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燕抬起手,用衣袖抹了抹眼角那不存在的泪水,一翻动作下来,却是平添了几分柔弱之情,若是男子在场,定要心软两分。
司马蘅却是看不下去,不等她说话,便又转回了头不再看她。
燕燕低声说道:“只是忆起从前,心里悲苦,让司马姑娘见笑了。妾并不是有心,只是想跟姑娘亲近一些。若日后姑娘有难处,大可来楚馆之中找妾,妾定会相帮。”
司马蘅一征,去楚馆找她?去那风流场所,定不会是好事。却是存了让她去楚馆之心,司马蘅醒悟后,便有些怀疑,她这会看上去是否是狼狈不堪?不然,怎么会让眼前的人以为她需要去那低贱之地,才能得于存活。
燕燕见司马蘅不语,一叹气,话峰一转道:“怕是妾自作多情,如今司马姑娘身随永明君子身边,却是可以衣食无忧,比妾当初却是要好上万分。不必为了生存,心里再是辛酸,却是还要陪笑万分。”
乱世中,活下去的确艰难。特别是一女子,若是孤苦无依,那秦楼楚馆中就成了她们的归属。司马蘅心里虽同情她们,但始终对她们有些不屑。
“燕燕,我说你怎么一出来便是半日不见回来,却是跑到这里跟司马姑娘诉起苦来了。”刘喜却在这时,也从船仓中走了出来。
听到他的声音,燕燕悲苦之色不减,回头对着刘喜,脸上更显哀伤:“公子就会取笑妾,又哪知妾心中之苦。”
刘喜却是不为所动,大笑一声:“真是难得,平日里见燕燕都是娇颜魅语,可不曾见过这模样,倒是新鲜,有趣有趣。”
虽说司马蘅不喜燕燕那做作之样,但这时见刘喜一副看热闹的心思,更是看不过去,便冷言道:“刘公子只知取笑作乐,又哪会明白女子心思?”
刘喜笑脸一僵,见司马蘅口气不善,却是没有生气,只是有些讪讪的摸了摸鼻子:“咳,如此,燕燕日后有什么心思,只管对我说来便是,不必强装笑颜。”
燕燕听了,感激的对司马蘅一顾,然后扭着身子走到刘喜身边,整个人依偎在了他怀里,娇声道:“公子对妾就是好,倒叫妾不知如何报答。”
第三十八章
渭城
更新时间2012-8-6
23:18:37
字数:2802
连续几日看那江景,不知不觉间便也有些厌倦了,还好几日后,船便靠了岸。从船上下来便又乘了半日的马车,就遥遥看到一片宽大肃穆的城墙驻在蔚蓝的天边下面。还能模糊的看到城墙上面走动的人影,应是守卫的兵士。
这曾经是胡人的都城,如今胡人的王掠夺到了比这还要繁华的洛阳,便把都城迁到了那里。这里已经被弃用了。但无论如何这里也曾是都城,这里还有许多皇亲国戚留在这里,人群依然密集,所以守卫还是森严。
“司马姑娘,你乃晋人,应是第一次来到渭城,感觉如何?”与司马蘅同乘一辆马车的燕燕,见司马蘅望着越来越近的城墙发呆,便凑到她耳边,轻声问道。
司马蘅慢慢把车帘放下,然后坐直身子,漫不经心的回道:“这里是比不上洛阳,气势更要一弱上一些。”
燕燕掩嘴一笑:“司马姑娘怎么如此不服输,如今洛阳也已是我们汉王的领地,你也应该放宽心才是。”
司马蘅垂着头,没有理会燕燕的话语。不多时,便听到鼎沸的人声,却是已进到了城里。
燕燕掀开车帘看了一会,却是惊呼一声,然后朝司马蘅扬了扬手:“司马姑娘,快过来瞧瞧。”
司马蘅一直不喜与燕燕亲近,这会听了她的话,却也不多加多理会,只是一动未动。
燕燕见司马蘅这副样子,也不见怪,只是一把拉过她的手,也不等司马蘅说话,便又朝帘外一指:“你快瞧瞧。”
司马蘅不得已,便顺着燕燕所指方向看了过去,却见前头有两乘高头大马,马上之人便是刘曜与刘喜。两人一人一身简朴的白袍,一人华丽的锦衣,都是翩翩君子。引来了街道上不少人的注目,特别是那云英未嫁之女子。她们先是娇羞着对两人指指点点,而后不知谁大胆的朝马上的人丢去了一个木瓜,而后便是越来越多的女子朝他们丢来去了瓜果花朵---
马上的刘喜便坐得更是正经了,佯装无视,但从他僵直的背影不难看出他真实内心的喜悦。
再看刘曜,却是不为所动,拉着僵绳的手势一如平常般稳妥。他这个样子,却是引来更多女子的喜爱,丢起瓜果来更是用力。
燕燕把车帘一放,然后笑道:“如何,这会是否觉得能跟在永明君子身边,是何等荣耀焉?”
