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永远喜欢我啊。”她?这样呢喃，“应该要有人永远喜欢我，这样才对。”

    -

    周予酌说要送她?回去……然后她?说要给他贴冰箱贴……

    再然后呢？

    ……

    翌日?的季烟汀努力回想?后无果，绝望地哀嚎一声?，真?想?一头撞死在床角。

    她?不知道昨晚后来发生什么了，但通过?脑子里?仅存的一丁点模糊不清的记忆，判断出?来她?应该是疯得不清，有可能会说不该说的话，会做不该做的事。

    季烟汀抱着抱枕，脑袋抵着枕头，百思不得其解。

    她?为什么要给他贴冰箱贴？他是冰箱吗她?就贴？

    还是说她?记错了，她?昨晚说的其实是把他做成冰箱贴？

    那也不对，谁没事会把同学的头像做成冰箱贴啊？他不会把她?当变态吧？

    她?无力地锤了下抱枕，再嚎一声?。

    怎么会有人喝RIO喝醉啊啊啊啊——

    季烟汀将脸埋在被褥之间，手往床头柜上摸索着，凭借熟悉度指纹解锁，这才将被子下拉，将一双眼睛从被子中解放出?来，打开微信，盯着那个熟悉的头像和备注，咬大拇指指甲的冲动都有了。，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昨晚送她?回来，于情于理是不是该向他道个谢？

    是不是可以顺便问一问，她?昨晚有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有的话道个歉？

    她?思索着，翻了个身。

    那万一她?真?的做了很出?格又?缺德的事情怎么办？她?昨天本来就穿得很出?格了……

    啊啊啊季烟汀！脸都丢尽了你！

    她?在心底抑扬顿挫地骂自己?。

    你的酒量真?是比蚂蚁还小……

    手机贴着掌心振动，她?下意识指尖一松，坚硬的手机壳砸在鼻梁上，闷痛袭来，她?捂着鼻子“啊呜”了声?。

    等痛劲儿缓过?来，季烟汀才去看手机消息。

    哆啦A梦（现实版）：“早安。”

    她?打字回了句早安，又?犹犹豫豫点开键盘，想?要问昨晚的情况，刚敲下两个字便停住，最后把手机往边上一丢。

    算了，装死算了。

    季烟汀有些自暴自弃了，两眼瞧着雪白的天花板。

    如果这个时?候能出?现一个黑洞能把她?装进去就好了，毁尸灭迹，也省得纠结这么一遭。

    手机又?是嗡的一声?，她?捡起来瞧了眼。

    哆啦A梦（现实版）：“酒醒了吗？”

    ……好了，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该来的总归会来。

    季烟汀有种忐忑的悲痛感，温温吞吞敲着键盘，组织着语言，一句话打了好半天，删删减减，最后心一横，点击发送。

    十万场季节：“嗯。昨晚谢谢你送我回来，我没有做什么失礼的事情吧？”

    哆啦A梦（现实版）：“你不记得发生什么了吗？”

    十万场季节：“对。”

    她?就应该忘得再干净点，把冰箱贴也忘掉。

    ……不是，她?到底为什么要贴冰箱贴？

    屏幕下方弹出?一则新的聊天框，季烟汀立即聚焦目光去瞧，看清了缓缓松了口气。

    哆啦A梦（现实版）：“没什么，只是表白了一路哆啦A梦。”

    这倒也还好，毕竟他是知道她?喜欢哆啦A梦的。看来她?的酒品还不算很糟。

    还未等季烟汀庆幸完，他的下一条消息又?来了——

    哆啦A梦（现实版）：“话说，你给我的微信备注后来改成了什么？”

    她想要打败大雨找回自己的第四天

    季烟汀心口猛地一跳，

    下意识去望屏幕上方中间的字——，尽在晋江文学城

    哆啦A梦（现实版）。

    她?咽下慌乱，故作镇定地回复。

    十万场季节：“就你说的，在你的名字前面加了个A。”

    哆啦A梦（现实版）：“那在你的微信列表里，

    像我这样以A为开头的备注，多吗？”

    季烟汀当真点开通讯录，页面跳转，她?的好友并不多，企业微信通知的下方便是一条灰色的色块，最左边标着大写字母B。

    一个都?没?有。

    她?揉了揉脸，

    深呼出一口气，撒谎。

    十万场季节：“还好。”

    别提名字前加A，甚至连名字首字母为A的都?没?有。

    他嗯了句，没?了后文。季烟汀盯着这几行聊天记录，斟酌着字句，一个字母一个字母慎重地打字。

    十万场季节：“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周予酌发?来的回应答非所问，模棱两可?。

    哆啦A梦（现实版）：“因为高考结束了。”

    她?将这句话反反复复在齿间咀嚼了几遍，

    也没?读懂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继而又去问：“那你给我的备注是什么？”

