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嫣搬来一把仪器，无聊地趴在一旁的台子，脑袋枕在胳膊上偏头看他。

    所以他到底想要什么呢？除了创造新物种之外，他还想要什么。

    那张纸意味着什么？世界人口骤降，他要人口做实验也没有意义啊，人类又不是韭菜，割完一茬长一茬。

    想着想着，她忍不住打哈欠，宗渊做的事实在太无聊了，更何况她看不懂，当他开始当着她的面着手在纸上记录的时候，那张纸瞬间变成了催眠符，她看着那些整齐排列的数据就犯困。

    她转移注意力，视线打量别的地方。

    其中一个挂起的白板吸引了她的注意。

    白板上用黑色马克笔上画了两个圈，两个圈一左一右，互不干扰，双圈之下是交错纵横的公式演算。

    有些公式她居然觉得眼熟，好像在他之前拿着的那张纸上看到过，她虽然不认识，但记图的记忆能力还可以。

    “这些是什么？”她指了指白板。

    宗渊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瞥了一眼：“演算。”

    祁嫣：“……我指的是内容。”

    宗渊回头继续做他的记录，无视了她的问题。

    祁嫣深呼吸，要不是宗渊手里掌握着防护罩技术，他这种‘已读不回’的态度早被乱枪打死了。

    她耐着性子询问，“演算的内容是关于防护罩的吗？”

    宗渊没有理她，她干脆凑了过去，挨着他又问一遍：“白板上的演算是防……”

    “不是。”

    “这样啊。”她趴在仪器的旁边：“我一直很好奇，能阻挡海水又具有透氧和制氧功能的防护罩是怎么制作出来的。”

    宗渊皱紧眉头，他弯下腰在下方的柜子里抽出一袋档案袋，扔到她的手里。

    祁嫣慌忙接住，她绕开上面的棉线，打开牛皮纸袋，里面装着厚厚一摞A4纸。

    纸上绘画着关于防护罩的一切。

    她干脆把里面的纸全部拿出来，迅速翻了翻，其中内容十分详细，首页甚至标了目录，怎么看都不像假的。

    “这么重要的东西，就直接拿出来了？”她受宠若惊。

    “你出不去。”他睨她一眼：“也看不懂。”

    “……”听起来像骂人。

    即便她不爽，也不可否认宗渊说的没错，她根本看不懂这里面的原理和内容，如果把这些纸张打乱，她甚至都做不到还原顺序。

    宗渊事务繁忙，他哪有精力去造一份假货，更何况这处实验空间已经像一个巨大的保险箱了，四面都是墙壁伪装，根本看不出门在哪里，所以这份防护罩制作资料应该都是真的。

    话说回来，她连实验空间在哪都不知道，眼下云雾敛最想要的东西就在这里，但她送不出去。

    得想想办法。

    晚上，宗渊离开实验空间，回到他的住处休息。

    这次祁嫣在他开关门的时候留意了外面，外面的走廊怎么看都像是实验区的墙体。

    想不到兜兜转转，她居然又回来了。

    祁嫣没时间感慨，她环顾四周，偌大的实验空间难道就没有一台可以读取数据的电脑吗？

    她穿着白大褂，像只大白耗子一样在实验空间里来回窜。

    搜寻一番，祁嫣找不到任何具有拍照功能的电子设备，不过倒是发现了一台可以录入资料信息的电脑，虽然没有拍摄功能，但存进去文字，D77也能读取内容。

    她拿出资料，进行录入。

    看着祁嫣化身打字员，D77有些紧张：

    祁嫣直接拒绝：不行！实验空间里有太多重要的东西了，万一哪个设备和防护罩相连接，一旦停用，咱们全都淹死了。

    她快速录入，一些艰难晦涩键盘上又没有的符号，她干脆文字形容，到时候只要她能看得懂就行。

    没有其他办法了，被发现再说。

    令人庆幸的是，宗渊没有看监控的习惯，或者说他根本没有时间看监控。

    宗渊回到住处之后的工作仍要继续，他要统筹安排实验区的研发内容、审查各个部门的进度，没功夫去看她。

    他在忙，她也在忙。

    祁嫣的打字速度很快，手指在键盘上甩出了残影。

    一夜未眠，实验空间一整夜亮如白昼。

    祁嫣不确定以后还有没有这种机会，一口气熬了大通宵，将所有内容录入进去，再由D77拷贝完成，彻底存在系统里之后，她才大松一口气，把所录入的资料删除，电脑恢复原样。

    不行，太困了。

    祁嫣拖着疲惫的身躯，把技术资料放到原位，趿拉着拖鞋走去休息间。

    人还没倒榻上，整个房间响起红色警报，警鸣声震耳欲聋，空间强烈震颤，如大船在海浪上来回摇晃一般，她甚至站不稳，随手扶着近在咫尺的墙。

    无意间触碰了某个开关。

    滋滋滋——

    墙上镶嵌的播放口传出熟悉声音，语调温和清亮：

    “宗先生，是有消息了吗？”

