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拜。”

    挂断电话后，季烟汀切屏去瞧了眼滴滴司机还有多久才?能?到。

    地图上显示着只?差一个红绿灯。

    不远了。

    -

    抵达柏乐商场二楼的海底捞门口时?，蒋落已经等在那儿了，穿着身褐色大衣，牛角扣没扣，里面是她送的那一身。远远见着她，踮起?脚尖笑着挥挥手。

    季烟汀左望右望，总觉着那人不太像蒋落，最后盯着熟悉的衣服犹犹豫豫地走过去。

    ，尽在晋江文学城

    待靠近了，她才?看清蒋落的模样。黑发之间两束紫色挂耳染被撩到耳后，露出耳垂处的爱心耳夹，她摘了眼镜，深色眼线上扬，赤陶棕色调唇色。

    见季烟汀的目光一直往她头发上瞟，蒋落指尖夹起?挂耳染发梢，低头瞅了眼，“网上买的假发片，34块钱，怎么样，是不是很逼真？”

    手不抬不知?道，一抬季烟汀再次吓一跳。

    她还做了美甲，短甲，玫红色调的，还镶着亮晶晶的闪钻，稍微贴得有点歪，但不妨碍精致又漂亮。

    像是读懂了季烟汀的心思，蒋落把手指往她面前?一摆，小声道：“我妈是做美甲的，我从小看着她给客人做，所以?我也会点，今早趁她去店里面了偷偷拿她的材料给自己做的，晚上再偷偷卸掉，怎么样，牛吧？”

    季烟汀低头看看她的美甲，再抬头看看她的那张脸，真心诚意地点头。

    夏阿姨见到她一定会傻眼。

    “那走吧。”蒋落伸手去牵她，领着她进门，“基本上人都到了，我让他们先进去了。”

    络州的火锅店生意总是红火，海边的城市湿气重，尤其是冬天，总爱吃些烫的、辣的。店里的空调打得暖，季烟汀刚一进去便觉得有些热了。

    拐过小料区，打开包房门，她看见了几张熟悉的脸。

    包房很大，一张方桌的对?面是K歌大屏幕，边上摆放着话筒。锅底已经上来了，番茄与?麻辣双拼，腾腾热气萦绕，桌边摆放着餐盘，都是寿星点的。

    她被拉着在左侧坐下，不动?声色一眼扫过去，却没见着那个人。

    “季烟汀也到了。”蒋落数了遍人数，“还差个谁？哦，周予酌，怎么还没来？刘启莫你给他发个微信催一下。”

    “没微信啊姐姐。”

    “你好兄弟你没微信？耍我呢？”蒋落催促，“快点。”

    刘启莫苦着张脸，“我说真的，真没……”

    话未说完，门被轻轻拉开，发出一声轻微的声响，扭头顺着那件蓝色菱形格毛衣往上瞧，季烟汀终于看见了这张脸。

    “哟。”刘启莫拍了下他的小臂，“说曹操曹操到。”

    “抱歉，久等了。”他先将手中的礼物递给蒋落，柔软的毛衣袖口擦过她搁在桌面上的手背，她下意识颤了下食指指尖，险些勾住他的毛衣。

    随后，他才?落座于一边，正好是季烟汀的对?面，最遥远、但同时?也是最容易抬眼看见的位置。

    “路上有点堵。”他说。

    蒋落道了声谢，接过生日礼放在椅子旁，道：“好了好了，人齐了！开涮开涮！”

    涮肉期间，蒋落担心季烟汀饿了，跑去小料区弄了点牛肉粒，盛了点番茄汤，递到她面前?。

    刘启莫看着一个劲酸：“哎呀，那么偏心呢？”

    蒋落瞪他：“闭嘴，果冻贼！”

    “什么叫果冻贼？”

    “就是你上次欠我的果冻还还还没还！再不还，我要告诉嫂子了！让她教训你！”

