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渊闷哼一声，但他的情绪极为稳定，并没有因为她咬他而生气，反而借机将药丸送入她的嘴里，干脆用掌心顺势捂住她的嘴，逼她吞咽。

    “唔……唔唔……”她挣扎着，力气却很小，甚至伸手去推他。

    她好似下咽了，他抬起手掌，手指在她的口腔中探寻，确认她吃药过后才抽手离开。

    她咳嗽着，连呸了好几声。

    一番纠缠，宗渊白色大褂的袖口上沾了许多血迹，祁嫣轻笑一声：“副指挥官，你倒是想杀我还是折磨我，给个准话。”

    宗渊深深看她一眼：“只是收集数据。”

    他不会杀她，也没有折磨她的想法。

    男人深邃的目光虽然锐利，却毫无攻击性。

    “可是我疼。”她皱着眉头，好声好气地说：“数据收集差不多就行了，

    给我一条活路吧，再折腾下去我会死的。”

    “不会。”

    每次激光的速度和数量他都精准地控制在符合她的承受范围内，只会重伤，不会死亡。

    祁嫣发现了，这人软硬不吃。

    他把实验当做一个理所当然的事，既不会愧疚也不会高兴，只有冷静下潜藏的疯狂。

    他的疯和裴砚舟不同，宗渊是

    沉静理智的，他的情绪太稳定了，稳得令人发指。

    祁嫣心中有太多疑惑，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不会要她的命，所以她也没必要浪费D77那点可怜的能量，替身人偶已经使用过一次了，她还得指望着这个小废物系统在关键时刻救命呢。

    D77：

    祁嫣一僵，急忙找补：乖啦，我不是说你的意思，其实你是很棒的小系统，没有D77我早就死了很多次啦，是不是？爱你呦。

    D77：

    祁嫣：……呃，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祁嫣没有轻松多久，药效发挥后她陷入昏睡，这套流程她已经习惯了。

    又是一段并不清醒的时间流逝。

    祁嫣本以为醒过来时还会重复之前的步骤，可这一次她依旧趴在实验空间里，没有回到满是铁墙激光的房间。

    好消息：这场名为收集数据的折磨终于结束了。

    坏消息：宗渊这个王八蛋居然一直把她扔在地上！

    她浑身上下都是反复凝固的血，原本的衣服破烂不堪，被激光捅成了烂布条，松松挂在身上。

    她让D77帮助她恢复一些体力，四处张望没有看到宗渊的身影，自顾自在实验空间里寻找着，还真被她发现了卫生间。

    卫生间没有淋浴设备，倒是有马桶和洗手台，她干脆用水龙头的水将身体上干涸的血液冲洗干净，只是过程慢了些。

    她把破烂衣服全部扔到垃圾桶，从墙角的衣架上捞了一件白大褂套上，不至于落得满屋子裸奔的下场。

    她正系着扣子，面前的墙忽然向一旁平移，居然打开了。

    这居然是一扇门？

    祁嫣呆住，怔怔看着来人。

    宗渊手里握着遥控设备，身穿纯黑战斗服，看见她站在门口的第一反应便是迅速走进来，按着她的肩膀将她推到一旁，迅速关上墙门。

    他皱紧眉头打量着她。

    女孩头发湿漉漉的，水珠在灯光的照射下闪着细润的光，沿着光洁优美的弧度流淌。

    他顺着水珠流淌的方向一路看下去，她赤脚光着腿，身子虚虚罩着一件白大褂，依稀能看出其中玲珑的身姿。

    不过对于她来说，这件白褂的尺码还是有些大了，这是他的尺寸。

    女孩儿的目光掠过他，偷偷瞟着门口，显然起了小心思。

    他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冷漠地陈述事实：“你是基地通缉犯。”

    她一旦出现，等待她的只有拘捕和枪毙，杀死科研人员和指挥官的罪名，足够她死一万次。

    祁嫣怎么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你给我植入的芯片有问题，对吧？”

