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景珩轻叹一声,“还好,永昌吉人天相,如今已无大碍,也多亏了沅沅及时出手相救。”
“是陛下保佑!是臣妾应该做的。”苏沅拍拍胸口,心有余悸。
“我已经命福顺彻查此事,定会将幕后黑手揪出来!”
“嗯,陛下,一定要为永昌讨回公道!”苏沅重重点头。
“此事也给朕提了个醒,这后宫还有其他人的手,伸了进来。在没彻底拔除那些爪牙前,更要小心谨慎才是。”裴景珩沉声道。
“陛下,臣妾会的。日后,奶娘的饮食起居,我会找信得过的人盯着。”苏沅深以为然,“我想着,让王嬷嬷来做,她细心周到,定能盯好奶娘。”她提议道。
王嬷嬷是李嬷嬷当初派给她的人,从王府到大兴宫,对她忠心耿耿,又做事稳妥。
眼下这宫里不太平,暗中还不知藏着多少黑手,将此事交给她,她也放心。希望裴景珩尽快将这些黑手一一拔除,还后宫一个太平清净。
“依你说的办。”裴景珩点头。
接下来几日,大臣们纷纷上书,恳请裴景珩选秀,册立皇后,并充盈后宫,以绵延子嗣。
早朝之上,更是有不少大臣旧事重提,言辞恳切地劝谏裴景珩立后,广纳后宫。
裴景珩面色铁青,龙颜大怒。
“朕的家事,何时轮到你们置喙!”裴景珩猛地一拍龙椅,怒喝道。
大臣们噤若寒蝉,纷纷跪地请罪。
裴景珩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然而,请求选秀和立后的折子,却如雪花般飞入御书房。
裴景珩看着堆积如山的奏折,脸色阴沉......
这边,慈宁宫和慈安宫整饬一新后,苏沅带着李嬷嬷等人前去查验。
两宫皆焕然一新,纤尘不染,窗明几净,苏沅甚是满意。
“娘娘,您觉得还有何处需要调整?您尽管吩咐。”李嬷嬷恭敬问道。
“嗯,没有了,嬷嬷和高尚宫做得很好。”苏沅点点头。
“都是娘娘您督促有方,奴婢们才不敢怠慢。”李嬷嬷笑着恭维。
“嬷嬷们辛苦了,赏!”苏沅大手一挥,赏赐了所有参与洒扫整理的宫人。
对众人的辛劳给予实质性的回报,才能提高她们的工作积极性。
上辈子,她当社畜时,要是遇上一个有功就奖的老板,应该会干得很开心吧。不至于到死时,每天早八上班的怨气比鬼都重!
苏沅出手大方,一时间,后宫之中,都是夸赞苏沅贤良淑德的声音。
平宁宫西配殿,两个粗使宫女正缩在墙角,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哎,你说,这珍贵妃娘娘也真是大方,听说这次慈宁宫和慈安宫洒扫,连咱们这种粗使宫女都得了赏。”
“真的假的?那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可不是嘛!我听我那老乡说,就连她们这些做粗活的,都得了半两银子呢!”
“半两银子?我的天哪!这么多?”那宫女听得两眼放光,忍不住咂舌。
“可不是嘛!我那老乡还说,等她攒够了银子,就求姑姑让她出宫去,找个老实人嫁了。”
“哎,真好!我也想出宫,可是,咱们这样的粗使宫女,没有银子,哪有那么容易出去啊?”
“是啊,咱们命苦,这辈子,怕是都要困死在这深宫里了......”
“可不是嘛!你说,咱们这位主子,怎么就一点儿也不得宠呢?自打进宫以来,陛下就一次也没来过咱们平宁宫呢!”
另一个宫女连忙伸手捂住她的嘴,压低声音道:“小声点,隔墙有耳,小心祸从口出!”
“怕什么?这宫里,谁不知道咱们主子不得宠啊?”那宫女不以为然地撇撇嘴。
“嘘!别说了!”
“好好好,我不说了,我不说了还不行吗?”
那宫女不耐烦地摆摆手,又压低声音道:“不过,说真的,比起咸安宫那位和静心殿那位,咱们主子还算是幸运的了,至少,还能在宫里走动走动,不像她们,一进宫就被禁足,连带着身边的宫女太监也跟着倒霉,那才叫一个惨呢!”
“也是,比起他们,咱们确实算幸运的了。”
两个宫女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俩宫女的窃窃私语,恰巧落入了路过的孙氏与霜白的耳中。每一字每一句,都清晰可闻。
霜白站在孙氏身后,听到那两个宫女的非议,气得浑身发抖。
“娘娘,奴婢这就去教训教训她们!”
霜白说着,就要撸起袖子冲出去。
孙氏却伸手拦住了她。
“算了,由她们去吧。”
霜白不解地看着她,急道:“娘娘,您怎么能就这么算了呢?她们......”
