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底都沾不到泥巴的,看到瞿百户如此粗鲁的举止,
此刻也只能默默别过头去,拉着钟扶黎的手,
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
说是沈江云拉着钟扶黎的手,实际上沈江云经过今日这么一折腾,早就已经精疲力尽,是钟扶黎给他撑着力气,只盼着快点穿过这条密林小道,上马行走省力一些。
瞿忠目光扫了一眼沈江云和钟扶黎交握的手,心里感叹沈江云这小子讨了一个好娘子啊!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沈江云的护卫之中有一个清秀小子倒也没有如何引人注意,毕竟这年头一人出差,带着家中子弟混经验看市面的多了去了,后来钟扶黎在混乱之中发了声说了话,瞿忠仔细打量了两眼才发现这人竟然是个女子!
后来和沈江云搭话的时候,钟扶黎在旁边直接自报了家门,原来这个女子不仅仅是沈江云之妻,更是将门虎女,钟总兵之爱女,今日那一支一箭封喉的羽箭还在瞿忠的脑海中来回放映,这个时候更不敢置喙钟扶黎女子的身份随行有没有什么不妥了。
在绝对实力面前,哪怕钟扶黎做出了许多于礼不合之事,同行所有人依旧默认了钟扶黎的本事。
在沉默之中,一行人终于到了破庙前方,沈江云作为这一行人中目前的最高长官,立即下马走了进去,亲自拜见杜凝章。
“下官幸不辱使命,将队伍安全带回。”沈江云虽然说的十分谦虚,但是心中还是有点微微的激动的,毕竟杜凝章才是此行的主心骨,他是赶鸭子上架,如今要卸下重担,见了杜凝章,心里总算是松了口气。
他今日所经历的事情,都是活了这么大的头一遭,能够死里逃生且稳住了局面还救下了这么多人,沈江云觉得自己已经是十分不容易了。
结果谁知道,杜凝章依旧站在原地看着沈江云没有动作,既不叫沈江云免礼,也不说话,只是目光有些沉沉地盯着沈江云看。
杜凝章身后还站着一干官员,除了监察御史陶云亭外,其他四人都是户部里的官员,杜凝章作为户部的一把手,他在这个时候做出这种表现,户部里的其他官员都是眼观鼻鼻观心,就连沈江云的直属上司裘郎中此刻也敏锐的感觉到了不对劲,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这是一种无声的压迫和怒气的宣泄,沈江云先是一惊,接着又是一头雾水,再是恍然大悟——杜大人不高兴了。
这可和沈江云的预判完全背道而驰了。
杜大人缘何不高兴?
沈江云虽然在人情世故上还有些不够精通,但是脑子却是不笨的,很快他就明白了过来——自己这是喧宾夺主了,抢了杜大人的威风了。
也是,自己才一个六品主事,杜大人堂堂阁老,正二品高官,这次出逃的样子,实在是不体面。
沈江云倒不是一个苛责之人,今日这种局势,若不是有钟扶黎在一旁保护,弄到最后实在稳不住了,沈江云也要跟着逃——不逃怎么办?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那里吗?
只不过杜大人比他更加惜命一点罢了。
沈江云内心柔软,很能将心比心去想一件事,也不会总把人往坏处想。
陶云亭看不下去了,毕竟是沈江霖的大哥,不能见死不救,只能站出来打圆场:“杜大人,您看这……”
杜凝章看了一眼陶云亭,陶云亭也是跟着一起逃窜的官员之一,当时跑路的时候,简直比他还迅速,一时之间都跑到了他前面去,可一点都没有当初在朝堂上视死如归、血溅金柱的架势。
但是到底,陶云亭还是监察御史,他要给他这个面子。
杜凝章冷哼了一声,让沈江云直起身子来回话。
沈江云站直了身体,开始小心措辞着讲了一下杜凝章等人离开后的事情,等听到官兵死了六人,运粮车空了四车后,杜凝章立马脸色一变,斥责道:“沈江云啊沈江云,既然留下来的控制局势,为何还会死了六人?还有运粮车居然也空了四两,这让本官如何向朝廷交代?放粮的命令是谁下的?”
