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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倒是还摆了不?少的书籍,崔颜翻了翻,大多是诗词歌赋,他又往下看,果然瞧见?藏在角落里的一些闲书杂书。
崔颜瞧得有趣,刚想抽出几本杂书来?瞧瞧,却不?小心抽出了一沓夹在书籍中间的水墨画以及一些抄录的佛经训诫,有几张因为力道太大,不?慎散落到了地上。
崔颜将画纸捡起来?放好?,也许是清闲无事,便不?自觉地多瞧了几眼。
字如其人这句话不?是假的,妻子的字画也如她人一般温婉秀气,画中多是鸟兽虫鱼,花草树木之类的自然风景。
笔触灵动美丽,有种独有的温柔与灵气,但大多是物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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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颜继续往下翻,起先没注意,倒是有一幅让他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下。
众多的画纸中只有那一幅是不?一样的,画中的风格都?变了,是一副雨景之作。
画中主旨是一间普通到毫无记忆点?的农家小院,院子中央栽了一棵合欢树,树底下摆着寻常的石桌跟石凳……而那门前还画了一个人,一个穿着青色布衫的男人身影。
虽然只有一个侧影,但也能看得很?清楚,那男人似乎在笑,坐在门槛上,衣裳湿了半截,裤腿上都?是雨水打湿的痕迹,
画笔之人观察得很?细致,连男人衣袖上不?慎沾染的泥点?都?十分清晰的描绘了出来?,可见?作画之人当时的用心与印象深刻。
这幅画让崔颜无意识地皱起了眉。
一时间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有些烦闷,他觉得那画中人的侧影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一样?
但却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崔颜垂着眸,眼神不?明,盯着画中的男子细瞧,他正要循着那点?微末的熟悉感细想,却听到门口传来?了一声熟悉的轻唤:
“夫君,原来?你在这里。”
崔颜听到那声轻唤,思绪被?中断,他回?过神来?,随手?便将那沓画纸压下,转而朝着妻子露出一抹淡笑,“嗯,是在这里。”
因为见?着了爹娘,宋窈这会儿心情不?错,便也朝对方笑了一下,笑容里带着一丝丝温和?的意味,“夫君在这里做什么?”
崔颜轻笑,“没什么,在看夫人从前的画而已。我瞧着夫人,画技娴熟,笔触灵动,颇有几分宋公年轻时的风范。”
宋窈闻言脸颊便漫上一层红晕,她走过去颇有些不?自在地羞瞪这人一眼,“夫君是在故意取笑我吗?我早听闻夫君才学过人,从前在国?子监时便是字画难求。”
她抬眸看人,目露打量,“夫君还甚会仿古画。听闻夫君还仿了一卷前朝徐公的临川夜宴图,被?友人送去画坊卖了三千两银子,最后却无一人瞧出是仿笔之作对吗?”
妻子罕见?地聊起从前,语气轻快了不?少,歪侧着头的模样也格外鲜活,“你这样的人也能看得上我这些雕虫小技吗?”
兴许是被?人夸了一通,崔颜心情很?好?。
他难得自谦,长指敲着那颗极为聪慧的脑袋目露苦恼之色,“唉……陈年旧事,不?提也罢。夫人兴许不?知?,花了三千两银子的冤大头竟是自家父亲,后来?回?府,不?仅挨了顿教训,连三千两银票都?不?翼而飞了。”
宋窈这下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
崔颜便也跟着笑。
笑完之后崔颜又解释道,“夫人画作确实颇有灵气,任何画作只要有人欣赏便是佳作,没什么高低贵贱之分。”
“倒是这一幅,不?太像是夫人一贯的风格……”
崔颜原本只是随口一提,却不?成?想,妻子在看到他手?上拿着的那幅画时——
表情顿时有些僵住了。
她努力挤出一个笑,发现不?行后又快速垂下眼帘,表情很?是难看。
后来?实在没忍住,干脆冲上前去,直接按住了崔颜的手?掌,硬是将那副画卷从丈夫手?中抢了下来?。
“你别乱碰……”
宋窈的神情明显有些不?正常。
她有些紧张,嘴唇紧紧抿着,眼里还闪过一丝丝慌乱。
“这不?是什么佳作,只是我……是我,闲暇时随手?乱画的,不?值当什么,别看了。”
……是吗?
崔颜眼神不?明,神色却愈发平静。
他能明显察觉到一丝不?对,不?同于往常的淡然,窈娘明显在心虚,心虚什么呢?
一副画有什么值得好?心虚的吗?
还是……那画上的布衣男子?