司马蘅看着那些女子,更多的是惊讶:“这些女子如何这样胆大?”
燕燕却是得意一笑:“我们胡人却是要比你晋人少了许多严谨,这样胆大的示爱却是再正常不过。哪如你们,见到男子都娇羞不语的。”然后又凑到司马蘅耳边笑道:“如今看来,永明君子可是成了渭城里许多女子的梦中郎君。若是她们知道他的身份,怕更是疯狂。司马姑娘可莫错失了良机,还是要早下手为强。”
身份?刘曜一直隐瞒着的身份,却是从燕燕口中流露了出来。刘曜应也是明白自己的身份已被她知道,可他却还装着糊涂。司马蘅便也不去捅破,两人一如往常般相处。司马蘅也从最初的迟疑愤怒,渐渐转为如今的平静。她知道,着急无措是没有用的,不如静下心好好想想对策,看以后该如何走下去。
忽略燕燕前面的话语,最后一句那样坦白的话语,却是让司马蘅心猛地一跳,脸有些烧红起来,嘴唇嚅动着半晌说不出话来。
燕燕见状,抿嘴笑了下,然后便是叹息一声;“你这幅娇羞模样,少了平日里的孤傲清冷,倒是让人更心生怜惜。若妾是男子,定会喜爱不已。”说完,却是伸手往司马蘅脸上抚去,眼里闪着意味不明的光芒。
司马蘅见她突然伸手,先是一惊,然后把头往侧一偏:“燕燕姑娘,你这是做甚?”
燕燕却是不惊不慌,把手缩了回来:“你定是不知方才的样子,有多吸引人,妾情不自禁,便想摸上一摸呢。”
司马蘅一愣,按下心里的不舒服,移了下身子,淡淡道:“燕燕姑娘,说笑了。”
见司马蘅这样,燕燕只是扬眉一笑,转移了话峰:“司马姑娘如今到了这渭城,今后便可方便见面。司马姑娘若得空,可要常找妾。”
“我乃女子,燕燕姑娘之处,我还是少去为好。”司马蘅不为所动。
“那倒也是。”燕燕笑意不变,似未听出司马蘅话里的意思:“那妾去找司马姑娘,如何?反正,公子与永明君子要好,妾去找司马姑娘也方便。”
司马蘅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她不明眼前之人为何会不理会她的冷嘲热讽,还如此热衷与她亲近。她以前在宫里时不喜说话,特别是对不喜之人,她更是会把情绪表现出来,让他们知难而退,好让她少费些口舌。
这样的性子,她自是知道并不是很好,但还是贵为公主时,她不会也不想收敛。出了宫,便觉得要改上一改,所以一路来,再是对那女公子王华的不喜,她都忍了下来。可如今这时,不知是否因知刘曜已知她的身份,她便不再顾忌着;还是因其他,她却是渐渐不去收敛性子。
她不再装和气,不再忍耐,她知道刘曜对她的转变,也投来了疑惑的眼神,但她却觉得这样舒服自在了许多。
所以,对燕燕的不喜,她很明确的表现了出来,可燕燕却是不管,反而对她更是热情。这让司马蘅,有些无奈之余便有些烦燥。
这烦躁还好没有持续多久,因燕燕很快便下了马车,她却是不能与司马蘅一块回去。临走时,燕燕不忘又再次对司马蘅说道:“司马姑娘,我们很快会再见的,你可要记得妾,莫要忘了。”这样亲密如情人间的话语,也就只有她才能说的出来。
车上少了燕燕,司马蘅只觉得呼吸都畅快了不少。过了不久,马车又再次停了下来。
等下了车架,刘曜把她领进了一座屋子,应是刘曜自己在渭城的屋子。
“你先在这住下,等身子养好些,再作打算。”刘曜边把司马蘅带进屋里,边说道。
对刘曜对她的关照,司马蘅不再感到忐忑。所以,这会刘曜让她住到他家里,司马蘅也是坦然受之,看他最终会将她如何:“如此,多谢永明君。”又试探的问道:“常住不是办法,不知永明君能否尽快帮我打探可有前去南方车队,我好一同前往。”
