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维托看见了他人生中足以铭记的一幕。
那个曾经被人用枪抵着头,都不会退步的霍楚沉,竟然给自己也倒了半杯柠檬水,喝了一口,然后把剩下的都推给了他……
“……”维托语塞,也不知是不是幻觉,他总觉得刚才在自家老板身上,居然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消息一等就是几天,荆夏害怕暴露身份,总是躲在公寓里,几乎没有出过门。
深秋的晚上有点冷,荆夏点着壁炉,窝在沙发上看电视。频道换了一轮又一轮,她只觉得心情越来越烦躁。
快到零点的时候,门口响起钥匙的声音,是霍楚沉回来了。
他的家族早年在意大利起家,跟这里的一些黑手党还有些交情和合作,这些天他都在偷偷跟他们碰头,看看能不能从其他渠道再获取些信息。
荆夏看见他有些勉强的笑,知道又是一次无功而返。
她难免有些丧气。
“出去走走?”霍楚沉问,递给她一顶棒球帽,又看了看窗外的天,“这么晚了,应该会安全。”
凌晨的米兰,和欧洲任何一个城市一样,除了街上的路灯,就是阴影里的流浪汉或者醉汉。
今夜月光很好,把两人的影子映在人行道上,一大一小,长长的两条。
荆夏穿了件卫衣,不仅带着棒球帽,还用衣服上的兜帽把自己遮了一圈,走近了都看不清脸。
霍楚沉走过去牵她的手,笑着打趣他们这样,就像夜里出来秘密幽会的地下情人。
两人下了车,七拐八绕地来了唐人街。因为这大概是全米兰,唯一一个在凌晨都还能找到没打烊店铺的地方。
霍楚沉看见一间华人超市,兀自走了进去。
唐人街的超市都很小,大约是因为租金的昂贵和货物低廉的价格,留给商家的成本空间实在是不多。
不大的空间里挤满了装着各种商品的货架,有的地方甚至窄到霍楚沉要侧一点身才能进去。
“你买什么?”荆夏跟过去,看了看他手里的酱料。
霍楚沉像个家庭煮夫,认真检查着生产日期和配料,选了最新鲜的放进购物篮。
“买点东西给你做饭,总吃外卖也不好。”
超市里的灯似乎用了很久,灯泡周围都被烧出一层黑雾,照在逼仄的空间里,就格外显得昏暗,看起来,像是给眼前的东西都蒙上了一层灰。
可是在这样杂乱的环境下,霍楚沉的优雅也并不让人觉得违和。反而他安安静静挑选食材的样子,格外地令人心暖。
好像他更应该是这个普通世界里,一个长得很好看的普通人。
荆夏不知怎的心里发堵,只匆匆掩掉情绪,笑着逗他道:“那以后你在家相妻教子,我出去工作,赚钱养你好不好?”
霍楚沉把一瓶意面酱扔进购物篮,嫌弃道:“我是穷到还需要你去打工了?”
荆夏背靠在货架上看他,嘿嘿笑了两声,“可是这件事之后,你还打算回纽约,做你的霍楚沉吗?”
拿东西的手顿了顿,霍楚沉没说话。
荆夏继续道:“我是说,你现在仇也报了,钱也有了,Navoi完全可以脱离黑道,做合法生意。”
她顿了顿,侧身靠近霍楚沉问到,“你没想过么?”
眼前的人终于停下了动作,目光沉沉地落在拥挤的货架上,半晌才低低的“嗯”了一声,有点勉强的样子。
荆夏不好再追问。
买好东西,两人走到收银台结账。荆夏看见柜台边放着的避孕套,随手拿了两盒一起。
“小姐。”
她的手被收银店员摁住了。
店员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身后站着的霍楚沉,带着了然的表情,从柜台下面拿出一个纸盒。
“要不要试试这个?”
店员对着荆夏挑了挑眉,“内置型避孕药,还加了点助兴的成分,亲密接触无障碍,两人都能爽翻天。”
所谓的“助兴”成分,往往都是神经类亢奋药物,跟毒品的成分也差不多,用多了对身体不会有好处。
荆夏愣住,被店员的“热情”弄得有点无所适从,正想着怎么婉拒,后背就贴上来一个精壮的胸膛。
霍楚沉把东西还回去,冷着脸一本正经道:“需要用药才能让自己女人爽翻天的,是其他男人,不是我。”
说完拉起荆夏走了。
店外,荆夏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她有些不解地问霍楚沉,“店员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跟我说那些话。”
霍楚沉没好气地解释道:“大概真以为我们是出来偷情的,男人寻求刺激,难免会想试试她推销的东西。”
“所以刚才那些话看样子是对我说的,但实际上是对你?”