崔颜微低着头,心底逐渐倾向于后者。
这一刻,他胸口忽然涌上沉闷。
仿佛有什么重重挤压着心脏,让他极为不?适,这感觉并不?好?受,隐隐的还有一股陌生且难以忽视的情绪涌出。
这种情绪来?得突然,犹如针刺一般,毫无预兆地刺进了胸口里。
他将心底的那抹在意压下,尽量忽视那抹在意在心头引起的不?适……与嫉妒。
……
因为宋窈冲过来?的速度太快,力道也重了些,崔颜一时没有防备,被?她撞得往后退了两步,身体后仰,后腰抵在桌沿。
他手?掌撑在身后的长桌上,眼睫微垂,静静看着因为着急而撞上来?的妻子。
她的手?掌还按在他的胸膛上。
崔颜看过去,眼神未变,“怎么了?夫人怎么这般在意,那幅画很?重要吗?既然这样,我不?乱碰便是了。”
他说着又故作轻松,朝着怀中人轻笑了下,仿佛什么都?未发生一样。
语气一如往常,含着温情,“不?过,窈娘是不?是也该从为夫的身上起来?了,虽然为夫并不?介意与窈娘亲近……”
听到这话,宋窈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跑得太急,这会儿正将人抵在身后的长桌上,整个人都?靠在对方怀里。
她抬眸,正好?对上了丈夫的视线。
他长手?撑着案桌,黑眸里映着窗外的细碎的明光,有一种难以描述的沉静温柔。
这人正偏着头朝她笑,声音平和?,“这模样似乎不?太妥当,若是被?外人瞧见?了,兴许会以为夫人正在对为夫霸王硬上弓呢。”
宋窈闻言微怔,情绪这才缓和?了些。
她有些没忍住抬眸羞瞪他一眼,这才红着脸从他怀中起来?了。
倒是门外几个丫鬟听到新姑爷这话都?忍不?住低低笑了起来?。
…………
冤种炮灰女配(12)
有些事情不能?细想,
越想便越觉得不对劲。从窈娘对待那副画卷的紧张程度,某个从未有过的?念头突然在脑海中清晰浮现。
崔颜垂下眼帘,长睫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他眼神愈发晦涩,似乎想到了什?么。
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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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这段时日窈娘对他抗拒的?态度,想到昨晚行房之时?,
窈娘泪流满面?惊慌失措的?模样,
也?许那并不是因为害怕,
而?是因为她根本就不愿意……不愿意同他亲近。
想到这些,
崔颜不自觉地捏紧了手指,令人压抑愤懑的?情绪如潮水一般汹涌漫上心头。他觉得不甘,甚至觉得头疼,
脑袋里隐隐有跟血管一直在不停抽动着,
甚至让他有些难以维持面上的冷静理智。
也?好在天色渐晚,车内光线昏暗,自那幅画之后,窈娘一整个下午便有些心不在焉,
所以并没有察觉到身?旁丈夫的?异样,也?可?能?是从一开始她就未曾注意过他的?情绪。
回到崔府后,两人各自回了院子。
小厮长寿又敏感地察觉到了自家少爷的?异常,明明去宋府时?心情挺好的?,
一路上同夫人有说有笑的?,怎么一回来就不说话了?
还有夫人也?是,
瞧着情绪似乎也?不大好,
有些低落。长寿心里猜测着,
难不成这夫妻俩又闹别扭了?
不过这事他也?不敢多嘴问啊,毕竟只是个下人呢,
听主子吩咐就成了,长寿便只垂着脑袋,恭恭敬敬跟着少爷进了书房。
进了书房后,少爷便让研起墨来。长寿还觉得纳闷,少爷这是想写什?么呢?不过一句话都没问,赶紧老老实实把墨研上了。
过了片刻……
他一抬头便瞧见自家少爷抽出了一张白纸,面?无表情的?在纸上画着什?么,不过寥寥几笔便勾勒出了一间别有意趣的?农家小院。
长寿探头去看,看了半天,没看出有什?么特别的?,这不就是郊外寻常百姓家的?院子嘛,少爷今儿个怎么这么有兴致了?
居然还画起了这些?以前仿古籍去卖时?,被侯爷教训了一顿之后,少爷不是气?得再不肯动笔了嘛,今日画得倒是颇有雅兴。
小厮不知少爷心中所想。
崔颜却?是越回想起画中之景,脸色便越是难看,难以维持冷静,从作画之人的?角度来看,窈娘必定?是在那间小院中停留过。
可?以妻子的?身?份地位与性子,她是决计不会?与这些人和事有任何牵扯的?。
他眼下尚且不知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从妻子紧张那幅画的?程度来看,那人必定?是在她心中占据不小的?位置和份量。
……
长寿没从那副画中瞧出什?么玄机来,正走?神着,突然听见
“啪”
的?一声,少爷搁笔了,只是那画笔也?不是搁在笔架之上,而?是直接扔到了一旁的?桌上,溅起了不少墨汁。
随后,那张画纸被扔到了小厮面?前,长寿只听到他家少爷冷冰冰的?说了一句,“去查,查清楚这是谁家的?院子?还有,那画中的?男子姓甚名谁,什?么身?份,是何来历?”