“霜白,你还不明白吗?在这深宫里,没有宠,活该被人看轻!”孙氏轻轻一笑,眼神平静得可怕。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
“是,奴婢遵命。”
霜白不甘心地咬了咬嘴唇,最终还是低下头,应了一声。
孙氏看着她,眼神复杂。
她知道,霜白是为了她打抱不平。
可是,在这深宫里,想要生存下去,就必须学会隐忍。
隐忍,是为了有朝一日,笑到最后,一飞冲天.....
第109章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大兴宫隆华门前,缓缓驶来一列车队,正是当今太后回銮。
裴景珩一身明黄龙袍,身姿挺拔地立于宫门前,身后是苏沅、孙氏,以及奶娘怀抱中的皇子公主们。
苏沅今日穿了一身妃色宫装,云鬓高挽,斜插一支红宝攒珠累丝双鸾金步摇,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更衬得她肤如凝脂,明艳动人。
孙氏则是一身浅紫色宫装,显得她眉目如画,风姿绰约,清丽动人。她落后苏沅一步,静静伫立,美目含情,不时瞧向前方那高大俊挺的身影。
不多时,顾太后的凤驾便到了近前,其后还跟着两辆鸾驾。
裴景珩连忙上前几步,躬身行礼:“恭迎母后回宫。”
苏沅和孙氏也纷纷屈膝行礼:“臣妾恭迎太后娘娘回宫,恭迎两位太妃娘娘回宫。”
顾太后在宫女的搀扶下,缓缓步下凤辇。两位衣着素净的中年女子也从另外两辆鸾驾中下来。
顾太后含笑看着裴景珩,目光在苏沅身上停留了片刻,慈祥地说道:“都起来吧。”
“谢母后。”
苏沅抬头望去,只见顾太后气色红润,眉眼间神采奕奕,似乎比先帝在时更显年轻,心中不禁暗暗称奇。
转头,她又看了看两位太妃,发现两人也是容光焕发,丝毫不见老态。
这升官发财死老公,果然是后宫女人最好的医美!
顾太后由裴景珩搀扶着,缓步向前走去,苏沅等人紧随其后。
“母后在西山行宫住的可还习惯?”裴景珩关切道。
“哀家一切都好,倒是皇帝你,朝政繁忙,还要挂念着哀家,真是辛苦你了。”
“母后言重了,这是儿子应该做的。”
顾太后拍了拍他的手,目光扫过他身后的苏沅和孙氏,以及那几个年幼的孩子,心中微微叹了口气。
堂堂帝王,后宫竟是这般光景。
有名号的妃嫔不过四人,两个还被禁足,如今能来迎她的也就这么两个人。
她在西山行宫都听说了,朝臣选秀立后的折子都快堆满了御书房的桌子。
裴景珩一路奉着顾太后到了慈宁宫。
踏入慈宁宫正殿,顾太后环顾四周,只见殿内窗明几净,一尘不染,殿中摆放着几盆开的正好的兰花,幽香阵阵,沁人心脾。
她满意地点点头:“这慈宁宫倒是收拾得妥当。”
裴景珩笑道:“这都是贵妃的功劳,儿子平日里忙于政务,哪里顾得上这些。”
顾太后看了苏沅一眼,见她落落大方,不卑不亢,心中暗暗点头:“贵妃有心了。”
苏沅福了福身:“能为太后尽孝,是臣妾的福分。”
顾太后又看了看奶娘怀中的一对龙凤胎,见他们粉雕玉琢,白白胖胖,甚是可爱,眸中闪过一抹慈爱。
龙凤胎许是今日心情好,冲着顾太后咿咿呀呀的叫着,挥舞着玉藕般白胖的小胳膊,惹得顾太后跟着笑了起来。
“这两个孩子养的真好。”顾太后夸赞道,“哀家瞧着,比之先帝在时,还要健壮几分。你这做娘亲的功不可没,是个好孩子!”
苏沅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微微红了脸:“太后谬赞了,臣妾不过是尽心罢了。”
顾太后看着苏沅这副模样,心中便明白了为何裴景珩会对她如此上心。
这苏氏,眼神清亮,心思澄静,没有那些后宫女子的娇柔做作,绕绕弯弯,看着倒是让人舒服。
孙氏见顾太后一直夸赞苏沅和龙凤胎,心中不忿,她的彦儿哪里逊色了,为何太后就是看不见?
然而,她却不敢发作,只能压下心头的愤恨,一双美眸不时望向裴景珩,情意绵绵,带着缕缕幽怨,楚楚可怜。
苏沅瞥了孙氏一眼,见她如此这般,心下微微一凛,只当没瞧见。
她就不信,在太后的宫中,孙氏还能勾了裴景珩去?!再者,裴景珩要是这么容易就被勾去,也轮不到今日她当贵妃了!