    锅炉雾气朦胧上升，一桌子话匣子由此打开。高中时?期的话本就密，往往下课铃一响，两个人便能?七嘴八舌热火朝天，一群两个人便能?将吵闹声哄溢出教室。九个人围一桌，聊起?天来耳朵简直没有空闲的时?候。

    而周予酌在聊天声中艰难地捕捉季烟汀的心声。

    “哇，蒋落，没想到你化妆技术那么好，我刚都没认出来你。”

    “那当然，那是我引以?为傲的技术。”

    “哎，蛋糕是什么时?候到啊？”

    “还要过一会儿，我跟服务员说了，待会儿直接送进来。”

    “还好这是包房，我刚开始还以?为你要定大厅，本来都不打算来了。一想到一群服务员要在众人目光下，围着唱生日歌，不是寿星我都感到脚趾扣地。”

    “怎么可能?？”

    她愁容，

    “……”

    “怎么一声不吭潜水还笑那么开心？”身侧的刘启莫戳戳他，“哎，勺子在你那，帮我捞个虾滑呗。”

    “不要。”周予酌收敛住表情，摇摇头。

    “那你把勺子给我，我自己捞。”

    “也不要。”

    刘启莫皱起?眉啧了声：“怎么个事啊周磨叽？”

    “少吃点虾滑。”周予酌站起?身，亲自给他捞了条豆皮，“多吃点素菜。”

    刘启莫：“？”

    周予酌用漏勺舀了舀番茄锅，虾滑受欢迎，只?剩下一个了，蒋落点的菜多，加上待会儿还有蛋糕，没人会赞同再特?地多加一盘菜，根本吃不掉。，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垂着眼，握着漏勺捞起?最后一颗虾滑，上半身前?倾，撩起?睫毛朝向对?面，低声问：“你要吗？”

    四周聊天声太吵，季烟汀听不清他说了什么，只?见得他的目光望过来。她用余光左右一瞥，确定他是在同她说话。，尽在晋江文学城

    “什么？”她问。

    “正好捞到。”他面不改色，泰然若之地抬了抬漏勺，在刘启莫震惊的目光中，加大了点声音，“我不吃这个，你要吗？”

    季烟汀反应过来，连忙递过碗：“谢谢。”

    “不客气。”他直回了身子，唇瓣微弯，忍不住垂首轻笑。

    再落座时?，倏地察觉到腰间有什么东西抵着，周予酌低头，刘启莫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作手枪状抵着他，恶狠狠道：“我是狼人，今晚你被刀了，没有解药！”

    他觉得季烟汀可爱的第二十七天

    “别闹。”周予酌拍下他的手，

    想?了想?，给?他捞了片牛肉，“补偿你一下。”

    “我闹？”迟来的补偿比草都轻贱，

    刘启莫冷哼，碎碎念，“那是我闹吗？我看你分明就是偏心，跟蒋落一个样。”

    闻言，周予酌沉吟片刻，突然斜着身子靠近他耳边，

    低声道：“你说的对?。”

    而后迅速坐直了，仿佛什么也没发生，只?余下唇角压不下去的弧度悄悄透露出一些情绪。

    “？”刘启莫诚恳，“有时候跟你做朋友真?的挺烦的。”

    “那真?是太抱歉了。”他唇角含笑，从刘启莫身上收回?视线时随意一瞥，却蓦地捕捉到一道凝视的目光，来自费非度的，

    仿佛已经注视了很?久般的。

    不过对?上一瞬间，

    费非度便匆匆收回?了视线。

    他眉心微蹙，

    也移开了眼。

    蛋糕是在一小时后送进来的，外壁橘色调，白色奶油围着一圈裱花，

    最上方的立着块叉着腰的小熊饼干，

    戴着红黄相间的生日帽，小熊身前，五彩斑斓的奶油写着HAPPY

    BIRTHDAY的字样。

    蒋落担心尴尬，

    拒绝了服务员一同庆生的好意。

    点上蜡烛后，刘启莫速度去关了灯。整间包房内只?剩下彩色蜡烛的一圈火光，

    映亮了蒋落虔诚的面容，她戴着店家送的皇冠，闭着眼，双手合十。不知是谁点了生日歌，也不知是谁先?开的口，拍手踩着节奏，齐声唱着生日歌。

    不过几秒，她便睁开眼睛：“我许完了！”