刘曜像是不知司马蘅所想,他一如平日的温和平静:“这事急不来,如今战事刚平,出远门之人还不多,定是要找到可靠之人才放心你一同前去。”
司马蘅心里一紧,他到底是君子,便是连谎言也不会说。想把她暂时留在渭城,便就坦白的告诉她。
看着刘曜拾级而上,将要进屋里大堂的背影,是如此从容不迫。若不是知道他的身份,却是一点也不看出他在心中对她的盘算。对她的体贴关爱,那是否都是表面?司马蘅心里涌起一阵酸涩。
“阿蘅?”
司马蘅回过神,见刘曜不知几时转回了身子,正双目含笑看着她:“莫要发呆,进来矣!”
刘曜的屋子不算宽大,除了前面的院子,还有中间的大堂,便只有后方两侧几间屋子。司马蘅住进左侧的客房,与刘曜所住的右方屋子只有一墙之隔。
屋子里也不多随从仆人,除了三五,便只还有一对仆人夫妇与他们的女儿,在刘曜出门的日子里,打理着屋子。
这样看上去有些寒酸的屋子与少得可怜的仆人,与刘曜的身份似乎并不配。他是谋略过人,劳苦功高的大将军,理应鲜衣华服,宽屋阔庭,奴仆成群,才合乎情理。
司马蘅猜测,刘曜这般,无外乎就是他并不看重身份名利,又或是这屋子并不是他平日所住,为了顾忌着她,带她来的只是他私下的小庄。
司马蘅观察了几日,便越发肯定了这只是刘曜的小庄的想法。因屋里那对仆人夫妇对他的态度,对久未归家的公子,虽尊敬,但并不多畏惧。在寒暄中,只问这两年游历如何,却是完全不知刘曜是去建功立业的模样。
刘曜也是对答如流,若不是在那草垛后方听了他与刘喜的对话,司马蘅也就真的会相信他的话。
第三十九章
桂香
更新时间2012-8-7
23:39:21
字数:2521
司马蘅在屋里呆了几日,除了进来送食并侍候她的仆人的女儿桑外,司马蘅便没有再见过外人。刘曜似也不想打扰她静休,未踏入过她院子半步。
司马蘅问了桑刘曜这几日的动静,桑告诉她,公子都是出外会友,在屋里的时候也并不是很多。
想当然也是,刘曜应在这城里有很多故友,他因随国君征战两年,回来定是免不了与故人聚会一翻。
司马蘅也曾问过桑,问她是否知道刘曜的身份。
对司马蘅的话,桑似乎有些不解,木讷的脸上全是困惑。
司马蘅见状,便知道这里的几个仆从是真的不知刘曜的真正身份。想必这几日他不在这里居住,也是回了他那真正的家里,只是单独把她安置在这里。
司马蘅想明其中的缘由后,心里更是烦闷。
转眼间便看到桑垂着头,神情呆愣的模样。她不由的就想到了小如,她一副天真,虽知道她的身份,但从来都没有畏惧过。都是仆人,却与桑完全不是一个性子。也不知她如今是否还跟在王家的队里,在得知她的不见后,想着到无法跟她的公子交待,也不知会如何心急担忧。
司马蘅知道自己的身子却是已无大碍,要走要动,完全不成问题。只是如今刘曜让她在屋里呆着,不要随意出去走动,她定是走不出这屋子的。桑的父母,那对仆人夫妇,对他们的主人可是听从得很的。他们见她要出门,便会拦在门边,看着她只是摇头。
如此一来,她的自由,便掌握在了刘曜的手中。他要她走,她便能走,他要她留,定就有法子让她走不了。
只是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想着刘曜那温和的笑意。而笑意下面的那颗心,却是如雾中花,水中月,朦胧一片,让人捉摸不透。