沈江云被杜凝章一顿指责,每一句话就如同一把尖刀一般刺向他的内心,杜大人只想着兵丁死了六人,可是百姓在混乱之中死了二十五人!
一共三十一人死亡,七十八人受伤,这些数字看似轻飘飘的,却是压在沈江云胸口的一座大山。
杜凝章不指责还好,一指责,沈江云有些受不住了。
沈江云本性纯良,并未直面过如此慌乱无助的场景,他之前一直在埋头做事,就是为了逃避那些死亡的事实。
死掉的人里面,甚至有一个刚满十七岁的小兵,路上的时候还请教给沈江云几个字,只是为了写家书报平安。
听说他今年刚刚娶了妻子,妻子肚子里已经有了小娃娃。
这个小兵的名字沈江云记得叫李二狗,沈江云还说“狗”字不雅,那李二狗便解释说贱命好养活,但是若蒙沈大人不弃,可否赐名?
沈江云说他好好斟酌一下过两日再回他。
只是名字还没想好,这个小兵却已经死了。
沈江云甚至不知道,李二狗到底住在哪里,是何方人氏?
他是谁的丈夫,又是谁的儿子?
一条年轻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永远消失在了这个世间,若不是沈江云心里还牢牢记着他的使命,或许此刻早就已经崩溃了。
然而,被杜凝章这样一顿斥责之后,内疚羞愧自责之意再次涌了上来,他完全忘记了杜凝章对于粮车的追责,脑海中只回荡着为何死了这些人?
拼命想要回避的事情,被杜凝章一下子挑开,还未愈合的伤口直接被撕裂,沈江云的头颅慢慢低了下去。
一路上的被迫镇定,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杜凝章见沈江云低下了头颅,心中憋着的那股怒气稍稍散了一点。
杜凝章作为阁老之一,自然不是那等没有胸襟气量的人,今日这件事,谁办成这样都要被夸办的好,唯有沈江云不行。
临行前,杜凝章被杨阁老请过去喝了一杯清茶,茶是清茶,说的话却不是好话。
在官场利益面前,并非一定是你死我活的敌手,像杜凝章和杨阁老这样的人,只要利益有分歧,争个天昏地暗是常有的事情;但是只要两者利益一致,那么就成了坚不可摧的盟友。
官场上的老油条,心性之坚难以用常人的思维判断,更多的是以“大局为重”。
显然沈江云,就碍了杨阁老的“大局”了。
所以从一开始,杜凝章就已经想过了,要在事情的最开始,就要把沈江云的问题定性,绝对不能是以表功的奏折将沈江云的名字呈到皇帝面前。
所有情绪外放都只是为了达成目的的表象,一旦杜凝章脱离了之前攸关性命的危险之中,他的思维和手段就又一次回归了原本的水平。
打压沈江霖,不过是手到擒来之事。
可是渐渐地,杜凝章发觉了不对劲。
沈江云的头颅一直低着不要紧,此间破庙虽然四处透风,地上也有杂乱的茅草之物,前面供奉的神像半个身子都已经倒塌了,供桌上神龛都破碎了,只是这地上的青石地砖还在,所以杜凝章清晰地听到了水滴溅到地砖上的声音。
怎么回事?外头又下雨了?
杜凝章脑子里一下子想到的就是这个。
彰德府大雨连绵不绝,今日白天没下,此刻下起来也是正常。
可是,当杜凝章看到了沈江云耸动的双肩时,他才顿时反应了过来——原来不是外面下雨了,竟是沈江云哭了?
堂堂一个八尺男儿,比他还高出半个头,居然哭了?
这是什么新花招?
沈江云先是无声抽泣,后面是掩面痛哭,一边哭一边愧疚万分道:“杜大人,是下官的错,下官没有做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人死在了下官面前,下官真是,真是…….”
