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我为何就这般委屈?委屈地看着他就要掉泪了。
我确实掉了泪,可我只能仓皇失措地低头,扯回自己的袖口,又匆忙地转身逃离。
可身后的人却不放我,他就在我身后跟着,我快他也快,我慢他也慢,他不追上来,也不离开。
就像追逐着猎物的猎人,不慌不忙,因为十拿九稳。
我丢了手里的雨伞,提起裙摆在雨里飞奔,单薄的布鞋踩着雨水,溅起无数的水花。
可我终究不如他,他轻易地追上了我,在同其他石桥一般的一座依旧长着青苔的石桥上,他追上了我。
他手里的伞还在,他将我扯到伞下,可我早已湿透了。
「大人请自重。」
我咬牙让自己镇定些,许久后才冒出了这样一句来。
一声极轻的笑声传来,我抬头看他。
眼前的人虽笑着,那些笑意却并不达眼底。
他眼底储着惊涛骇浪也含着嘲弄,许久后,又被慢慢冻住,变成了疾风骤雪。
「夫人或是误会了,今日巧遇,我恰有一事相商,不想夫人却避如蛇蝎,即便我有些什么爱好,寻的定然也不是你这样的无盐寡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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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盐寡妇吗?他说得对,我生得寻常,同貌美又不沾边,还是个寡妇。
心底翻涌的热浪一瞬变得冰凉,那些在雨里纷飞的眼泪都被冻了回去。
「大人有何事?」
「我想买你家的庄子。」
伞遮在我的头顶,湿了他的肩头。
「如若我说不想卖呢?」
因为受够了颠沛流离的苦,好不容易才安下了一个家。
「你既叫我一声大人,想必我这大人还有三分能耐。」
「待我回去同阿爹商议一番。」
「我只等到明日,明日午时之前给我答复,我在庄子等你。」
他嘴角微扬,扯出了一个嘲讽的笑来。
他心知肚明我会答应,他在笑我此时不知所谓的抗拒。
「至少等我寻好了去处不成吗?」
「你说呢?」
我便已知晓答案了,我们的去处同他无关,他要立时将那庄子买了去,或是要修整,或是别的,总之他很快就要。
「好,我知晓了。」
我转身走进微风细雨里,心口堵得慌,却又找不到疏通的法子。
此时紧要的是寻个新去处,家里那许多东西,都要雇人去搬的,两三天能不能搬得完呢?
如若再要寻一处这样合心合意的庄子,怕是很难了吧?
我是个无用的人,这些年跌跌撞撞实在没攒下多少银子,这处庄子还是用同阿元一起送来的银钱买来的。
本想待阿元成亲时给她做嫁妆的,如今也不能了。
回去如何同阿爹阿元说呢?
却不想我因为淋了这样一场雨却病了,我已经许久未病过了,上次病是什么时候早都忘了。
我发了热,烧了一晚。
第二日阿爹去的吴家的庄子,可很快阿爹又回来了。
这些年阿爹已很少露出这样苦楚的表情了,因着有阿元在,他便同个老小孩儿一般,本就豁达的性子,愈发什么也不计较了。
阿爹坐在我的床旁唉声叹气,又伸手摸我的额头。
「连门都没让我进,春生亲自传的话,他要同你谈。」
我闭着眼睛不想睁开,恨不能就这样千年万年闭下去才好。
「你说你吃了那许多苦都是为了谁?旁人不知,老太太一清二楚,怎得不同晏温说……」
「阿爹,莫说了,老太太为了晏家的仇恨,什么不能舍?」
老太太活着,原就靠着那仇恨支撑着。
看看晏温脊背上纵横交错的伤我早就明白了,老太太是个狠的。
只一个我罢了!为了报仇雪恨,如何不能舍去?
「阿爹,待我收拾收拾便去寻他,你先将需要带走的东西收拾收拾,我同他谈妥了咱们便搬吧!阿爹你不是总想去塞外看看吗?不若我们带着阿元去看看?」
塞外那般远的地方,总不能还遇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