    祁嫣又惊又喜：“池……池予白？”

    第391章

    潮汐正曲（28）

    “池予白，是我。”

    整个实验空间乃至基地都在剧烈晃动着，祁嫣死死扒着一张桌子喊道。

    通讯那边传来电流声，池予白听出来她的声音：“祁嫣？”

    “对，你现在在哪？”

    她不知道基地遭遇了什么情况，信号也出现问题，电流声愈来愈大，信号受到干扰，池予白那边的声音断断续续，听不真切。

    可他确实说了一长串的话，她居然只听到一句‘我无法过去找你们’。

    过了几秒，在滋滋的电流声下，通讯被迫切断。

    祁嫣扶着桌子，紧紧抓着桌子的边缘，头顶的红色警报声频繁闪烁，随着整个空间的摇晃更加剧烈，她心跳速度也增快了，还有一股眩晕恶心的感觉。

    她只能等摇晃过去，再去联系池予白。

    几秒过后，一阵更加猛烈的晃动袭来，祁嫣手没抓稳，跟随着颠簸直接冲到另一面墙。

    一声轻微的咔嚓声传来，墙门开启，她只模糊看见一个身影，身子却不受控制地倒过去。

    她撞入一个结实的胸膛，闻到了冷冽的雪松香。

    “抓稳。”

    头顶传来低沉的嗓音，带着沙哑的颗粒感。

    祁嫣的手一瞬间不知道该往哪放，最后也不客气，干脆抱住他，把自己嵌入他的怀里。

    宗渊拧眉，他向前迈出一步，将实验空间的墙门关闭，在摇晃中抓住了上方的铁栓。

    祁嫣察觉到他的动作，仰头一看。

    好家伙，那铁栓至少得有两米多高，这是专门给宗渊这种一八五设计的吧，怪不得整个空间她抓不到一个支撑点呢。

    “宗副指挥官，外面发生什么了？”

    宗渊单手搂抱着她，抬眸看了眼天花板上的警报器，“深海巨兽撞击防护罩。”

    对那些深海里的庞然大物来说，基地的防护罩就像猫咪眼里的毛线球，它们知道这东西不能吃，却会在经过的时候刻意撞着玩。

    那些巨兽的体积无法想象，比一个城市的区还要大，上面布满密集的寄生物，远远看去像癞蛤蟆身上的沟壑。

    好在那些巨兽不会缠着基地不放，它们摆弄两下觉得无趣便走了。

    过了许久，一切终于归于平静。

    祁嫣只觉得头晕目眩，甚至有点想吐，她本就一夜未睡，又遭遇剧烈晃动，现在比晕车还要难受，整个胃部都在痉挛抽搐。

    她现在一点也不想动。

    宗渊静静等了片刻，也没见怀里女孩儿有离开的意思，他低头去看，她的脑袋抵在他的肩膀上，姣好的侧颜有些苍白，呼吸有明显气音，听着很沉。

    “哪不舒服？”他抬起她的脸。

    “晕。”她现在头重脚轻，感觉都快灵魂出窍了。

    宗渊将她打横抱起，大步走去休息室，把她放在躺椅上，转身为她接了一杯水。

    “谢谢。”她小口喝着，防护罩技术已经全部拷贝进系统内，她得找机会把资料交给云雾敛。

    缓了一会，胃部的不适感消减许多，她小声说：“我可以提一个小小的请求吗？”

    “不可以。”宗渊目光平静。

    祁嫣：“……”

    她侧躺着，伸出手拉住男人的白大褂，颇有撒娇意味地晃了晃：“成天在这里待着很闷，我想透透气嘛。”

    宗渊垂眸，饶有兴趣地观察着她讨好的模样，“实验空间有空气循环和通风系统。”

    她丧气一叹，把手无力垂下：“啊，我想出去。”

    宗渊瞧她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可比从前接触过的实验体有意思多了，稍微对她放纵一下应该没什么。

    她是他目前接触过最好的实验体，偶尔满足一下精神需求也没什么。

    “可以。”

    祁嫣有一瞬间还怀疑自己听错了，她抬起头，眼睛兴奋地看着他：“真的吗？可以？”

    “嗯，做完第一项实验就去。”

    “好啊。”她扯了扯他的白大褂：“那你快去吧，早点忙完我早点出去。”

