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由自主靠近,温存着不想起身。
宋南音含糊嘟哝:“别……”
韩恕在床上又磨蹭了好一会儿,这才吻吻她的脸颊,又吻吻她的秀发,轻手轻脚起身下床。
他去厨房,点燃了灶火。
十来分钟后。
韩恕端着热气腾腾的红糖鸡蛋到宋南音床边:“南音,来,吃点东西再睡。”
宋南音刚刚把梦里的大蛇赶走,这会儿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不想吃。”
她翻身背对着韩恕。
但是下一秒,她猛地睁开眼睛,糟糕。
漏了。
她用一种别扭的姿势从床上坐起来,乌黑的眸子带着无助与茫然:“……”
韩恕不解的问:“怎么了?”
“我,我要解手。”
宋南音下床,拿起一卷纸就往屋后走。
韩恕不放心的跟过去:“南音,你拿根棍子在手上,蹲下去之前,先把附近的草丛打一遍,这样就不会有蛇了。”
“知道了,你别跟着我。”
宋南音语气很急。
韩恕听话的站在原地,心想女人真是娇弱,若是没有他,她一个人可怎么办噢。
十来分钟后。
宋南音处理好了,瞌睡也彻底没了。
听说韩恕要去镇上采买东西,宋南音问他。
“你身上还有钱吗?”
“还有,上次还剩一毛七分,我等会儿再去村长那里,把我这个月的补贴领了……”
“那点钱也不够呀。”
宋南音指了指屋角那只瓦罐:“你去把那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韩恕走过去,伸手进瓦罐,摸出了一只黄灿灿的金镯子。
镯子沉甸甸的,应该有四五十克。
他上次卖金耳环的时候问过了,金价是三十多一克,这只金手镯,估摸着能卖个一两千呢。
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一两千绝对算得上是一笔巨款了。
韩恕不知道宋南音从楚家逃婚出来,带了多少金饰在身上。
他只知道,一个大男人,不能用女人的钱。
宋南音见韩恕说什么也不肯拿这镯子去换钱,便从床底下拿出包袱,当着韩恕的面,打开了那只蓝色小布包。
几样金饰一览无遗。
宋南音拿起那枚又厚又宽的金戒指。
“那你帮我把这戒指卖了吧,这个小一些,不容易引人注意。”
“南音。”
韩恕有点担忧的说道:“我听说七家寨那边正在追查金山的下落……”
“那不关我的事儿,我是宋南音,跟七家寨那边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宋南音已经决定不逃避了。
万一七家寨的人找上门,她就一口咬定自己是宋南音,跟林春喜没有任何关系,反正她有户籍证明。
宋南音把戒指放在韩恕手上。
“卖了戒指,你去供销社买一辆自行车,有了自行车,你以后办事儿就不用来来回回的走路了。”
“自行车?”
韩恕连连摇头:“村长家都还没有自行车呢,我们买辆自行车的话,一定会引起别人怀疑的。”
宋南音觉得韩恕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对于这个年代的人来说,自行车跟手表一样,都是奢侈品,在全村都没有自行车的情况下,她家搞一辆,肯定会引人怀疑。
说不定还会有人追查她这些钱的由来。
想到这里,宋南音妥协道:“行吧,自行车先不买,你把这戒指卖了,换点钱在身边,万一有个急用,也不至于一分钱都拿不出。”
“好。”
韩恕把黄金戒指用一张卫生纸包好,放进贴身的衣兜里。
离开茅屋后,韩恕还是去村长那里把这个月的知青补贴给领了。
南音太有钱了。
这让他有一种吃软饭的感觉。
对于一个有血性的男人来说,吃软饭是最大的羞辱。
韩恕决定以后买东西都用自己的钱。
不管这戒指能卖多少钱,也不管南音有多少金饰,他都不能用她的钱。
*
堰塘边。
狗娃跟几个小伙伴坐在石板桥上,两腿悬空正开心玩耍,看到韩恕过来,狗娃脆生生喊了声。
“干爹。”
“诶。”
韩恕下意识就给应了。
他走到狗娃身边:“狗娃,你们在吃什么?”
狗娃举了举手里紫红色的果串:“甜果果呀,干爹你要吃吗?”
“我不吃。”
韩恕走了几步,感觉那果子有些眼熟,忍不住又倒退回去,凑近了看那紫红色果串。
这一看之下,他脸色都变了。
第48章
永别了,宋南音
这不是什么甜果果。
这紫红色的果实,黑褐色的枝丫,分明就是马桑果。
在韩恕前世的记忆里,有一次跟队友潜伏在密林里,饥饿难耐的情况下,队友吃了这种看上去饱满多汁的果子,便出现了惊厥腹痛的中毒症状。
幸亏他们抢救及时,队友才捡回了一条小命。
后来他才知道,这种果子叫马桑果。
马桑果内含毒素,轻则口舌麻木,重则抽搐毙命。
他一把夺过狗娃手里的马桑果:“别吃了,这东西有毒,会吃死人的。”
狗娃上次中过毒,这次一听说手上的甜果果有毒,不仅把嘴巴里还来不及吞咽的马桑果都吐了出来,还下意识的抠了抠喉咙,把吃下去的马桑果都给吐了个干净。
但是他的几个小伙伴,铁蛋,二丫,旺财,来福,闰土等人,说什么也不肯扔掉手里的甜果果。
韩恕上前夺下他们手里的果串,抬手便扔进了堰塘里。
“呜哇,你还我甜果果。”
铁蛋他们哇哇哭着,揪着韩恕不肯罢休。
韩恕被他们吵得心烦,脸一沉:“再哭一个试试?信不信我连你们一起扔进堰塘里?”