沈江云面若好女,肤色如玉,身穿普通青色官袍,哪怕此刻卸下了官帽,发丝有些凌乱,却依旧挺拔如松、容颜无双,这般一哭,再加上直白懊悔的言语,旁人看了都不由得心有戚戚然,钟扶黎这个护夫狂魔更是头一个看不下去了,瞬时间站到了沈江云的旁边,双臂抱剑,一言不发地死盯着杜凝章,恐怕杜凝章再说下去,钟扶黎都要拔剑了。
那女杀神的样子实在太过有威慑力,杜凝章早前就已经从探消息的人口中知道了钟扶黎一箭射杀乱贼时候的杀伐果决,迎上钟扶黎的目光时,心底都抖了一抖。
沈江云随队伍出发的时候,就将妻子作为随行人员报备上来了,当时杜凝章根本没有提出任何反对意见——现成的把柄送上门来,谁出公差还要带家眷的?简直是徒增笑柄。
而现在,杜凝章实在是后悔请了这个女杀神来,尤其是杜凝章知道了钟扶黎是钟总兵之女后,更是后悔不迭。
钟总兵虽然远离京城,但是手中掌一地之兵,就是杜凝章也不敢轻易得罪了。
杜凝章想过沈江云会狡辩、会愤慨、会争论,可压根没想过,沈江云直接就将罪责全部认了下来,还哭的如此伤心!
这一回,竟是杜凝章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这出戏根本没按照常规剧情往下走啊。
杜凝章面色几经变换,最后顶着钟扶黎杀人似的目光,语气缓和了一二:“当然了,这事情是谁都不想的,也确实是难为你了,只是到时候这个责任还是要……”你来承担。
杜凝章一边说着一边拍了拍沈江云的肩膀以示安慰,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沈江云通红着眼睛打断道:“谢杜大人劝慰,只是下官想给他们安葬一番再走,不想让他们曝尸荒野,再将他们的名姓家世记录下来,上奏给朝廷,为他们请功给他们家人发放抚恤银,还请杜大人成全。”
沈江云一揖到底。
破庙里头,除了他们这一众文官,还有一个千户三个百户,他们听了沈江云的话眼眶同样也是红红的。
武将直来直去的多,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肠子,沈江云说的话做的事,他们都看在了眼里,他是真的将他们兄弟的命当命看的!?
这几个兵丁,若是杜凝章不上奏,那么最多按律例一户拿十两抚恤银,就买断了这一条命,旁的什么都落不到,这么热的天,不安葬,曝尸荒野或是一把火烧了,家人连尸骨都看不到,更是常有之事。
只有有人替他们说话了,让他们名字被看见了,将他们定性为有功勋的人了,他们的亲属才能得到朝廷的照顾和长期的抚恤,他们的死才不算白死。
否则,甚至像今日的情况,还很有可能不仅没功,甚至有罪,就更说不清楚了。
沈江云哭的时候,他们这些武将还觉得沈江云太过娘唧唧的,但是他说的话做的事,却比那些站在一旁无动于衷的其他文官都要爷们!
杜凝章自己反倒被将了一军!
若是为这些人请功,那么主持大局的沈江云还会是有罪之人吗?
可若是不请功,杜凝章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那些武将脸上的表情——自己在接下来的赈灾路途中,还能得到他们全心全意的保护吗?
好一招声东击西啊!倒是他小看了这个沈江云!!
杜凝章此刻只能打落的牙齿和血吞,咬牙答应了下来,还“好心”地拿出了一张帕子给沈江云擦眼泪,换得了沈江云红着双眼真心诚意地道谢。
杜凝章都不想去看沈江云那张好看的过分的脸,这兄弟两个,一样的好相貌,一样的坏心思!
