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烟汀瞅了瞅那两棵还未完全开花就被拉出来当背景的梅树，一时?之间有些许头疼。
偏生严老师仿佛很满意似的，歪过?头同她低语道：“这个角度是学校找了很久才找到的，能拍到花园里的梅花，体现学校的冬季特色，远远也能看见教学楼上的学校校徽，视野好。”
季烟汀：“……”
太劲爆了，梅花都能成市一中?土特产了。
身侧的周予酌没忍住，笑出了声。
严老师奇怪：“你?笑什么？”，尽在晋江文学城
“没什么。”他摇摇头。
严老师刚要追问?，便听不远处记者道：“代表学生来了吗？”
她收了问?，推了推两个人，扬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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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拍前，记者将手机递给二人，屏幕上显示着备忘录页面，“这是待会?儿会?提问?的几个问?题，你?们?可以先组织一下语言，要是觉得没问?题了告诉我，然?后我们?开拍，OK？”
“好。”
周予酌握着手机举在中?间，碍于屏幕小，季烟汀只得靠近他，肩膀处的校服衣料紧紧挨在一块。
他个子高，靠得近，低头时?温热气息仿佛近在耳畔，轻声念着问?题：“……高中?以来有什么非常难忘的记忆吗……”
她不动声色地偏开一点头，耳朵处密密麻麻的痒意开始泛滥，像那天猫咖他用羽毛点过?她的手背，像那天甜品店她触到他柔软的毛衣，像那天……
季烟汀出了声：“你?别念了。”
他侧过?脸去望她：“是打扰到你?了吗？”
“是的。”
她根本?看不进一个字。
许是她的嗓音听上去过?于冷淡，又携着一丝烦躁，周予酌稍一停顿，道：“抱歉。”
他不话了，但呼吸时?的气流仍若有若无拂过?。心纯的人毫不在意，心不纯的人只会?敏感又无声将此感放大百倍。
而她心似林中?过?风，火苗高燃，即将燎原。
草草几眼?掠过?备忘录后，季烟汀干脆扭头对?记者：“我准备好了。”
“好。”记者问?周予酌，“你?呢？”
他睫毛低垂，视线划过?她的侧颜，将手机递还，“我也准备好了。”
两个人站位到先前校长站的位置上，记者比了个手势，摄像机正式开始运作。
“两位同学中?午好，先来自我介绍一下吧。”
季烟汀对?着镜头微微颔首：“我是来自高一八班的季烟汀。”
“我是和?她同班的周予酌。”
“两位平时?最擅长什么科目呢？”
“语文，英语。”她顿了下，补充，“历史。”
周予酌：“除了历史，都还行。”
“两位同学可以谈谈对?市一中?老师的感受吗？”
“市一中?的老师非常认真?负责。”她顶着严老师与校长的双重目光，现编，“平时?对?学生也都很和?蔼。”
“我赞同季烟汀同学的话，市一中?的老师都很优秀，答疑也很耐心。”
“季烟汀”那三个字一出来，她不由自主想去看他的神色，却强忍着没有回头，虚焦的余光处，他仿佛唇角带笑，又一本?正经。
“那自上高中?以来有什么非常难忘的记忆吗？”
难忘……
季烟汀卡壳了。
那一瞬间，她的脑中?走马观花般弹跳出许多画面，自行车后座、写着“放学之后，我们?加个微信吧”的纸条、早餐店喷射出来的黏腻汽水与那身明显不合身的校服外套、杯盖上倒扣的那颗葡萄味果冻……
他觉得季烟汀可爱的第三十五天
“他”？
“他”是谁？
周予酌还未来得及惊讶他的特殊能力竟恢复得如此突然，
尖锐的警报声率先拉响，踩着绷紧的神经末梢挥舞着糟糕的可能性。
是那个和他名字一模一样的人吗？他们俩高中?之后?也见面？
她说那么多有关的记忆……不会是经常见面吧？
那、那、那……她对他态度冷淡不会是因为这个吧？因为有了更好的，所以对他感到不屑一顾了吗？
阳光失色，
唇角笑意淡下，未等?他思绪翻滚完，身?侧人率先开了口。
“我同班的一个同学……”季烟汀略停，改口，“……朋友，每天?来学校会比我早一点，
会坐在我的椅子上帮我数已经交上来的语文作业，等?我来到教室之后?，再告知我已经收到多少?本了。”
“看?来她是你的小助手啊。”记者调侃。
