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什么也不说,我在厨房做饭,他便坐在屋檐下看着远处发呆。
他第一次领了俸禄捧到我眼前,眼里有细碎得不易察觉的星光。
「漾漾,你喜欢什么便去买吧!」
「真的?那我便一气儿全花了?」
他陪我逛了整整一日,六月的天已然很热了,他就走在我旁边,我们本可以离得远一些,或许还能凉快些,却不知为何要挤挤挨挨。
直到他伸手将我的手悄悄握住,我才知晓,他看着这样冷淡的一个人,原手心也是热的。
衣袖宽大,我们离得又这样近,即便手紧紧握在一起,约谁也看不出来吧?
我莫名有些做贼心虚,眼睛四处乱飘,终究还是定在了他的侧颜上。
嗯!他也红了脸啊!
其实那日我什么也没买,将那银子捏在手里,看见什么都要问一问,可总没舍得拿出来。
直到归了家,我将那银子递给他。
「拿回去给老太太,让她也高兴高兴。」
毕竟她一个人拉扯晏温长大,多的是不易。
没有谁比她更期盼着晏温有出息。
「逛了一日,为何什么也不买?」
「晏温,我今日开心极了,比买了东西还开心,现下我的开心已然将心里填得满满当当,再不用什么来装了。」
我摇着他的手,原来我们已经变得这样亲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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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终是让他将那银子拿了回去,可他第二日下了值又送了回来。
「祖母说了,我日后的俸禄都给你,要攒着还是花用全随你。」
此时我阿爹也在,他便留晏温喝了一顿酒,直将晏温喝得面红耳赤才肯罢休。
「我家阿时的眼光确实是极好的。」
我咧着嘴巴笑,阿爹不是夸我,是夸晏温呢!
阿爹夸他,比夸我更让我开心。
我心底熨帖,并不是为了他将俸禄银子给我,是因为他心里原真的是有我的。
阿爹平日对着我甚少有严肃的时候,可这夜他喝了一场酒,坐在榻上,将手里的一根朴素的银簪看了又看,看完又取来布巾反复地擦拭。
他不论走到哪里,都将这根银簪带在怀里。
银簪的样式极简单,簪头一朵云,我阿娘的名字里就有个「云」字。
这根簪子是我阿娘的,她什么也没留给我,却将这根簪子给了阿爹。
我不知道她这是慈悲还是狠心,既走了,一点念想都不该留给阿爹的。
「阿时,子期是个好孩子,你阿娘泉下有知,也该放心了,你去睡吧!阿爹要同你阿娘说会儿话。」
那夜阿爹房里的灯一夜未熄,第二日我观阿爹,虽有些疲惫,精神却是极好的。
我想知道,他对着一个死了的人说了些什么,对着一个死了的人,又能说些什么?
阿爹到底为何会这样无怨无悔地爱着一个人?
那时我还年幼,自以为是地以为爱情不就该是每日甜甜蜜蜜的一处待着?在柴米油盐中消磨时光,相伴到老吗?
后来待我长大,我便懂了阿爹,懂了阿娘。
原爱情,是一场只有一个人的修行,有人累了便半途而废,有人拼命也要走到终点。
待终于到了终点,你爱的那人或还在,或半路改道而行,或只余下你一人。
可即是修行,便无所谓得失成败。
总之,爱过就够了。
不说无怨无悔,若真有,时间总会磨平所有。
我问阿爹爱情是什么样的呢?
阿爹说你怎样爱着,便是怎样的爱情,旁人说的,和你的总不一样。
是都不一样,可有一点却总是相同的。
我们爱过的,或者正在爱着的那人,是谁也代替不了的,不可或缺的,他让我们尝遍人世快慰悲苦,只为着回忆不那么单薄。
没有晏温的那许多年里,我便用那些回忆将自己包裹着。
我知晓的,他同我爱着他一样爱着我。
我们不是不爱,只是太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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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少的时光似被风轻易吹散的一场梦,我同他成了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