    “对。”宗渊承认得很干脆。

    他为她植入的芯片，是在IV-9原有的基础上增加了控制功能，最新的芯片样式与之前不同，有明显差异，为了不让她察觉，他给她进行了麻醉。

    他设计了连环套，先是默许裴砚舟的行为，后是安排他的人故意把枪械送到手边，只有她众叛亲离，沦为基地的罪人，变成一只阴沟里的老鼠，他才能控制她，把她变成他的实验品。

    他失败了那么多次，却在她的身上看到了希望。

    她的身体有极强的恢复力，出乎意料的抗药性，超精准的射击技巧，完美无瑕的躯体，哪怕是这张脸，也踩在他的审美点上。

    尤其在她露出讨好的笑容时，瞧得人心底发痒。

    还有最有意思的一点。

    她明明应该认识他，早在很久之前他们就见过面，可是在A1议事厅那次无意间的相遇时，她居然称呼他‘先生’，眼里也满是陌生。

    她完全变了一个人，不仅从废物变成了神枪手，连性格也大不一样了。

    所以为什么云雾敛会从头到尾保护她？她们两个人身上有什么共性？据他观察，云雾敛的身体恢复速度也很快。

    短短几息之间，宗渊在脑海里提出问题、回忆线索、构思分析，他发现了一团团迷雾，而迷雾背后好像有诸多秘密。

    直到女孩儿打断了他的思考。

    “你……在想什么？”

    祁嫣拢紧白大褂，心里没底，那宗渊脑子里不知跑了些什么想法，眸色越来越沉，暗得可怕。

    她凑了过去，小心翼翼地说：“宗副指挥官，地板有些凉，可以给我找一双干净的鞋吗？当然了，有衣服更好。”

    “不需要穿衣服，反复脱穿会麻烦。”他伸出手，落在她的肩膀上，拇指覆在芯片植入的地方。

    “除了追踪定位、机械控制之外。”那手指微微用力，她疼得呜咽一声，又听那低沉的嗓音淡淡道：“我在这里，植入了一颗微型炸弹。”

    第389章

    潮汐正曲（26）

    祁嫣身子一僵，即便知道宗渊不会杀死她，她有足够的利用价值，可任谁身体里装上一个炸弹都是很惊悚的事。

    她的小命捏在宗渊手里，只要她违抗他，做出威胁他的事，他权衡利弊之后一定会毫不留情启动炸弹，把她炸个粉碎。

    短暂的惊讶和慌张过后，她赔上笑脸：“有话好好说啊，你那个遥控器我看看，别误触把我炸了。”

    说着，她还试着伸手去拿他手里的控制设备。

    “别动。”

    他一声命令过后，她双手举起，乖乖站好：“行，我不动。”

    宗渊走去试验台的方向，从抽屉里取出一盒药来，“过来拿。”

    她走上前将药盒接过来：“这个是……”

    “每日两粒。”

    祁嫣观察着药盒，盒子没有印刷任何标签，也没有说明，怎么看都像是三无产品，“这是你研制的吗？”

    “嗯。”

    “我可以知道这是什么药吗？”她礼貌一问。

    “没必要。”

    祁嫣：“……”

    行吧，不说就不说，如果是毒药D77会检测出来的。

    她去饮水机那里接了一杯水，撕开复合膜，拿出里面的胶囊，顺水服下。

    D77：

    有了这层信息保障，祁嫣便吃得没有负担了，“宗副指挥官，我可以有个床好好睡一觉吗？我有点累。”

    宗渊蹙紧眉头，这里是他个人的实验空间，平时不住在这里，所以没有卧室，不过倒有一个休息室，里面有一张躺椅。

    休息室就在卫生间的隔壁，他推开休息室白色的门，“这里。”

    “谢谢啊，。”

    祁嫣也不嫌弃，在哪睡都比睡硬地板强，她更多的困意来自疲惫，几天几夜游离在生死边缘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

    她晃晃悠悠走过去，倒头就睡，没几秒已经进入梦乡。

    宗渊目光沉沉，他转身离开，没忘记关上休息室的门。

    ……

    A1别墅，卧室。

    云雾敛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无论如何都睡不着，屋外的人造太阳将昏暗的空间点亮，可假的终究是假的，除了光亮，感受不到阳光的温度。

    她看了眼时间，现在已经下午一点了。

    本来想趁着中午清闲的功夫睡个午觉，可一闭上眼就回到十天前祁嫣越狱的那天，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在哪藏身。

    应该是没被抓到的，如果她被捕落网，早就登上基地的新闻了。

    基地就这么大，周围被深海包围，她能去哪呢？

    “啊啊啊啊。”云雾敛越想越烦，拍着床单发泄。

    D90：

    D90出声提醒云雾敛控制情绪，云雾敛向来不是稳重的人，能耐下性子成功那么多次暗杀多亏了有D90。

    相比D77的活泼，D90更加冷肃漠然，理智客观。

    每个系统都是有性格的，D90失去了记忆，但它依旧知道它经历了很多次恢复出厂设置，它不喜欢那种感觉，所以它希望云雾敛好好活着，是它最后一任绑定对象。

    “我很担心她。”云雾敛趴在床上，俏丽的脸蛋埋在枕头里，声音闷闷的。

    D90：

    D90：

    “肯定不能杀啊，我们还要在陆地上寻找审判局碎片，在窃取防护罩技术之前，目标不能死。”