    刚要鼓起嘴吹灭蜡烛，刘启莫忙伸手护住火苗，“这么快？你好好许愿了吗？生日有三个愿望呢！”

    “三个？”蒋落一愣，脸垮了，“完了，我过去一直许的一个。”

    刘启莫催促：“那你现在赶紧许啊！”

    她再?次闭上眼，唇瓣抿着，认认真?真?地许完三个愿望，重新睁开眼睛，一口气吹灭了蜡烛。

    有节奏的拍手变成了掌声，灯光亮起，生日歌停下，包房内陷入了一片吵闹。

    “切蛋糕啊切蛋糕！”

    “完了我吃不下了！”

    “谁去点个歌啊？不然这个配置也太浪费了。”

    “寿星！寿星唱一个！”

    话筒被传来传去，趁着蒋落切蛋糕，费非度手里捏着两个话筒，费劲地挤过来，拉着椅子在季烟汀身侧坐下，眼睛亮晶晶的：“季学?霸，你会唱什么歌？”

    她摇摇头，婉拒：“我没什么会唱的，你唱吧。”

    “没事我给?你挑两首，你肯定会！《素颜》！《素颜》你会吧？”

    她抱胸坐在一旁，硬着头皮答：“没听过。”

    费非度惊讶，余光飘过对?面，随即恢复热切，挑着最耳熟能详的歌：“那……《小酒窝》呢？”

    “也不会。”她心虚地抬手揉了下鼻尖。，尽在晋江文学城

    “《客官不可以》？”

    季烟汀开始觉得烦了，眉心一皱。

    她声音微沉：“不……”

    视野里一只?指节分明的手伸进来，修长的手指握住了费非度手里的话筒，轻轻抽走。

    费非度一抬头，对?面那人?不知道何时走到了他眼前，晃了晃话筒，微微一笑，“我会唱，你要我一起吗？”

    “……”，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悻悻地刚要开口拒绝，刚切完蛋糕回?来的蒋落忿忿地踢了一脚他的椅子：“干嘛坐我位子？”

    他道了声对?不起，忙起身给?寿星让座。

    蒋落把盛着蛋糕的盘子递给?季烟汀，上头插着蓝色的小叉子，这才扭头，疑惑地问：“刚不是听见你俩说要点歌，怎么不去点？”

    “谁要点歌？”站在点歌机前的徐粼粼扯着嗓子问，“点什么？我帮你们点。”

    蒋落伸手点点面前手握话筒的两个人?，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加大?了声音：“《客官不可以》。”

    “……”本想?抢走话筒就全身而退的周予酌沉默，隐隐觉得自己?是羊入虎口、得不偿失。

    他退缩：“不……”

    “《客官不可以》一首！”徐粼粼手指一按，轻快的前奏蔓延在整个包房，两个人?被蒋落赶鸭子上架地推到了最前方。

    周予酌下意识回?头，将无措的目光投向季烟汀，两道视线在明亮的灯光下轻轻一碰。

    他看见她强行?压下的唇角和平淡如故的眼神，

    “……”他将头扭回?来，轻轻地想?去世了。

    被推上高台，几双眼睛聚过来，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他握着话筒和费非度面面相觑。

    事已至此，不可能真?的下去扫兴。

    周予酌叹了口气，瞥了眼屏幕，歌词上方的圆点倒计时一点点减少，他挪远了话筒，轻声靠在费非度耳边道：“我让一步，第一句是男声，你唱吧，三二?一……”

    费非度还愣着，闻言下意识凑近话筒，唱了第一句：“客官不可以，你靠得越来越近……”