“呜呜……”
哭闹声立马就小了。
毕竟,他黑面煞的名声可不是白来的。
韩恕唬住了几个哭闹的娃娃,又问狗娃。
“你们去哪摘的马桑果?我记得这附近山上也没有马桑果呀。”
“是代娣姐姐给我们的。”
狗娃脆生生的童声道:“代娣姐姐去三水村那边割了一背篓马绊肠,顺便给我们带了这些甜果果。”
“马绊肠?”
韩恕从没听说过什么马绊肠。
他还要去镇上买东西,就不在这里耽搁时间了。
临走前,他又特意叮嘱那几个孩子:“铁蛋,来福,你们都学狗娃的样子,用手抠喉咙,把吃下去的马桑果都吐出来,知道了吗?”
“知道了。”
几个小孩子,哪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他们嘴上答应,等到黑面煞一走,就跑去浅水边便抓蝌蚪去了。
*
宋南音早饭后把屋里清扫了一遍。
后面山坡有盛开的野花,红的粉的,白的紫的,十分好看。
她采了一把,插在一只颜色黝黑的土罐里,摆在桌子上,整个屋子都有了生机。
“宋南音同志!宋南音同志在家吗?”
门外有人喊她。
钟老太太就是死在这两间茅屋里的。
因此,村里的人几乎没人敢轻易走进那道竹篱笆。
一来是觉得晦气。
二来是村里人迷信,总害怕钟老太太阴魂不散,缠上他们。
宋南音打开房门,就看见刘代娣站在那道竹篱笆外面,浑身汗湿,头上还沾着草屑,看上去像是刚刚从山上干活回来。
宋南音凉声问:“有事?”
刘代娣神色焦急:“宋南音同志,你帮帮忙,去看看我子谦哥哥吧?”
“你的子谦哥哥,你留着自己看吧,我没兴趣。”
“你不是接管了医疗点,是我们桑枣村的赤脚医生吗?”
“我是接管了村里的医疗点,但我还不是正式的医生,我可以选择不救他。”
“求求你了。”
刘代娣当场就跪了下去:“宋南音同志,只要你能救我家子谦哥哥,你让我怎样都行。”
桑枣村的人,真的好爱下跪啊。
宋南音看着跪在地上的刘代娣,突然觉得有些可悲。
“历子谦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这样?”
“我就是喜欢他,我喜欢他的长相,喜欢他的声音,喜欢他身上的味道……,只要他高兴,让我做什么都行。”
刘代娣以一副卑微姿态,跪在地上继续道:
“喜欢一个人,真的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知道他不喜欢我,我也知道他是在利用我,可我就是忍不住,想为他做一切事情……”
“唉。”宋南音再度叹息:“刘代娣,你会为你的这份痴情付出代价的。”
“我知道,我已经在付出代价了。”
刘代娣解开衣扣,露出半块胸脯和半边膀子。
宋南音看了一眼,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刘代娣饱满紧实的身上,掐痕与齿痕交错密布之余,还有几处被烟头烫出了恐怖的伤疤。
宋南音吃惊道:“他是畜生吗?他怎么能这样对你?”
“我也不知道……”
刘代娣眼泪流了下来:“他折磨了我一宿,今天天亮的时候,突然就身子发软,躺在床上不能动了。”
宋南音本想劝劝刘代娣。
但是转念一想,刘代娣被历子谦虐成这样了,还一大早跑过来,跪在地上求她去救治历子谦,可见她是铁了心要在历子谦这棵歪脖子树上吊死了。
“算了。”
宋南音无奈道:“刘代娣,他日你若是后悔了,想从他身边离开了,记得找我,我可以帮你。”
刘代娣满怀期待的问:“那你现在愿意救我家子谦哥哥吗?”
“我是赤脚医生,应该去看看。”
“太好了,宋南音同志,我就知道你不会见死不救的。”
宋南音简单收拾了一下,关好房门,又带着刘代娣先去村医疗点取了医疗箱,然后又一路往刘家大院走。
沿途遇到在地里忙春耕春种的村民,见宋南音背着医药箱,大家伙儿都忍不住取笑刘代娣。
“刘代娣,咋的?你家历子谦被你使坏了?”
“他这身体也太虚了吧?”
“新婚洞房,干柴烈火,哈哈哈哈,理解理解。”
“俗话说,没有耕坏的田,只有累死的牛,这话看来一点儿也不假呀哈哈哈哈。”
村民们开着粗野的玩笑,田间地头,洋溢着轻松的笑声。
唐西兰跟熊翠翠等妇女同志在地里丢种,看到宋南音,也都露出微笑,跟她打招呼。
一切似乎都很和谐。
刘代娣低着头,在田埂上快步行走,对于村民的取笑,没做任何回应。
宋南音走得比较慢。
田埂湿滑,她好几次都差点摔倒。
此时的她也还没有意识到,这片土坎田埂,会成为一场可怕的噩梦。
*
半个小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