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玉容现在对大家能一眼分辨出自己已经麻木了。毕竟当初连梁王都能看出不同来。
她点头进门,难掩激动地问:“现在家里如何了?”
刚听说秦玉容病逝消息的时候,楚珍是真心难过。
但侯府折腾成这个样子,秦玉容居然还活着,楚珍都吓了一跳,联想到裴元纬说的丹朔郡王无故来此……她心里也不住发慌。
“你先告诉我!你怎么会在这里?”楚珍抓住她胳膊。
秦玉容被抓得有些疼,但也顾不上,连忙道:“梁王和郡王做了交换,郡王放我跟他走了。”
楚珍愣住:“梁王?”
她有了一点希冀:“梁王对你……”太子是没了,但若能柳暗花明又一村也是好事。
秦玉容瞬间就听出了母亲的弦外之音,不禁羞恼:“娘当我是什么香饽饽吗?”
“你到底也是京中贵女,琴棋书画女红,无一落下。若非是对你起了心思,何必特地同郡王换你?”
“他只是纯粹与郡王不和,兼之性情仁善,这才伸手帮扶弱小……”
“帮扶弱小?实在滑稽。男人出手相助女人,别管嘴上说得多么好听,不过都是动了收到床上的心思。我从前教你那么多,你怎么半点不记在心上!似你这般天真,纵使给人做了正妻,也会叫人斗倒!”
楚珍骂她。
秦玉容气急辩解:“我、我那时也这样以为,便问了梁王殿下……”
秦玉容满脸羞臊:“但他真无此意!他还觉得我问得好笑。他早有念念不忘之人,若是舍得下,早娶妻了……”
楚珍仍是觉得这话不可信。
世上岂有一腔真情不可移的男子?
不过楚珍也是曾听闻,连皇后要为梁王指婚,都惹得梁王与她翻脸,此后数年与中宫嫡母不和。
“小禾是不是来河清了?她在哪里?”秦玉容多的一句话都不想和母亲说了。
楚珍冷道:“不在。”她伸出伤痕累累的手:“家中也不好,极不好,你不该来这里,而应该跟着梁王……”
“我实在与你说不通了!我去问姨夫。”
“等等!”楚珍突然变了脸色,面上若有所思。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楚珍喃喃说了两遍,脸上的喜色这回是掩也掩不住,她叫住秦玉容,“你等着,我写一封信给你,你带出河清,去找梁王。”
“娘!梁王岂有功夫来看你那劳什子信?”
楚珍笑得双肩轻抖:“他会看的,他一定会看的,那是他最想要的东西。你不想报答他吗?”
“你还觉得他对我有意?”
“不,不!方才是我想岔了,完完全全的想岔了!”楚珍叫丫鬟,“快去磨墨。”
这厢楚珍写完信交给秦玉容,要她立即走。
彼时程念影也回到了裴府。
门房一见她,眼泪都快下来了:“江姑娘!是江姑娘回来了!”
她一定知道公子去了哪里!
程念影开口:“我先去见四夫人。”
别的裴家人担不担心她,都不重要。
门房无法,只得先依了程念影。
来到四房院儿里,丫鬟几乎是狂奔着去向四夫人传信儿。
没一会儿,楚琳便红着眼眶出来了。她颤抖着快步来到程念影面前,一句话也未说,只一下紧紧抱住了她。
“你们究竟去了哪里?”楚琳声音因为用力而微微撕裂。
接话的是一边的吴巡,他按郡王的吩咐道:“江姑娘与贵府公子走散,路遇歹人,被我们郡王救下。”
“郡王?”楚琳不知外间事,一时有些茫然。
“嗯,丹朔郡王。”
楚琳掐紧了掌中的帕子,面露惶色。她的第一反应是,丹朔郡王将这江姑娘当成了秦玉容,这才路过相救。
那怎么行!
楚琳尚纠结时,没一会儿裴府其他人也闻讯赶来了。
有了“丹朔郡王”的名头掺和进来,裴府中人自然不会怀疑为何就程念影一个人回来了。
“我会找到他的。”程念影沉声道。
裴家人也不怀疑这话。
若是有郡王出力,自然也比他们自家找来得容易……先前还担心郡王遇刺一事,会分去了人手,现下倒是不用担心了。
不过等等。
郡王遇刺,莫不就是为救她?