    对面传来一张图片，

    她?轻轻戳开，是一张他和她?聊天页面的截图。

    还未来得?及去瞧上?方的备注，她?的视线先被聊天背景吸引。

    是一幅黑夜，

    模糊的画面里，

    远处高楼的灯火影影绰绰，近处的仙女?棒火花四溢，棒根部被一只纤细的手捏着，

    袖口掩住掌根，借着火花的光，

    隐隐看清一点袖口的样式。

    季烟汀放大了图片眯起眼定定分辨了半晌，终于确定了，那是她?的手。

    应该是大年三?十那天，不知他什么时候竟举起手机拍了这么一张。

    ……还设置成了聊天背景。

    她?无声盯着这张照片，缓神半天，红着脸抿着唇，接着又向上?去寻他给她?的备注。

    可?是令她?失望了。

    上?面只写着“十万场季节”，甚至连名字都?不是。

    他压根就没?给她?备注。

    这简直就像是一场完美的电影在众人的期待下，最后以一个什么也不是的问号结尾，先把她?的心搅得?乱七八糟，而后浇上?一瓶透心凉的冷水。

    季烟汀有点不甘心。

    十万场季节：“没?给我备注？”

    哆啦A梦（现实版）：“因为好像没?有备注的必要。”

    她?绷直了唇，盯着消息，感觉自己已?经?开始有点生气了。

    什么意思？她?在他心底，难道是连多打个备注都?会觉得?无用而麻烦的存在吗？

    那他还要她?改备注做什么？他还好心送她?回家做什么？他说想在她?身边算什么？

    难道算她?又误会了？

    季烟汀觉得?像被人耍了，不爽极了，而他再次发?来的信息就这样突如其?来地闯进她?正郁闷的眼中。

    哆啦A梦（现实版）：“反正置顶也就这么一个。”

    “……”

    她?定住。

    简简单单十个字，却像踩在她?的神经?末梢跳舞，血液翻涌上?脑，她?用力扣着手机，就这样怔怔看着这样一句话，良久，重新把脸埋进被褥之?间，翻滚一圈。

    啊——

    -

    六月底，何?倩女?士乘着飞机回了京湘。

    季烟汀陪着她?去了机场。登机之?前，何?倩女?士忽而转身抱住她?。

    十八岁的季烟汀再也不是从前那个站在冰柜前都?得?努力踮起脚尖才能拉开柜门的小不点，她?的个头窜到了一米七，而不知不觉间，记忆里那个高高的、严厉的母亲已?经?矮了她?半个头，发?丝间藏了银丝，再精致的妆容、再昂贵的医美也盖不过?眼里的疲惫和眼角的皱纹，记录着年岁的细微褶皱像一圈圈波纹在脸上?荡开。

    何?倩摸着女?儿乌黑亮丽的头发?，叹着气说：“怎么就长那么大了啊……”，尽在晋江文学城

    季烟汀就这样静静地待在她?的怀里，一言不发?。

    同样也是六月底，高考志愿填报时间截止。

    季烟汀从市一中交完志愿表回来打开门，屋子内的清凉扑面而来，驱散开夏季满身的燥热，仿佛置身另一个世?界。

    夏阿姨正切好了果盘，西瓜切片摆成鲜花模样，四周围着圈青葡萄。听见动静，匆匆从厨房跑出来看。

    “小季回来了？志愿填完了？”夏阿姨将果盘递予她?。

    季烟汀接过?果盘，应了声，又说：“谢谢阿姨。”

    “跟我说什么谢谢？啊对，听你妈妈说，你是打算考京大的金融专业？”

    “是的。”

    “这个专业好啊。”夏阿姨笑眯眯，弯着眼，语气轻快地感慨，“他们都?说京大好，尤其?是京大的金融专业，最王牌，出去找工作肯定吃香。”

    她?兴致并不高，简单嗯了下，踩着拖鞋慢慢吞吞正要往楼上?走，背后，夏阿姨突然叫住她?：“小季啊。”

    声音里带了声若有似无的叹息，听不分明?。

    季烟汀回过?头，夏阿姨就站在离她?不到五米的地方，笑得?和蔼，双手用力交叠在腹前，就这样静静望着她?，很久之?后，才开了口：“阿姨相信你可?以考上?的。”

    “我知道。”季烟汀说。

    她?做题很顺手，后面答案出来也预估了下分数。今天去学校跟严老师讨论了下，严老师很激动，悄声告诉她?自己已?经?打听过?了，她?省内最有力的两个竞争对手——周予酌、和一个非本市的学生，都?没?有她?估出来的分数高。

    “这次你可?能是省第一。”严老师拍着她?的肩，骄傲之?色不言于表，“好好好，我们学校已?经?连续五年没?有出过?一个省第一了。”