“嗯,”霍楚沉点头,“毕竟很多时候,偷情的不平等关系下,女方为了留住男人,会在性爱上更多的配合和妥协。”
荆夏点点头,没再说话。
回家的路很长,但两人似乎都想沿着小街再走一段,没有要叫车的意思。
路上几乎没有人,每走一步,鞋跟踢在人行道的石板上,都“喀喀”的响。
也许是周围太安静,荆夏总不自觉会想起刚才店员说的那些话,还有她那句“店员是在借着跟她说话,来暗示霍楚沉”。
“喀!”
一声清脆的响动踏下,荆夏突然站住了。
那句话就像是一把剪刀,把之前乱七八糟缠在一起的线都猛地剪断了。
借着跟她说话,暗示霍楚沉。
是呀!
她怎么会忘了,自己不是没跟那波一直跟踪他们的人正面冲突过。
就在角蝰和卡萨帕交易的地方,有个枪手甚至因为不想跟她纠缠,而放过她一马。
之后在山上,她孤身一人又要顾及伤者,如果对方的目标是她,完全可以趁虚而入,直接杀了她,根本用不着等到她再次去见角蝰的时候,派狙击手出马。
而且是两个狙击手。
如果要让这一切的不合理合理起来,原因只能是——
他们的目标根本不是她,而是霍楚沉。
他们跟着她,也是因为知道这样能找到他们真正想找的人。
那两个狙击手就更好解释了。
霍楚沉为了救她,必定会出手提醒。而只要他一提醒,角蝰就会发现他。
这招借刀杀人用得巧妙,他们都差点被骗过去了!
企鹅
第1章
第六十九章
目标
“怎么了?”
霍楚沉察觉荆夏的异样,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荆夏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只扯出一个浅浅的笑,摇了摇头。
回公寓的路上,荆夏都有些心不在焉。
她默默地把自己能想到的“嫌疑人”都盘点了一遍,发现知道她在跟踪角蝰,又知道她和霍楚沉关系的人,掰着指头数起来统共不过四个——温晚晚、文森、贝斯、维托……
可是这些人里面,想要霍楚沉命的,荆夏抠破了头都只觉得文森大约会有点立场。可是说到底霍楚沉根本不是他的案子,他也犯不着死追着霍楚沉不放。
那么……还会有谁呢?
荆夏叹气,回头看了眼水声淅沥的浴室,偷偷从包里摸出手机,走到了阳台。
电话打给了文森。
上次角蝰的事情过后,两人就只匆匆联系过一次,报了个平安。
新加坡比米兰快六小时,现在是凌晨一点半,文森那边应该是早上七点半。
电话被接通,荆夏听到文森还带着睡意的沙哑声音,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是我……”
“荆夏?”那边的人好似顿时来了精神。
“上次的事,”荆夏顿了顿,又道:“那波突然闯进来的人,你们那边有消息吗?”
“对方什么信息都没留下,根本查不到。”
“嗯,”荆夏不觉得意外,只道:“我目前有个大胆的想法,不过还只是猜测,所以想问问你,当初那条让我来意大利的消息,你是通过什么渠道拿到的?”
对面的人似乎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个,愣了愣才道:“是情报部门拿到的消息,具体我也不清楚,但消息来源应该是纽约的线人。”
纽约。
又是纽约。
之前那个给角蝰提供军火消息的中间人就告诉过她,这批军火的路径消息就是来自纽约。
现在文森又告诉她,意大利这边的消息,也是来自纽约。
心头一块巨石轰然砸落,原本模糊不清的猜测也突然变得清晰。
南诺的军火被劫,FBI和南诺都怀疑是霍楚沉做的,所以寻仇的寻仇,查案的查案。
可是随着后来霍楚沉除掉南诺,再利用阿巴丹的事情反杀FBI,让调查终止,如果这批被劫的军火目的就是为了陷害霍楚沉,那么至此,它就已经失去了全部的意义。
破解僵局的最好办法,是另辟蹊径。
纽约是霍楚沉的地方,要动他太难,所以提供给角蝰信息的人反水,把消息通过文森透露给她,把她引来意大利。
她来了,霍楚沉就会来。
一旦离开纽约,霍楚沉的势力被削弱,对付他就会容易很多。
这么想,确实能把所有的事情都串起来了。
她想得出神,半天才听见文森在电话那边问她,“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荆夏笑了笑,故作轻松道:“角蝰我还在跟进,有进一步消息的话会联系你。”
“嗯,”文森应了一句,嘱咐道:“我会让欧洲这边的同事跟你保持联系,你保重。”
“好。”荆夏点头,挂断了电话。
身后传来推拉门的“吱呀”声,荆夏回头,看见穿着短袖和休闲裤的霍楚沉。
他刚从浴室出来,毛巾下的头发湿漉漉的,他一边擦一边还在滴着水。
“怎么跑出来?”霍楚沉问,扯过荆夏,用她身上的毯子把两人都裹起来,问了句,“不怕冷?”
