,“这可是在下亲眼所见。慕兄,
你这事做得可不够地道了,大名鼎鼎玉剑丹心,自己做错了事,怎么反倒推到小孩子身上?”
慕道瑛抿了唇角。
清虚身为一门之掌,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
叛门离教,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他会同刘巧娥,
跟魔门合作,夺山河剑而去。便是他如今跟外界断联,
也能想象出玉清观将被其置于何等不堪的境地。
魔门夺了山河剑,接下来的目标必定是溯世镜。
刘巧娥这些时日早出晚归,怕是正为了此。
合欢宫如今恐怕也正处于正道讨伐的风口浪尖。
如今,外界正闹得沸反盈天。
只可惜自己身陷囹圄,偏被关在此地同她男宠争风吃醋。
他微微合眼,感到说不尽的荒诞跟疲惫。
明知他有意刁难,却也没了跟他虚与委蛇的心思,开门见山直接道:“涂兄,又打算让我如何赔呢?”
他平静,疲惫的态度反倒招致了涂钦一声冷笑:“慕兄当真是冰清玉洁!这模样活像我们主仆二人联合欺负你不成。”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上天自有分辨。”慕道瑛淡淡说。
涂钦眼见他淡泊致远,语出讥讽的模样,眼里更浮现出一抹嫉恨之色!
慕道瑛他难道不知,自己早已是这群芳殿诸男君的眼中钉,肉中刺?!
从前是捉摸不透老母对他的态度,试不出他的深浅,不敢轻举妄动。
如今那玉清掌教叛教的事早就风传天下了,一派之掌叛教,当真可笑!
慕道瑛他被老母命人一路拖回合欢宫的消息,也一早传得人尽皆知。
既无武功,也无依仗,更无主君怜爱,他拿什么狂,拿什么傲?
他一个眼色使过去,那小僮大受鼓舞,疾言厉色地大喝说,“涂君资历比你长,地位比你尊,你这是以下犯上,以贱犯贵,还不思悔改。又颠倒黑白,栽赃同门!还不快跪下?!”
慕道瑛一动不动。
他虽好性,面对刘巧娥也总曲意婉转,可这并不代表任何一人都能来辱他。
那小僮大怒,上前就要拿他。
却被慕道瑛轻轻一闪,闪了过去,连片衣角都没挨上。
小僮气红了脸,正要发作,倏地望向前方,眼神一亮:“老母!”
慕道瑛略一僵,迎面瞧见正朝三人走来的刘巧娥。
她似乎刚从宫外回来,风尘仆仆,袖子上沾了血。
刘巧娥扫一眼面前乱象,淡淡问:“怎么回事?”
涂钦见她,登时换个面色,露出个灿烂微笑,“老母!你回来了!”
他年纪不大,眉眼俊俏,露齿一笑,显得天真无辜,俊逸可爱。
“倒也没什么大事。”涂钦的目光有意无意扫过慕道瑛,笑道,“三日前老母不是送我一只花觚?我想着今日天气好,院子里的花开得也热闹,便端了花觚,剪几朵花插瓶。没想到,遇到了慕兄……”
他面露迟疑之色,“碎了花觚……”
刘巧娥挑眉,转过脸来问他:“确有其事?”
慕道瑛一言不答,神情不属。
三日前,他突然想起,三日前那晚刘巧娥曾来找过他。
他从梦中惊醒,她便已骑到了他的身上,见他醒转,她忙弯腰捂住他的嘴唇,抽出小衣绑缚住他的双手,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待纾解了欲望之后,她看也没看仍被绑缚在床榻之间的他,扬长而去。
他突然忆起此事,心里抽痛,有些不是滋味。原来那天白日里,她便跟涂钦厮混在一起,说些亲密爱语么……
她怎么又能在夜里状若无事般地来寻他?
恍然回神,瞧见涂钦艳丽的眉眼,挑衅的目光。
明知涂钦他含糊其辞,故意糊弄了中间经过,是想描摹成他争风吃醋,故意打碎花觚。只是对上刘巧娥的目光,慕道瑛却心灰意冷,忽然歇了口舌之争的想法。
他到底会不会做出这种事,她难道还不清楚吗?
他拱了拱手,神倦意懒,淡淡说:“瑛方才光顾着想事,一时不察,与这小僮相撞,不慎打碎了花觚,老母英明神武,想来自有分辨,定能还瑛一个清白。”
涂钦有些急了眼。
刘巧娥心里好笑:这笨蛋。
但胜在貌美,是个十足的花瓶美人。
她不喜欢太聪明的男人,因为她已吃够他们的苦楚,而聪明的男人又大多自以为是。
“花觚固然珍惜,可涂君更是本尊最疼爱的美人。”
刘巧娥话锋一转,似笑非笑瞧向慕道瑛:“如今,本座最疼爱的美人恼了你。慕君,你便委屈委屈,遂了他的意,哄哄他?”
“跪下罢。”她泠然道。
慕道瑛静静对上她的视线,抽痛的心脏慢慢平复了下来,随之传遍全身的是一阵冷意。
心脏恍若被一点点浸入了冰水里,冷进齿间,骨缝。
刘巧娥知道他在想什么。
高洁如慕道长而言,被困在后宫中,跟男人拈酸吃醋,唇枪舌剑,一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吧?
瞧见两人对峙目光,涂钦顿时有些慌乱,刘巧娥并未出言阻拦,他眼珠一转,借题发挥,责令慕道瑛到那碎石路上跪着去了。
慕道瑛的确不想再看见他们两个,他退回了碎石路上,却没有跪。
他仍站着,而且站得脊背挺直,比之前更加挺拔。
涂钦大怒,叫身边几个宫侍过去拿住他。
下过雨的碎石路,湿滑冰冷。
宫侍们挟棍而来,噼里啪啦的棍仗声犹如雨点一般落在慕道瑛的背后。
他站得直直的。
一棍,又一棍。
他踉跄了一步。
直到百棍加身,慕道瑛终于弯折了腰,伤重未愈的双膝重重跌磕进碎石间,雨水染湿了淡色道袍,成了雨过天青的冷青色。
而唯一不变的是,慕道瑛的视线始终穿过面前这一丛芍药,跟刘巧娥相对。
可刘巧娥却已移开了视线,扭脸跟涂钦说了些什么。
涂钦似乎逗笑了她,她展颜一笑,杏眼灵动,娇憨可爱,不似一宫掌教,倒似跟情郎亲昵的单纯少女。
他微微阖眸,伤口崩裂,鲜血很快顺着肌肤淌了下来,像温热的雨。有什么好失望的呢,他难道还要指望她给自己撑腰不成?
不必想。
他竭力令自己的思绪放空。或者说去想些别的,清虚,玉清,溯世镜,想些什么旁的都好……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身上的棍棒渐稀了,消失了。
慕道瑛这才恍若隔世般抬起眼。
斜阳的余晖静静地挥洒在芍药丛中。红药寥落东风。
眼前空落落,唯余一地残阳落红,除此之外,早已不见一人,他心仿佛也生生空了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