无法,即来之,则安之。
司马蘅知道这时,能靠的便真的只有自己一个了。她要真正的警惕与保护好自己。
推开窗子,一阵清凉略带湿意的微风便吹了进来,刚下过一场细雨,到外都是湿湿的,让人的心似乎也湿润舒服了开来。
“姝女,莫要吹太久的风,到了秋日,这天却是一日比一日凉。公子交待,定不能让你受凉。”桑站在司马蘅身后,语气平板的说道。
司马蘅对这个少女仆人有些无奈,她年纪不大,但无一丝少女的活气。说起话来总是沉厄无力,脸上更是无一丝笑意。
见司马蘅不为所动,桑又重复说道:“姝女,莫要吹太久的风,到了秋日,这天却是一日比一日凉。公子交待-------”
“我想出去走走。”司马蘅打断了桑的话,见桑又要说话:“就到前面院子走走,整日在屋里很是闷气。不必忧心,受不了凉的。”说完,便不顾桑又要阻挠,当先一步出了屋子。
桑只好一言不发,紧跟在司马蘅身后。
“你不必跟着我,我又不出大门,走失不了。桑,你能否让我一人静静?”司马蘅停下步子,回头对身后如影子般的桑说道。
桑抬走头,波澜不惊的看了一眼司马蘅,然后点点头:“如此,姝女一柱香之后,便要回屋子,不然,奴婢便会去找你。”
前院里有一颗桂树,在这秋日里,却是开得欢。还未走到院子,那花香便阵阵吹了过来。
司马蘅又想起,在以前的宫里,也是种有桂树。每当花开时,她就会派侍人,去花园子里摘许多回来。然后晾干,再亲自动手做成一个个锦囊,送给姐妹与宫人。
司马蘅很喜欢这样的味道,便在宽大的衣袖里各塞了一个进去,每当走动时,便有阵阵幽香传了出来。那时闻到自己身传来这样的味道,心里不知有多得意。
如今再闻到这个味道,自然免不了心中兴奋,加快步子朝那桂树走去,走到树下时,便深深的吸了两口气。没错,就是这样的味道。
最后忍不住,便踮起脚,昂起头,伸手朝枝头摘去,想把那细细的花朵摘一些回去。把它们放在屋里,那花香就久久也不会散去。
“开得如此之好的花,若就这样被摘,岂不是太过可惜了。”正当司马蘅全副心神在那枝头的花朵上时,身上不知几时多了人。
司马蘅一惊,脚尖一缩,本来紧握到手中的花朵便洒了一些下来。回过头一看,那本来关着的大门却打了开来,门边站了两人。其中一人表情平静,一身白袍,却是几日不见的刘曜。还有一人,却是锦衣朱革加身,却是相处过几日的刘喜。
见司马蘅回头,那刘喜脸上笑意更大:“原来摧花之人,却是司马姑娘。几日不见,姑娘长得越发好看了。”
刘喜为人有些轻浮,说话更是油腔滑调。司马蘅不明白为何刘曜的人物,会与这样的人相处甚欢。只能说,不是刘曜会做人;就是刘喜,并不像他表面那般。
“花好看,不就是为了让人采摘?”司马蘅拍了拍洒落在衣裳上的几滴雨水,然后看着刘喜反问道。
“大错特错,花开得好是供人欣赏,哪能这般摧残。”刘喜一副痛心模样摇头,然后大步朝司马蘅走来:“好花,便该惜之怜之。”
司马蘅感受着头顶传来的阴暗,眼角不着痕迹的瞟了一眼刘曜,只见他只是嘴角略含笑意,一动不动的看着他们。收回目光后,便又抬头看了一眼刘喜:“我乃是俗人,却是少了公子那份闲情逸致。”说完,便就转身离开。
刘喜先是一呆,然后看着司马蘅渐渐步上阶梯,消失在大堂后的身影,回过头对走到他身边的刘曜疑惑的说道:“这司马姑娘,初见她时倒也是温和有礼,怎么变得如今这般?倒像我得罪了她一般,永明兄,这是何道理?”