    而现在，夏阿姨扬着唇角，看着她?的眼神像一个和蔼可?亲的老人在看自己即将远行的孩子，牵挂或不舍，骄傲或高兴，统统都?糅杂在一起，被掩在褐色的瞳孔中。

    “阿姨知道你本来就是京湘的，考上?的话，就在那里工作吧，大城市，环境好，工资也高。你很聪明?，很努力，也很年轻，未来可?期。”

    季烟汀顿了下，意识到她?要说什么了，将身子慢慢转过?来，直对着她?，沉默了会儿，道：“我在京湘会住那边的家里，缺一个家政阿姨。”

    “我过?不去。”夏阿姨摇了摇头，“我的家庭、我的女?儿都?在这里。她?身体不好，我想多看看她?，要离开……我不放心。”

    “这里的房子也需要人打扫……”

    “小季，你不用这样。”她?喊她?，目光很柔和，“我先前是个家庭主妇，什么也不会，唯一拿手的好像就是家务活，如果不是女?儿生病了，也不会想到出来找工作。说实话，我做梦都?不会想到，像我这样什么也不会的老太婆，居然会有人愿意给我一份那么高薪水的工作，这超出我的预期太多太多了，刚开始我甚至以为这是一场诈骗，可?是这不是，我只是刚巧碰上?了一个很好的雇主。”

    ，尽在晋江文学城

    “您会的很多，一直以来都?做得?很好。”季烟汀说。

    夏阿姨会的分明?很多，每天都?干干净净的家，午后的果盘，崴脚后去医院路上?骑得?飞快的小电驴，咬不动的咸鹅和喝到腻的骨头汤，放学进门后暖色调的灯光、浓郁的饭菜香……那都?是夏阿姨给予她?的，那样鲜活未曾褪色的记忆。

    “谢谢。”夏阿姨笑了笑，语气轻松，“一个月十五万的工资，这可?太高了。女?儿的医药费也填上?了，又零零散散买了好多东西，可?是我还是花不完，就存着存着……一直存到现在。现在你高考也结束了，要离开了。其?实我从你高三?刚上?来就开始想，想了很久，我觉得?等你走后，我也该开始我的新人生了。”

    “您想做什么呢？”季烟汀问。

    “我想开一家家政公司。”夏阿姨开玩笑，“这是不是有点天方夜谭？毕竟我只是个中年妇女?。”

    “不会。这很好。”她?感觉鼻子有点堵，可?她?的声音分明?那样平静。

    “那就好。”夏阿姨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垂着眼，半晌，轻声道，“小季，人生总是要经?历几场分别的，这不可?避免，也无可?奈何?。你不需要多挽留，也不要为此多加难过?。因为分别总是为了更好的重逢。”

    季烟汀应声：“我知道。”

    她?的声音开始变哑。

    她?看着面前的中年女?人低下了头，搓了搓手心，随后又抬起头来，眼睛里依旧带着浅浅的笑，从旁边巨大落地窗里落进的阳光掉了几丝晶莹进她?的眼底，那样剔透。

    然后，夏阿姨语气自然地说：“下次回络州，就来阿姨家，再给你做饭吃。阿姨家虽然不大，但是也能多得?下一双碗筷。到时候让你见见我女?儿，她?人其?实很好，就是有点调皮，希望你不要嫌弃。”

    季烟汀看着她?越来越湿润、泛红的眼睛，张了张嘴，最后也跟着弯了下唇角，道：“好。”

    她想要打败大雨找回自己的第五天

    人生总有几场分离。

    在?季烟汀十八岁的那场盛夏里，

    要道别的并?不仅仅是夏阿姨，还有徐粼粼、陈由期、刘启莫……甚至还有蒋落。

    结果总是毫无意外，蒋落甫立大的校考没过，

    最后去了?启大，并?不在?京湘，而?是一座距离京大五百多公里的城市。

    “好消息是听说那里并不常下雨，我总算离开络州了?。”她们俩定了?同一天的航班，蒋落要比她早一个小时登机。

    而?现在?距离蒋落的航班起?飞还有一个小时。

    刘启莫和周予酌去买饮料了?，她们两个就坐在?机场的被分成一格格的落地窗前，

    扭头去望窗外停着?的一架架还未起?航的飞机。在?这场阳光明亮的日子里，整个世界都被蒙上一层淡淡的金色光晕。

    “今天络州的天气倒是不错。”蒋落从窗外收回?视线，道，“还好，刘启莫也在?启大，薛琪玉也在?启大，我也不至于一个人在?外地，

    谁也不认识。只是还是好可惜，

    不能和你经常见面了?。”

    她扭头看向季烟汀，

    问：“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对吧？”

    “应该吧。”季烟汀回?应。

    “你和周予酌在?京湘要好好的……哦，费非度是不是也考去京湘了?？”蒋落仔细回?想了?下，

    “算了?，

    反正也不是京大，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