    宗渊挑眉，那双比水墨画还要浓的眼眸看着她。

    祁嫣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原来是需要她做第一项实验。

    她认命起身：“来吧。”她蹬上拖鞋走了两步，突然停住，“对了，打麻醉吗？”

    “不打。”

    “哦，好。”

    一回生，二回熟，祁嫣觉得最近和手术室格外有缘分，从前是跳窗，现在是做手术，她的人生阅历真的蛮丰富的。

    这一次手术台旁边的移动桌上摆的不是刀具，而是一堆瓶瓶罐罐，是之前放在实验台上的那些不明液体。

    “我好奇很久了，为什么剧烈摇晃的时候它们不会倒？”她坐在手术台上没话找话地闲聊着，即便宗渊不吱声，她也想说几句刷存在感。

    宗渊果然没有说话回应，而是将其中一个瓶子拿起来，给她看了看瓶底。

    玻璃瓶底设计了一款小钩子，桌面开个圆洞，下方是掏空一半的，固定了铁环，可以与钩子紧紧扣住，这样发生晃动，既可以稳定瓶子，又在平时不会让瓶子倾斜。

    “行吧，人类的智慧。”她感慨着。

    宗渊似乎在进行调配，瓶瓶罐罐的东西她看不懂。

    男人的动作看着赏心悦目，仿佛在雕琢一件艺术品。

    直到他打开一旁的柜门，露出里面藏着的大水缸时，她才意识到了不对劲。

    她吓到磕巴：“这，这是什么啊。”

    水流哗哗注入水缸，她探身去看，只见巨大的水缸疯狂注水，顿时头皮发麻：“你该不会让我喝掉吧？”

    宗渊眼底攀上笑意，却一闪即逝，很快恢复平静：“稀释。”

    配比出来的药液强度太大了，她的身体素质虽比常人好上许多，为了不把她弄伤，他决定保守一些。

    他控制着手指的力道，用滴管挤出一滴药液。

    刹那间，整缸清澈的水变成了黑色。

    祁嫣倒吸一口冷气，她向后缩了缩，怪不得之前的实验活体会死掉，这么可怕的浓度，谁灌谁死。

    眼不见心不烦，她干脆背过身侧躺下去，不去看宗渊接下来会做什么了，反正她也看不懂。

    大约过了十分钟，那戴着手套的手探到她的胸前，轻松解开一颗扣子。

    她打个激灵，下意识攥紧领口。

    “注射了。”

    她哦了一声，再三确认：“这次实验做完，就放我出去。”

    “嗯，前提是你活着。”

    祁嫣深吸一口气，有D77在，应该死不了。

    她直接把所有扣子全部解开，就当自己是条死鱼，他爱扎哪扎哪吧。

    女孩儿躺在手术台上，身上唯一一件不合身的白大褂敞开着。

    风光一览无遗。

    宗渊偏头移开目光，眼神闪烁，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声音暗哑：“不用脱得这么彻底。”

    “啊？”

    手术台上的女孩儿发出懵懂的疑问声。

    宗渊闭上眼睛：“颈后肌肉注射，衣服脱到肩膀。”

    “……”

    第392章

    潮汐正曲（29）

    如果有一天选择死亡，祁嫣一定是尴尬死的。

    她立刻将衣服扣回去，按照他的要求，只解开几颗领口的扣子。

    好在两个人都是极为淡定的人，顺利注射后，宗渊在她的手腕上戴上手铐，延伸出长长的链子那端拴在墙体上方的铁栓上，最后在她嘴里塞了半条毛巾堵着。

    这种拴狗的仪式感令祁嫣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身体很快有了状况。

    起初，体内是奇怪的异样感，好像有一只虫子在身体里流窜，偏偏她能感受到这只虫子，渐渐地，虫子所过之处产生细细的刺痛感，尚且还可以忍受。

    渐渐地，这种疼痛越来越严重，好似无数根绵密的针不停地扎着她的血肉，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似的，令她一直干呕。

    可她的嘴巴被毛巾堵住了，她憋得满脸通红，求救地看向宗渊。

    宗渊手中拿着纸笔，一边记录一边观察她的反应，同时查看监控她身体数据的各个仪器。

    她闷闷地呜咽一声，清晰感受到疼痛感扩散全身，扎她的针变成了锋利的刻刀，一寸一寸把她的身体割成碎片，更过分的是，这些刀锋居然在她身体里搅弄打转。

    “唔唔！！”

    她因疼痛反应巨大，又怕被宗渊看出破绽，不敢叫D77关闭痛感，她疼得满头大汗，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墙上。

    D77焦急道：

    祁嫣疼得发抖：修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