荆夏从睡袍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晃了晃道:“出来抽支烟。”
说完看着霍楚沉一顿,问到,“你在纽约有没有什么仇人?”
霍楚沉挑眉看她,好像听了个笑话。荆夏反应过来,又慌忙补充道:“我是说,非要置你于死地的那种。”
“那不就是你么?”霍楚沉笑了。
荆夏有些恼,伸手在他肋下拧了一把,严肃道:“说真的,正经点。”
霍楚沉收敛了一些,笑容变得很温柔,只蹭着她的发心道:“那可太多了,我能给你说一整晚都说不完。”
果然……
以霍楚沉的背景,他在纽约这么多年,生意上、私底下,跟人结仇结怨不知凡几,想杀他的人应该是不计其数。要从那么多可能里找出一个确定的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荆夏有些颓丧,搂着霍楚沉的腰道:“我怀疑……”
顿了顿,她又说:“我怀疑跟着角蝰的那帮人,真正的目标其实是你。”
眼前的男人似乎有些意外,低头问了句,“怎么说?”
荆夏把刚才自己的推理跟他都说了一遍。
霍楚沉听完半天都没反应,过了好一会儿才语气轻松地问她到,“所以你现在相信我是被陷害的了?”
“……”荆夏被这人跑偏的重点弄得无语,有些生气道:“跟你说正事。”
霍楚沉终于收起了打趣的态度,温声道:“是我才好,至少你是安全的。”
荆夏烦他,提议说:“要不你先回纽约吧,意大利这边就交给我和文……嘶!!!”
男人的手在她腰上掐了一把,稍微用了点力,像是要把她折断似的。
“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需要在你身后躲起来?”他问,声音听起来强势,但并没有不开心。
荆夏没说话。
她知道霍楚沉不怕。
而且,既然他追来了意大利,就不会因为几个搅局的人,把她独自留下。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荆夏一想起自己的猜测,对方从南诺开始,一直到现在,屡败屡试,绝不像是会轻易放过霍楚沉的样子。
况且他在明,对方在暗,他就算再有能耐,也总有疏忽大意的时候。
“放心吧。”
男人的手落在她的头顶,轻轻揉了揉,安慰道:“我要是真那么没用,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还能活到现在被你折腾?”
荆夏从他的话语中听出了点哀怨,抬头瞪了他一眼。
霍楚沉笑起来,提起她的腿架上自己的腰,抱着她进了屋。
房间里壁炉烧得很暖,扔掉毯子后,两具身体贴在一起都有些躁动。
荆夏挂在他的身上,走动间只觉一个熟悉的硬物慢慢抵上她的臀,霍楚沉醉眼迷离地看她,眼神里都是期待。
“你不要命了?”荆夏冷脸,夹住他腰的腿用了点力。
霍楚沉痛得“嘶”了一声。
上次枪伤虽小,但就怕不知节制。
两人胡天胡地闹了一晚,第二天原本无碍的小伤开始恶化,霍楚沉在床上躺了一整天。
荆夏只听过办完事后,第二天女方下不了床的。
能把男人做到卧床不起的,她估计是第一个。
想起来都觉得好笑。
她不同意,霍楚沉没办法,只能老老实实把人放到床上,又老老实实钻进被窝,将人抱在怀里。
耳边是壁炉里轻微的炸响,床头灯昏黄,落在白色的被子上,有一片奶油色的光。
氛围实在是好,两人都有些睡不着。
霍楚沉搅了一簇荆夏的头发在指尖,突然开口问她,“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么?”
荆夏懒懒的“嗯”了一声,想起她确实没给霍楚沉说过自己的过去,便道:“三岁时候吧,妈妈死了。有个社区工作人员找到我,把我带到郊区的孤儿院。”
“你在那儿过得怎么样?”
荆夏笑了笑,“还好吧,只是小时候特别叛逆,做了很多不被允许的事,所以工作人员有些头疼。但最麻烦的还是没人肯领养我。”
“为什么?”霍楚沉问。
“因为白人小孩比较受欢迎啊,”荆夏笑了笑,无所谓道:“不过后来我遇到了玛塔,一切都好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