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同长久地沉默着,我回头看他,他看着远处的落日,余晖昏黄,他暖融融一团。
「此路何止崎岖?那同晏家有仇的,会不知他心中所想?一路行去,或有性命之忧。可有什么法子?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只盼真到了那时晏温得势的那日,他能给魏家三分体面吧!」
「他看着清冷,只不善言辞罢了!心底终是暖的。」
「这世上约只你觉得他不善言辞,你就这般喜欢他?」
「嗯!很喜欢很喜欢。」
我们并肩立着,一同看了一场落日。
后来我总在想,魏同为何不能再等等呢?等着看看晏温得势那日,是不是真如他所说过的那样,会给魏家留三分体面?
大夏十五年冬,瑞国屡犯边境,攻占边城,大有一路南下之势。
陛下任魏老将军魏卢为大将军,北上抗瑞。
出发前一日晏温带着春生回家,我早早将包裹收拾妥当,沉默地吃了一顿饭,老太太带晏温去给他阿爹阿娘上香。
我将新做的棉衣棉裤给春生叫他换上,或是吃饱肚子了,春生长的很快,已是个半大少年模样。
少年男生女相,好看得不像样。
他将衣服穿好,我将他的衣服一一扯平整了。
「稍微大了些,阿姐怕你长的快,穿不久就不合身了,做大些你便能穿得更久些。战场上刀剑无眼,你尽力护好自己就是了。」
约是跟着晏温的缘故,他亦将晏温的沉默寡言学了个十成。
我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发顶,他嘴里喃喃叫了声阿姐。
「阿姐的意思懂了没?护好你自己便是了。」
晏温么,他自不会让一个半大孩子护他。
36
那日晏温同老太太去了很久,待出来时,老太太红着眼眶。
他们要走了,天上掉着盐粒子般的雪。
老太太没出来,我送他们出门。
巷子很窄,门口拴马石上的两匹马一横,便能将路堵死了。
「去吧!只如何去的,如何回来就成了。」
我忍着眼泪看着晏温笑,他点点头。
「家中有我呢,你放心便是,包裹里有许多药瓶,药效用法我都写好了,内服外敷的都有,小心些切莫摔碎才是。
冬日天寒,靴子给你同春生一人带了三双,棉衣棉裤亦带了三套……」
他忽伸手,将我揽进了怀里,我一句话都讲不出来了。
分离竟这般猝不及防,可他弃文从武那日,我便知晓会有今天。
我害怕的不是分离,是怕若是有什么闪失,便再也见不到他了。
「漾漾,在家等我。」
他同春生转身上了马,北风猎猎,他打马而去,头都不曾回过。
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
他不是不愿,只是不敢,怕这一回头,就再也走不了了。
我知晓晏温爱我,可他还有比爱我更紧要的事情要去做。
他同春生一走,除了阿爹,无事我们便不出门了。
老太太眼可见的白了头发,人更消瘦沉默了,多时在小佛堂待着。
行军打仗是朝中大事,即便阿爹日日上朝,带回来的也只是他们行军到何处了,具体如何并不知晓。
腊月时魏同娶了妻,我带着巧巧去了一趟。
老太太什么也没说,可魏尚书同夫人见我竟流了泪。
我说我今日上门为的是我同魏同的情谊,同晏家无关。
当年魏家同晏家到底如何,只他们自己知晓,我无法也没有资格替晏温说原谅。
只魏尚书看着我意味深长的说了句竟跟云珈有三分像。
云珈便是我阿娘的闺名儿。
毕竟是魏同娶妻,他忙得很,说了一句便走了。
只唯一叫人不愉快的,便是我在宴上遇见了许迎歌。
她也有十九了吧?到如今却还不曾嫁人。
上次见她还是几年前,如今再见,它已同旧日的少女大相径庭。
虽还是好看的,可眉头紧锁,眼角眉梢看人时总带着愁思,那愁思里又隐隐带着三分戾气。
吃宴她就坐在我旁边,我谁也不识得,她却八面玲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