    D90：

    云雾敛把脑袋从软软的白枕头里抬起来：“那你会站在我这边吗？”

    D90：

    D90的机械音语调平稳得如一条直线，可话语确实极为坚定的。

    它再怎么不同意她的做法，却依旧会和她并肩前行。

    云雾敛笑了笑，困意来袭，她闭上眼准备浅眠一会儿。

    D90：

    云雾敛打个冷颤，直接坐起身，下床走出卧室。

    卧室门敞开着，她来到二楼，看到刚走进议事厅的宗渊。

    男人一身战斗服，身姿极为高大，外貌冷厉，神情冷漠，怎么看都不像从事研究工作的。

    云雾敛单手撑着二楼护栏，“宗副指挥官，有事吗？”

    “之前的事。”宗渊拉开一把椅子坐下。

    “哦~我记得，抓捕海洋生物和计划生育那个事，可以啊，生育的话，我这里推广没问题，但其他指挥官答不答应就不知道了。”

    云雾敛打着哈欠下楼，主动倒了杯水，“上次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这么着急提高人口？”

    宗渊沉默。

    云雾敛心里的火气蹭得上来了，哪怕知道对方就是这个性格，她都控制不住脾气，巴不得一杯水全泼他脸上。

    他以为他谁啊，话都不会好好说。

    云雾敛忍了又忍，把‘大局为重’四个字在心里刷屏，克制住拔枪的冲动，“没事了吧？没事你出去吧。”

    她已经努力接近宗渊了，对方人如其名，性若深渊，砸个石子进去听不见一声响儿来。

    送客令已下，宗渊没有多停留一秒，甚至桌上的水都没碰，得到他想要的答案后直接走人，全程神情冷漠，甚至都没正眼看过她。

    云雾敛双手握拳：我改主意了。

    D90：

    云雾敛：先找审判局碎片，找到之后直接杀了他，这个世界爱死不死，一分钟都不想待了。

    D90：

    茫茫深海之中，鱼群游动。

    处于海中的防护罩散发着微弱的蓝光，远远看去，像黑幕之中滚动的一颗硕大宝石。

    防护罩内，每隔百米会布置一台检测器，一旦防护罩有轻微裂痕，哪怕只是微小的划痕，都会受到重视。

    这里是深海，容不下一丝失误。

    实验区人来人往，进出的人都穿着白大褂，神情严肃，步履匆匆，他们都是在这专业领域上的佼佼者，为了维护基地的安危共同合作。

    不同于其他区，这里的时间格外宝贵，每个人都在争分夺秒地做着各自领域的工作。

    实验空间内，祁嫣睡足睁开眼，意外发现身上盖着一张薄被。

    她坐起身，脚尖踢到了放在地上的拖鞋。

    第390章

    潮汐正曲（27）

    她有些惊讶，穿着拖鞋走出休息室，看见了宗渊。

    实验空间里所有的仪器摆放得井井有条，各种瓶瓶罐罐上打着标签，有些是机印，有些是手写，那字体飞扬并不工整，却飘逸潇洒，很是悦目。

    她只能看到宗渊的背影，他换上了新的白大褂，双手戴着防酸碱手套，修长的食指拨开载玻片盒，摆弄着某只海洋动物的切片。

    “宗渊。”

    男人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应，继续专心研究，他放下载玻片盒后去操控一旁的仪器，动作娴熟利落。

    但祁嫣知道他听见了，他只是懒得搭理她。

    她倒是习惯了，自顾自地说：“谢谢。”

    男人动作一顿。

    这次他回头看了她一眼，神色复杂：“对我道谢？”

    “嗯，谢谢拖鞋，谢谢你的被子。”

    他用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看她：“认清现状，你是实验品。”

    “我认清了啊。”她慢慢悠悠走过去：“我现在是基地的通缉犯，能逃到哪去？我的现状就是听你的话，讨好你，让自己少受点苦。”

    “不用。”宗渊收回目光，继续调整仪器。

    一只小白鼠，哪怕是条件最好的那个，再怎么讨好也逃脱不了被实验的命运。

    实验空间里，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只有仪器的运转声和玻璃偶尔碰撞发出的轻微脆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