她难得淡淡微笑了下，轻声细语：“是……朋友。”
“那周同学呢？”
周予酌被点名，一愣，抬起睫毛，不过片刻，
又垂落，
而后?才说：“有一节历史课，
没好好听，老师的问?题没回答上来，被请去后?面罚站了。”
他轻轻说：“那是我第一次上课罚站。”
嗓音有点低落，
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透过话筒，一切情绪传达得清清楚楚。
季烟汀垂至裤侧的手指蜷起，贴在掌心。
她未料到他会提这个，
倒也在情理之中?，只?是当时发生的巧合未免令她想起时有些慌乱，
尤其是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头?顶有束目光侧过来，若有似无。
但她不敢回头?去佐证。
记者揶揄：“原来学霸也会上课开小差。”，尽在晋江文学城
“罚站的感觉一点也不好受。”临到晚上就是当头?一棒。
周予酌幽幽从?边上人的侧脸收回余光，突然意识到对面严老师与校长半是警告半是威胁的眼神瞪了过来，立即补充：“希望大家还是要好好听课，课上的时间是非常宝贵的。”
记者笑着，嘶了声，仿佛饶有兴趣，问?：“哎，我听说季同学是京湘人，为什?么会选择来到络州来到市一中?呢？是这座城市或者这所学校有什?么特别吸引你的地方吗？”
顷刻之间，她整个人如同被按下快门键，定格一瞬，慢慢扭过头?，目光落脚处从?摄像机移至记者充满好奇的眼睛中?。
这个问?题备忘录里没有。
几秒钟的寂静在心跳声中?被拓展成漫长的沉默，她在平稳绵长的呼吸中?缓慢说：“因为……我喜欢这里。”
她心声的语气是如此恶劣又痛恨，周予酌终是转过了头?，直望向她的眉眼，平无波澜，仿佛毫无情绪。她似被蒙上一层浓厚的雾，无人望得见底。
“好。”方才那一句像是记者兴致上来了即兴问?的，现在又恢复了原来的提纲，“那两位同学还有什?么想要对观众朋友们说的吗？”
季烟汀十?分违心，面不改色，慢条斯理地组织语言：“市一中?是一所非常优秀的学校，设施很?新很?完备。”
她恢复了那副半死不死的阴阳语调：
“……近几年的一本录取率非常可观，整体的学习氛围也非常浓厚。”季烟汀看?着校长充满希冀的神色。
他看?见她快速连眨了两下。
“……所以，我并不后?悔当初的选择，也希望感兴趣的学弟学妹们能够看?一看?我们学校。”
她摆烂式总结：
周予酌强忍笑意，唇角抽动，只?得抿住。
“看?周同学好像有很?多话想说。”记者把话筒递至他唇边，“你有什?么想跟大家分享的吗？”
“我觉得……”他轻咳一声，努力维持正?经严肃，“季烟汀同学说得已经很?完整了，也正?好是我想要跟大家分享的内容。”
“好的。”记者收回话筒，迎着镜头?，“看?来市一中?真的是一所很?棒的学校，才让两位同学都这么热烈推荐。那接下来就让校内的老师带领我们参观一下学校的特色。”
她在心底轻嘲一声：
感受到一侧投来的目光，她回望去，两道视线在半空中?交汇。
阳光下，周予酌的瞳孔褪去如夜如墨的漆黑，棕色调，漂亮得像加了滤镜的美瞳。
季烟汀霍地发现他唇角有颗褐色的痣，颜色太浅，似是新长出来的，这么一点颜色在他笑时如同梨涡嵌在唇角。
就像刚刚他在她耳畔念备忘录一样，令她发痒。
“怎么了？”她撇开眼，语气在不知不觉中?沾染不耐。
可他心情大好，所有苦闷顷刻间烟消云散。
“没事。”他摇摇头?，收回视线，眯着眼望向阳光下的景致，笑意却未曾收敛。
这才是季烟汀。
周予酌心想。
冷漠不是她的本质。
这才是他心心念念的季烟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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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天?气都不错。
期末的最后?一门课考完，季烟汀总算是能长舒一口气。算了算日期，再上三天?课，她的快乐寒假就正?式开始了。
这个认知令她心情愉悦。
大抵是老师知道考前逼得有些狠，考完试的第一天?，没另外的作业，只?下发了寒假的一部?分习题，让提前做掉些。更爽的是，今天?周五。