那语气?冷得人牙打颤。
长寿怔了一瞬,下意识抬头,正好就看见了少爷此刻的?眼神。
那眼里仿佛含着某种冷意,那双沉静的?眼里沉浮着深沉的?漆黑,眼神晦涩而?冰冷地盯着画上的?男子,好像要将人盯出一个窟窿,教对方彻底消失一般。
长寿甚至被自家少爷周身?萦绕的?寒气?吓到了,这是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少爷怎么会?生这样大的?气??
他赶紧上前将画纸捡起来,这才看到那画上还画了一个男子。
一副书生模样的?年轻男子,瞧着似乎有些眼熟,但?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不过也?仅是有些眼熟罢了,毕竟这画的?并不算清晰,小厮为难地挠了挠头,有些试探地问了一句,“少爷,没有个大致范围吗?这是咱们京城附近的?宅子吗?”
崔颜面?无表情看他,“你说呢?”
少爷连往常的?打趣嫌弃都没有了,此刻眉眼冷淡,连带着唇色都淡薄了不少。
长寿手心冒汗,立马低头应道,“小的?知道了。奴才这就去查,这就去查。”
…………
五日后,长寿终于不负所望,找到了那间院子的?所在。因为院子中央有一棵极为显眼的?合欢树,所以寻找起来也?不算费劲。
说来也?巧,那间农家小院的?主人他们前几天还见过一面?,不就是夫人生气?离开那晚遇上的?书生冯逸之吗?
怪不得他总觉得眼熟。
他还记得少爷因为那晚书生给夫人送了双鞋子而?生气?,后来硬是塞了一锭银子给那书生,强行将那双绣鞋给买下来了……惹得书生满脸涨红,十分不自在。
最后还惹得夫人有些不大高兴。
长寿将收集到的?消息全都如实告诉自家少爷后,有那么一瞬间,他看到少爷的?脸色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难看了下来。
那双修长的?手指捏着递上来的?信纸消息,指节捏到绷紧泛白,没有一丝血色,他口中低低念了一声,“冯逸之……”
“冯逸之……原来是他。”
他努力压抑着情绪,但?最终还是没有压制住。
“怪不得……”
什?么怪不得?小厮没弄明白。
但?紧接着,便是一直压抑隐忍的?情绪忍到此刻终于失控,他用力攥紧了拳头,猛然转身?,狠狠一拳头砸在了身?旁的?桌子上。
上好的?檀木红桌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这动静吓了面?前的?长寿一跳,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少爷的?手掌,眼皮子乱跳个不停,那双手关节处通红,隐隐溢出了不少血珠。
小厮紧张得后背直冒冷汗,他隐隐察觉到了这件事情兴许是和夫人有关,但?却?不知具体发生了何事?也?不敢上前询问。
只低着脑袋期盼这事赶紧过去。
他不知晓,崔颜却?是终于弄清楚了。
他想起来了,冯逸之……
怪不得那样眼熟,原来是早就见过。
那晚在长明湖畔给窈娘送鞋子的?书生。
他不是傻子,自然也?能?看得出来,窈娘那晚的?反常,以及她对那个书生似有若无的?在意。先前的?一切不解,在得知画中男子是谁之后,所有的?一切都变得十分清晰明了。
某个答案也?在脑海中变得愈发清晰。
崔颜攥紧了手指,终于知晓了。
窈娘心中在意之人……是那个穷书生。
这个认知让崔颜呼吸不顺,胸口剧烈起伏着,他甚至还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行房那晚的?反常,也?许窈娘真的?不是因为害怕畏惧,而?是见了心上人之后……发现自己难以割舍那份感情后的?压抑与痛苦。
以至于她根本就不愿意同他亲近,身?体本能?地抗拒他,却?迫于父母之命与他成婚。
这才是她抗拒他的?事实!
想到这些,崔颜的?心仿佛都开始轻颤,眼神晦涩不明,充满不甘,他不知该如何纾解?
他恍惚间似乎有些明白了,自成婚以来,妻子眉眼间那抹似有若无的?忧伤落寞之感从何而?来了,他原先只以为她是想家,眷恋家中父母亲人,现在想来……
她应当是不开心。
一直都……不开心。
她甚至从头到尾都不曾在意过他,她嫁他不过是应父母之命罢了。所以才会?在知道姚瑟瑟的?事情后而?无动于衷,甚至能?在新婚之夜劝他去别的?女子那里看看。
想到这点,崔颜的?眼睛甚至弥漫上了一层血丝。
原先一直不肯承认不肯相信的?事实在那副被小心翼翼珍藏的?画卷之下被妻子一手揭开,撕扯得鲜血淋漓。
倘若真心爱慕,又怎会?不介意新婚之夜的?丈夫去别的?女子那里?哪怕是一点点在意,她也?不会?那般无动于衷。
可?窈娘却?是……毫不在意。
心头忽然涌上无尽的?酸涩,铺天盖地,压得他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