    唱了两句，他蓦地察觉到不对?劲。

    该死，被耍了！这分明是女声！

    他咬牙切齿地撇过头望向周予酌，对?方一派悠闲，右手捏着话筒随意垂在身侧，食指指尖搭在白色牛仔裤边缘，敲着节奏。

    “你眼睛在看哪里，还假装那么冷静……”

    她大?所失望，

    周予酌在心底轻呵一声。

    他帮她夹爱吃的虾滑，在她不想?唱歌的时候夺走了话筒……最后，她居然还对?他的遭遇感到幸灾乐祸。

    他故意的，其实男调女调没那么重要，他只?是不想?让她如愿以偿。

    季烟汀低下头，安安静静吃着蛋糕听着歌。

    费非度唱歌并不算好听，但比她好太多了，起码都在调上。只?是他音色低，不适合这歌的活泼旋律，唱女生部分总显得有些诡异。

    刘启莫不知何时从对?面凑过来，手里还端着盘子，瞅着前头对?唱的两个人?，咬着蛋糕含糊不清地啧啧称叹：“蒋落，真?有你的。”

    “真?有我什么的?”蒋落无辜，“费非度非要唱歌，正好你兄弟也愿意唱，那两个人?就一起呗。”

    “你是对?费非度有意见，还是对?周予酌有意见?”

    “一个老缠着季烟汀讲题，现在换成前后桌了，搞得我课余时间都没办法?和她玩，一个在我生日当?天迟到……虽然就两分钟。我单方面宣布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蒋落摆起了寿星的架子，伸出手指点点前面两个人?，“他们坏。”

    又点点自己?，“我好。”

    费非度仍在唱，手叉着腰，音低了八度，显得有些萎靡：“都怪我生得美丽，气质又那么多情……”

    体委手里捏着缠蛋糕盒子的红色绸带，蹿出来作势要系费非度头上，被怒瞪一眼，一手拍开。

    季烟汀默默低下了头，蛋糕也不吃了，努力憋笑。

    蒋落听得直乐，理直气壮：“而且谁规定的，两个男生就不可以一起唱这歌了？谁都能唱，大?大?方方就好。”

    “小心我真?的生气……”

    季烟汀的目光慢慢吞吞抬起，挪到费非度旁边那道高挑的身影上，从她的角度望过去，只?瞧得见他的侧脸，额前覆着的薄刘海长了些，发尾搭在眉梢，光晕落在挺直的鼻梁上，正瞧着大?屏幕上的MV，随着旋律有一搭没一搭点着头。

    她忽然发觉，自己?从来没听过周予酌唱歌。

    费非度唱完了词，人?声空白一秒，钢琴音跳动着伴奏，周予酌终于拿起了话筒，抵在唇边。

    开口第一秒，刘启莫“嚯”了声：“深藏不露啊。”

    他唱歌时的嗓音出奇得干净，像夏日沁凉的薄荷，没什么多余的技巧，只?是干净，就够令人?听着发呆。

    这首歌很?老，季烟汀几乎是听着长大?的。

    她还记得小学?三年级时，何倩的生意开始起色，她拥有了人?生中第一个MP3，是何倩回?国过年时带给?她的礼物，小小一个，没有她的手掌大?，却令她爱不释手。

    当?时的她搬了人?生中第一次家，离开了那栋烂尾楼，住进了新楼盘，八十平的面积大?不到哪里去，但对?于一个孩子和一个保姆来说，空间实在绰绰有余。

    她的房间里有一个大?飘窗，上头铺着白色绒毯。每当?季烟汀睡不着的时候，就会爬起来趴桌上画画，或者抱着她的小猪抱枕，蜷缩着腿窝在飘窗一角，边听着MP3里的歌边去望窗外。

    里头的歌都已经被何倩下好了，但其实何倩也不知道究竟下了哪些歌，只?是在音乐榜单上胡乱一通下载，徐良的《客官不可以》便是其中一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