晚上季烟汀早早洗完澡上了床，在柔软的被褥中?滚了一圈又一圈。
“呀，是谁没有周末作业呀？”她捏着覆水漫画的周边抱枕，矫揉做作地捂嘴，“啊，原来是我呀！”
而后?将抱枕往怀里一塞，打?开手机点开漫画app，开启自?己的美丽时光。果然，许久未看?，追更的几本都更新了新话。
这一本doi了，那一本出大BOSS了。
此刻她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季烟汀正?咬着指甲盖嘿嘿嘿欣赏着体位，屏幕最上方，一条接一条的微信消息持续不断地弹跳出来，掌心的手机不断震动，闹得她有些烦了，蹙着眉用力戳开微信消息。
哦，是蒋落。
看?清备注后?，她眉心展开，翻到未读消息的最前列。
高二八班蒋落：“我跟你说，我真的很?生气！！！”
高二八班蒋落：“不是期末考完了吗？我初中?的好朋友正?好也结束了，约我今天?晚上出来见见，因为也很?久没见面了。然后?我化了个妆，跟她出去吃了个晚饭，回家之后?发现我妈下班回来了。她见到我就骂，说我学什?么不好学化妆，人不人鬼不鬼，没有一点学生样子。”
高二八班蒋落：“我反驳说你不是也化妆吗？她说，我是大人，你是吗？你拿着我给你的零花钱，不好好学习买该用的文具习题，跑去买化妆品，你才几岁？我不该凶你吗？我这不是为了你好吗？”
高二八班蒋落：“她把我的化妆品全部?收走了，让我专心学习，说这样未来才不会后?悔。”
最后?，她发来了一条语音，季烟汀点开，入耳是她带着哭腔的声音：“我平时也有好好学习啊，我也没有在该学习的时间里乱来。我只?是爱漂亮，我有什?么错？”
语音播完了，蒋落没再发新的消息来，季烟汀的指尖僵在屏幕上方，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安慰，好半晌没动作，最后?干脆按下了通话键。，尽在晋江文学城
对面是秒接，但一声不吭，只?听得见隐隐约约的抽噎声。她似是将脸埋在枕头?间，声音闷闷的，沉沉的，像浸湿水的沉重机器。
季烟汀压根不会安慰人，听着她哭了会儿，小声问?：“你化妆品什?么牌子啊？”
蒋落吸了吸鼻子，声音微弱：“你是要链接吗？”
“对。”
她似是有些不可置信，失语良久，还是道：“你等?等?。”
微信噼里啪啦传来一群链接，季烟汀一个个转页面至淘宝按下单，有些链接点进去，里头?有好几种商品，她听着电话那头?的抽泣声，想了想，还是没问?，一股脑儿全买了算了。
两端沉默，窸窸窣窣不知隔了多久，蒋落像是崩溃了，哭声倏地加大：“季烟汀，你根本不安慰我！你究竟是不是我好朋友？”
“我买完了。”季烟汀道。
蒋落一愣，没反应过来，从?喉间溢出个充满震惊与困惑的单音节：“啊？”
季烟汀搓了搓指根，手机贴着耳朵，小声说：“你下次来我家里化。”
蒋落猝不及防：“啊？”
好独特的安慰方式，她突然之间哭不出来了。
他觉得季烟汀可爱的第三十六天
“你、你、你……”蒋落惊呆了，
嗓音带着颤，“给?我?买的啊？”
“嗯。”季烟汀道，“你别?哭了。”
她脑子转不过来了，
干巴巴：“我没说我买的什么色号呢？”
“全买了。”
“全买了？”
季烟汀肯定地一点头：“嗯。”
“……”蒋落张张嘴又闭上，老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不是，我?的意?思不是觉得失去这些化妆品可惜，我?是希望你能安慰我?……”
她有些语无?伦次，话出口想了想，
不对，这好像也是一种安慰方式，只是很特别?。
季烟汀应了声，打断她的思路：“我?知道，但?是我?……”
她舔了舔干涩的唇，还是将?话继续了下去：“我?不会安慰人，但?不希望你不开心。你也不用觉得收我?付钱买的东西有多良心不安，
这点钱对我?来说无?足轻重。”
她的语调依旧很平，
呼吸尽数藏在冬夜温暖的被?褥间，
透过手机，平白沾上几分温柔的错觉：“毕竟你说我?们是朋友。”
对面的蒋落静了片刻，呜哇一下哭得更厉害了。
“你说我?何德何能交上你这么?个富婆朋友？我?当初黏你做朋友就是正确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