杜凝章哪里知道,沈江云一片赤诚之心,根本做不得假,他是真心实意哭那些死去的人,也觉得自己做的不够好,原本自己或许可以救下更多的人的。
他将自己誊写好的灾民册子直接原原本本上交给了杜凝章,把贼子煽动灾民哄抢赈灾粮的事情也一五一十说了。
杜凝章听完之后,当即决定,先去审问那些贼子,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再决定要不要继续前行。
毕竟此间事中透露着蹊跷,对方像是知道了朝廷的动向一般,怎么就这么巧,他们一入彰德府,就遇到了大规模的流民,甚至他们还就混在里流民堆里,策划了哄抢一事。
杜凝章带的只是先头部队,后方运粮车还有数十辆、上千名的官兵护卫,他们尚且还没入得彰德府地界,在杜凝章安全之后,他立马就派人快马回传消息,让他们原地待命、加强戒备,怕的就是整批运粮车队都会被劫。
若是全部被劫,算成银两那可是要几十万两的代价,这些银两还是从那些宗亲头皮上拨下来的,饶是杜凝章,也担待不起这么大的责任。
关键时刻,杜凝章的思路还是很清晰的,下达的命令一丝犹豫都没有,否则现在又是一个什么情形,还十分难说。
而审讯完这些贼寇之后,杜凝章的面色是真正阴沉了下来,绝非表象了。
原来更前方,还有一个悍匪窝,他们早就得到了线报,说朝廷要派人来赈灾,将有大批物资从双头山经过,他们准备要将这批赈灾物资一网打尽。
而今日抓到的十五人,只是他们派出来探查情况、扰乱秩序的马前卒而已。
更加糟糕的是,这些马前卒并不知道双头山埋伏了多少人数的悍匪,他们也只是最外围的成员,知道的信息十分有限,唯一给到的有价值的信息是,这些悍匪还豢养了一大批的依附他们的流民,准备冲击官府的押运队伍!
第137章
智勇双全
杜凝章很快从随行队伍里叫来了两个从彰德府本地的官兵过来,
杜凝章虽然知道此行的官道必定要经过双头山,但是这双头山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他却是不知道的,
毕竟杜凝章自己也从来没有到过此地。
很快,
众人将破庙内唯一的一张贡桌给清理了干净,铺上纸张,
准备以他们的描述,现将双头山的地界画出来,然后再进行仔细分析。
说到画画,
沈江云立马毛遂自荐,
杜凝章不觉得画个图有什么好说道的,在场的文官基本上都能提笔画两下,
只是等到沈江云仅仅根据描述,
就将双头山附近的情况描画的栩栩如生,关键是他的笔法勾勒十分不同,寥寥几笔,便能勾出外型,倒是又让杜凝章高看了沈江云一眼。
双头山的地界,便如同它的名字一般,
一条官道在两座山之间穿过,
说是山倒也不是什么高山,
高度据说不过是在十五丈左右,
但是因为这个特殊的地理位置,
自然就成了一个天然的劫道之地,一旦他们的运粮车队经过此地,
马上就会被他们直接从上方包围,属于易守难攻之地。
然而,
若是从此地之间绕过,这是方圆百里内唯一一条官道,若是绕道,他们在路上耽误的时间至少增加一个月,到了那个时候再抵达既定的目的地,不一切都晚了吗?
救灾如救火,晚上一日,就或许有成百上千的人死去。
所以,哪怕在朝堂上争斗这么多年,心硬如杜凝章,也没办法直接下令绕路。
毕竟前方究竟是怎么样的情况,尚且还没定数,他们配备的可是朝廷正式官兵,若只是一群几十上百个的悍匪,就把他们吓成了这样,这实在是有失朝廷的颜面。
可若是硬冲过去,前方的危险,却是不可测的。
若是再次陷入了今日的这种危机之中,难道还要拿他这个堂堂二品大员、内阁阁老之尊的躯体去和几个悍匪搏命吗?
这个时候,杜凝章实际上是有些暗暗后悔了。
这次赈灾,他其实可以派底下的侍郎或是指给其他人做的,但是因为在永嘉帝在位的时候,很少让他有与地方深入接触的机会,杜凝章认为此次出京就会是一个机会,却没想到如今变成了火中取栗。
众人一瞬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谁都知道这是一个棘手的情况下,杜凝章不发话,大家都不敢发声。
“夏千户,依你来看,这双头山该如何过?”