顾太后似有所感,微微蹙眉,然后说道:“好了皇帝,哀家一路舟车劳顿,有些乏了,你们也都回去歇着吧,不要累着了。”
“那儿子便不打扰母后休息了,傍晚再来向母后请安。”裴景珩恭敬应道,随后便带着众人退下了。
出了慈宁宫,裴景珩牵过苏沅的手,瞧见孙氏正幽幽地望过来,不由眉头微蹙。
“孙氏,你也回去吧。彦儿今日瞧着有些困倦了,带他回平宁宫休息。”
“是。”孙氏只得屈膝行礼,带着裴明彦告退。
走出十几步,她忍不住回头望去,看着皇上和珍贵妃相携离去的背影,目光落在二人紧紧牵着的手上,那亲昵的姿态,刺痛了她的眼......
第110章
顾太后回了慈宁宫内殿,屏退左右,只留了心腹嬷嬷伺候。
“太后娘娘,您看......”嬷嬷欲言又止,“这后宫如今......”
顾太后淡淡一笑:“哀家明白你的意思,皇帝如今后宫确实冷清了些,后位空悬,也难怪那些大臣们上书劝谏。”
“只是,老奴瞧着皇帝对贵妃娘娘情深意重,只怕......”嬷嬷面露忧色。
“哎,”顾太后轻叹,“哀家老了,这后宫之事,就由着皇帝自己做主吧。”
后宫向来争斗不休,只要不伤及子嗣,她也懒得插手了。
顾太后心中微叹,只盼着裴景珩能早日立后,诞下嫡子,也好稳固朝纲。
夜里,为了给顾太后接风洗尘,苏沅特意命人在畅音阁中摆了家宴。
畅音阁依水而建,三面环水。夜幕降临,宫女太监们点亮水榭周围的宫灯,烛火照映在水面,星星点点,流光闪烁,甚是好看。
裴景珩亲自为太后斟上素酒,举杯祝酒:“母后,此番舟车劳顿,辛苦了,儿子敬您一杯。”
太后慈祥地笑着,端起酒杯,轻抿了一口,说道:“皇帝有心了,哀家此行顺利,回宫后倒是精神了不少。”
苏沅也举起酒杯,柔声道:“太后,臣妾敬您一杯,祝您身体安康,万事如意。”
太后看着苏沅,眼中满是赞赏,点头道:“好孩子,快坐下吧。”
席间,裴景珩不时命人为顾太后布菜,苏沅亦是温言细语地陪着太后说话,孙氏偶尔插上两句,倒也还算和谐。
只是孙氏脸上的笑容,总显得有些僵硬。
宴会结束后,裴景珩亲自送太后回慈宁宫。
顾太后见夜色正好,婉拒了轿撵,便由裴景珩搀扶着,母子二人一路边走边聊。
“珩儿,你如今已贵为天子,表姐若是泉下有知,可以放心了。”
裴景珩脚步一顿,眸色微暗。
顾太后似是陷入回忆,语气悠远:“当年,表姐......”
她欲言又止,当年之事,遗憾太深,她不愿再提起,徒惹伤感。
裴景珩沉默不语,脑海中却浮现出母亲的音容笑貌。
他的母亲,出身将门,明媚耀眼,却与微服私访的父皇相遇相恋,爱上了不该爱的人。
一道圣旨,将她召入宫闱,从此深陷囹圄。她眼睁睁看着心上人左拥右抱,却无能为力。
燕山一役,朱贵妃父兄故意延误军机,导致外祖和舅舅战死沙场,噩耗传回,舅母悲痛之下难产而亡,外祖母受不了打击,跟着去了。而父皇却对朱贵妃的父兄只是高拿轻放,将事情轻轻揭过。
霍家满门惨死,母亲心如死灰,郁郁而终,留下年幼的他,在深宫孤苦无依。
裴景珩握紧拳头,眼中闪过一抹寒光。
朱贵妃在燕王逼宫兵败后自尽,朱家也因随燕王逼宫造反,被他送下去给母亲和外祖一家赔罪了。
“珩儿,都过去了,如今你已是天子,万事当以江山社稷为重。”
顾太后拍了拍裴景珩的手,语重心长,意有所指。
“姨母放心,儿子定会好好治理江山,不负姨母和母亲的期望。”裴景珩握着顾太后的手,郑重地说道。
“好,好。”顾太后连说了两个好字,眼角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下来。
她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帝王,心中五味杂陈。
当年那个瘦弱的小男孩,如今已成长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表姐故去后第二年,她因为与表姐容貌相似,被先帝召进了宫。
因为当年娘亲的一些事情,她与表姐是表姐妹一事,世人罕知。
她进宫后,求着先帝将珩儿养在膝下,后宫妃嫔也只是以为是她争宠手段之一。
他们母子二人在深宫相依为命,躲过数不清的明枪暗箭。
她从一个小小的嫔,爬到了后位。珩儿也顺利长成,十五岁远赴北疆,接手霍家和顾家的遗留在军中人脉,重整霍家军。
多少年的风雨飘摇,如今他们母子二人,终于可以安心了。
而她,也终于可以放下心中执念恨意,安享晚年了。
当年,被先帝召进宫时,她正在议亲。
马上的少年将军,是春闺梦中人。
只是一道圣旨,梦醒了。
为了顾家和深宫中孤苦无依的珩儿,她认了命,进了宫。
进宫后,她不懂先帝到底在想什么,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