刘曜却是不停步,从他身边走过,也是上了阶梯:“怕是你的样子不讨她喜,你又何必想太多。”
刘喜紧跟着刘曜:“什么叫我的样子不讨喜,你又不是不知,这渭城里可是有多少女子对我芳心暗许。”见刘曜不为所动,便提高声音道:“再说,这怎么会不叫我想太多?想我德兴君,在这渭城里,有多少女子为之倾慕,怎么这司马蘅便对这般冷言冷语,这心里还真不是滋味。”
刘曜回头看了一眼有些懊恼的刘喜,轻笑道:“莫要忘了,渭城里的都是胡人,她可是晋人。”
刘喜一听,便更是恼怒:“既然如此,那她不是应该也讨厌你?那为何会住在你屋里?”
刘曜却是不紧不慢的走着,半晌才回道:“难道你方才没有看到,她可是一眼也没有看我。”
刘喜脚步一顿。
司马蘅紧握着手中的桂花,回到屋里后,便掏出帕子放在木案上,然后把花全放在了帕子里。放好后,她才松了一气,盘腿坐在木案后面。
想着方才遇到的刘曜,见他一副风清去云淡的模样,却是无一丝把她关禁在这屋里的愧疚,她心里就是一股气。那气越来越重,最后全聚拢在心口间,却是让她快无法呼吸,整个人便烦燥了起来。就连那近在鼻端的桂花香气,也无法让她平静下来。
略带凉气的细雨不知几时又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因窗子早前打开后便没有关起。一阵风吹来,那桌案上的桂花,便随风吹得四散开来。甚至有些雨丝也趁机飘了进来,落在了司马蘅的衣裳上,留下一点点暗灰的水渍。
第四十章
桂香2
更新时间2012-8-8
23:27:14
字数:2431
当桑用绘有纹饰的无足於案端着吃食走进屋里时,便看到司马蘅呆坐在窗边的案几后,面前的桌案上飘散着采来的桂花。而司马蘅本来用发带绑好垂在背上的乌青的头发,已被窗外飘进来的风吹得有些凌乱,而发尾似还有些发着亮光的水渍。
桑见状,不慌不忙的把木案放在司马蘅面前,然后转身把支起窗棂的木枝放了下来,把窗子半掩了起来,把风雨阻挡在外。
“姝女,请用食。”桑再把凌乱的案桌收拾了干净,才对司马蘅开口说道。
司马蘅回过神,见天色已变暗,雨势更是大了,再看着眼前的吃食,明显比前几日的丰富了些,便问道:“永明君可是留在了屋里?”
桑点头:“然也,公子屋里会客,与客一起用食。姝女也快些吃,待凉了便不好吃了。”
司马蘅却起了身:“先放着,你下去吧。”走到门口,倚在门框上,看着急流而下的雨串,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那日里从雨中醒过来的情景。
也是这样的雨势,只是那时她孤零零的倒在雨中,又惊又怕,再加上风吹雨打。若不是遇到了刘曜,她差点就死在了荒外。
不可否认,虽说刘曜对她有了隐瞒,甚至可能还怀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但她的命却还是他救的,她欠他一条命。这也是虽知他胡人,是胡人的将军,是她国破家亡的仇人,但她还是会随着他来到渭城的原因。在她的内心深处,却还是对他有着依靠。
只是一时依靠,一时又愤恨的情绪,磨砺得她很是难受。面对刘曜,更是越来越不知该如何处之。内心的茫然,让她此时无一丝食欲。
桑为人木讷,安慰人的话不会说,这时见司马蘅如此沉默不语,望着院中的水雨珠伤怀,她只有垂下头,浑默不语。但却是没有离开,侍候好司马蘅用完吃食是她的份内之事。司马蘅不吃,她便也只好一直站着。
隔壁院里,却是不时会隐隐传出一两声大笑声,却是刘喜的声音。也不知与刘曜说了什么好笑之事,让他如此开怀。
等雨势又小了下来后,桑端起桌案上的吃食走了出来:“奴婢去把它们热热,回来姝女再吃焉。”
等桑再次端着吃食进来时,她的身后还跟着缓步走来的刘曜。他的脸色一如平时般温和淡定,他这副样子哪里像是上过战场的将军。也不知是否太过坚强厉害之人,反而会变得更温和。
“听说,你食欲一直不好,可是食物不合口胃?”刘曜进屋后,便在司马蘅对面的桌案后盘坐了下来,然后开口问道。
司马蘅自他进来,便有些紧张,这紧张是对这几日他对她的关禁的愤怒,而产生的。听了他的问话,便努力让自己装作无事般拿起案上的箸,夹起左边用竹笥盛着,经过文火炙过的小鱼。轻咬了一口后,才回道:“前几日是有些不适,如今却是好多了。”又抬头看去,问:“刘公子回去了?”