杜凝章终于出言,他没有直接发号施令,而是询问夏千户。
夏千户是这群武官中官职最高的武将,杜凝章本着专业的事情让专业的人来做,先寻求夏千户的意见总归不会错。
夏千户暗暗叫苦。
别看这个夏千户长的虎背熊腰、眼若铜铃,一个可以打十个的样子,仿佛张飞再世似的,可是实际上,这人是个彻头彻尾的关系户,他爹是朝中的明威将军,别看官职是正四品,其实也是个虚职,而他自己以前更是个只知道斗鸡走狗的官二代,他爹帮他钻营了一番,弄到了京城守备大营里混混关系人脉,而这夏统比他爹还懂人情世故,在京城守备大营上下都打成了一片,慢慢从普通小兵爬到了现在这个位置。
夏统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让他护卫护卫队伍,整顿戒备调度没问题,但是现在这是干什么?是剿匪!是领兵打仗!
他夏统要是有这个本事,何必还在京城守备大营里混着,早就琢磨着外放边疆去建功立业了。
再说了,就算有这个本事,还得有这个胆气,夏统觉得要靠他,这个队伍可能药丸。
这也算是夏统的优点之一了,十分看得清自己。
最怕的,是自己既没有本事,还觉得全是自己本事的人,很容易将所有人都带沟里去。
心里这么想,嘴上可不能直接说自己不行,夏统面上一派武将的镇定之色,稍稍想了想后,抱拳回道:“回禀杜大人,前方究竟如何下官不得而知,如今可以集结的可战之力只有二百六十人,这人数上不占优势啊。”
夏统的意思,是撤,是避其锋芒。
翁四德听不下去了,直接站出来反驳道:“若是绕路,我们要绕多远的路夏千户知道吗?救灾的日程刻不容缓!”
翁四德是谁?翁四德是此行的百户长,屈居夏统之下,但是人家说话一点都不带怕得罪夏统的。
盖因翁四德说起来,也是一个官二代,而且他父亲的官职正好在夏千户之上,夏统可不敢得罪了他。
翁四德年纪和沈江云差不多,他还在国子监的时候就成了沈江霖《求仙记》的最忠实的读者,这些年读下来后,很有一番正义心思、侠义心肠,今日若不是被夏千户拉着避险,他怎么说都会留下来“行侠仗义”。
只是他心虽好,但是入军营时间尚短,思虑不足,想当然道:“若是担心人数太少,不如从后端的队伍中再抽掉五百人过来,如此想来是能万无一失了。”
翁四德想的是以人数战胜对方。
双头山上窝藏的不过是一群悍匪,就算是多又能多多少人?在翁四德的认知中,正式训练过的官兵还打不过一群悍匪?实在是无稽之谈。
瞿忠和另外一个百户对视了一眼,他们人微言轻也没更好的主意,更加说不上话来。
杜凝章眉头紧锁,不过是几句话的功夫,杜凝章已经意识到了,这帮子人没一个有勇有谋的,想要靠他们出主意,根本没可能。
钟扶黎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她抱着佩剑直接站了出来,恨铁不成钢地冷嘲道:“你将人调来了,若是对方一直在监视我们的动向,知道我们将大批量的官兵掉过来,或许就是他们的调虎离山之计,然后他们来一个直捣黄龙,又当如何?你们可别忘了,这些悍匪的目标,从来不是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而是那一车队的赈灾物资!”
钟扶黎直指事情的核心,虽然她是个女子发言,但是在此刻倒是没有人出言阻止,毕竟钟扶黎说的十分在理。
杜凝章见这个钟扶黎不仅仅武艺高超,就连兵法似乎也很熟知,此刻也是病急乱投医了,若是往日,杜凝章哪里会理睬一个小妇人,这个时候他却沉声道:“那你又有何高见?”
钟扶黎没有因为杜凝章官位高而对他有什么害怕的情绪,她父亲就是正二品的总兵,在地方上像个土皇帝般的存在,那些封疆大吏哪个不是对她父亲恭恭敬敬的,故而此刻哪怕是杜凝章相询,钟扶黎依旧是不卑不亢地回话。
这便是家学渊源。
“若以我看,后边的粮车队伍的护卫不能动,杜大人让他们原地待命是十分正确的决定,此刻他们还没入彰德府地界,恐怕那些悍匪并不敢轻举妄动。”
杜凝章的行事是老辣的,若是当时让后面队伍汇合前行,恐怕此刻对方已经杀他们个措手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