刘曜轻轻的颔首:“用过食便走了。食不语,你先用食后再谈论吧。”
司马蘅看着他眼角淡淡的笑意,却是放下箸:“我无甚胃口,永明君是否有话与我讲?”
刘曜眼里闪过一些诧异,然后笑道:“你看出来了?”说着,指指案上的吃食:“你再吃些,我便告诉与你。”
刘曜虽温和,但却坚持,司马蘅无奈,便再吃了几块脯肉,又喝了几口散发着甜甜蔓青草味道的逢羹,这才又放下箸,然后把目光看向刘曜。
刘曜见状,弯嘴一笑,却是站起了身子:“走吧,我们去外面院子里走走散散食。”
司马蘅跟在刘曜身后两步的地方,等着他的开口。
“你喜爱桂花?”刘曜一开口却是无关紧要的问题。
司马蘅有些捉摸不定他的意思,便却也只好点头。但又发现他在前面,似看不到她的动作,便回了一声:“然也。”
“在这北边,桂花却是少见些。若是南边,定是开满了这花。我倒是记得等桂花全开的时候,便是在城外也能闻到城里的花香。”刘曜似在回忆,语气中有些感叹。
“你到过南方?”司马蘅对南方两字,最是在意,听到这两字,心都不由得会猛跳两下。
“前几年游历时便去过,那里雨水充沛,花果更是盛多,让人去了便会不想离去。只是可惜,路途遥远,此去不下千里,其中所受的劳累不提,单是到了那边,那山高树密之处,便要提心吊胆。只因里面住了不少的草寇,一不小心若是遇上,丢了钱财不说,那身家性命也颇受威胁。”刘曜慢慢的说道,一字一句敲在了司马蘅的心上。
他是何意思,这样说来,是想打消她到南方的意思?
不等司马蘅理清回话,刘曜便停了了脚步,却是到了白日里来过的的桂花树下,他伸手摘了一朵小花下来,放在鼻端闻了闻,又道:“我之所以留你在这里,便是知道此去南方,颇多困难,不是轻易便能为之。所以,阿蘅,你莫要误会我不助你往南,你要耐心等待。”
他看出她的烦燥与不安,是以为她着急去南方?看出了她对他的冷淡,是以为她怪他不让她去南方?
司马蘅紧紧握着双手,责问的话,已到了喉咙,再也忍不住就要问出口来。但手心中传来被指甲刺痛的感觉,让她有了一丝清醒。
她沙哑着声音问道:“永明君肯帮我去南方?”
刘曜回过头,目光定定的看着她:“然也,这么久以来,你应该明白我助你之心。若有不测之意,又怎么会带你来此处?”
司马蘅按下心头那又冒出来的烦燥:“是,我会等待,耐心等待。
刘曜沉默下来,似对司马蘅这样看似平静,却是非常不满之话有些无奈,但又没有更多解释。
等司马蘅回到院子时,送她到门口的刘曜叫住了她。
司马蘅回头便看到隐在夜色下的刘曜,他一身白袍在黑暗中还是很是显眼,他的双目也同样如此,在黑暗中闪着光芒,见司马蘅回头看他,便笑道:“在城里,我颇多故人旧友,更多的时间会与他们一起。这里便是要少来,若有什么事,便让屋里仆人多加相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