裴府上下一时脑中不知转了多少个念头,只得心道也是好事。
随即又纷纷劝过楚琳莫要急坏了身子,这才相继离开。
楚琳心事重重,将程念影引进门,抓着她的手倒怎么也不肯放了。
“也去告诉四爷一声。”楚琳吩咐丫鬟。
丫鬟却面色难看:“有件事不知当不当同夫人说。”
“说就是。”楚琳心道,如今还能有什么更坏的消息吗?
丫鬟期期艾艾:“夫人的娘家姐姐还没走呢,不知在哪里受了些伤,那日叫四爷撞见,便留了她养伤。”
“哦。”
“如今侯府已经没了,只怕她想留着不走,才故意在四爷跟前……”
楚琳不禁看了一眼程念影,想是不愿她听见这些污糟话,当即皱了眉:“好了,先下去吧。”
程念影面上倒没什么异色,坐在这里默默陪了会儿楚琳,听见外头渐渐又嘈杂起来。
“殷平回来了,我去见他。”程念影起身。
“好。”楚琳这才松了手。
但程念影出门后,却并未立即去见安殷平的心,而是转头走向了方才那个丫鬟。
“你觉得楚珍在勾引你们四爷?”
程念影问得直白,丫鬟都不禁脸红了红,但还是点了头,愤声道:“今日四爷去了两趟呢。”
吴巡都听得禁不住冷嗤一声:“这楚夫人,苦头还没吃够啊?”
程念影皱皱眉:“你带个路。”
*
这厢秦玉容拿着信颤抖地离开。
楚珍则走出去,喊住裴元纬:“妹夫,我想那江姑娘未必找得到。找不到,对你才是好事。”
“我有桩事想同你商量。”
“泼天的富贵,你要不要?”
第182章
她怎能死在这里!
程念影还未走近,远远便瞧见丫鬟、小厮都守在院门外。
吴巡本来还惦记着别的事,这会儿见了这般情景,倒全按了下去,当先眼睛一眯,掐指一算:“将人都支开,这一看就有鬼!”
领路的丫鬟闻声点头。
但点到一半又觉得不妥。说到底这都是外人啊,这家丑岂能……
丫鬟还纠结着呢,吴巡已经分外有经验地道:“一会儿我先过去,将那两人放倒,免得里头听见了动静。”
他冷哼:“这样才能抓个现行呢!”
丫鬟略有些茫然,咱们家的事,这郡王府上的人怎的这样热心?
“去吧。”程念影开口。
丫鬟再拦已来不及。
吴巡过去两下就把人全放倒了,然后冲程念影招手。
丫鬟看得头皮发麻,冷汗涔涔,直觉自己办了错事。
程念影察觉到她的慌乱,转头道:“你不必跟着了。”
“可……”
“你不跟着,便不怪你。”
丫鬟恍然醒悟,是,是这么回事。既然人都已经带过来了,她后悔也无用,倒不如撇清干系。
可是……
丫鬟还想说些什么,程念影拔腿朝吴巡走去,她身影轻盈,转眼就跨进了院门。
这里没什么别的人在院儿里伺候,更显得好像是裴四爷故意将人藏在了这里,避人耳目。
程念影忍不住又皱了皱眉。
楚琳怎能过得不好呢?
她要过得好才是。
吴巡放轻脚步,正要回头叮嘱程念影,却见她几近无声地紧跟了上来。
两人很快就循着隐隐的说话声,在门外蹲住。
吴巡不禁左看看右看看,送她来裴府,怎么稀里糊涂就变成这样了?他和她蹲一块儿,回去不能被主子收拾吧?
“怎的这样看我?”门内响起楚珍的声音,“我又不曾骗你。”
“你若知道江姑娘的身世来历,你不会希望她回来的。”
吴巡蓦地听到这句话,不由转头看了一眼程念影。
她面上并无异色。
只是……
等等!
手怎么按我刀鞘上了?吴巡眼皮一跳。
程念影已然顺势将刀抽走,动作极轻,只发出几不可闻的轻擦声。
里间的人还在继续说话:“她是妹妹的女儿。”
“……”
里面并未响起裴元纬的声音。
楚珍等了片刻,才接着道:“那年……母亲病重,妹妹回娘家小住,就是那时怀上的孽胎。”
听见末尾两个字,吴巡都心里突突一跳,有种莫名的窒感。
他转头再看程念影,却见她一只手都搭在了门上,只差破门而入了。
裴元纬的声音却在这时响了起来:“你想如何?”
程念影动作顿住。
门内的楚珍也顿住了:“什么?”
“你想从裴家索取什么?侯府已倒。你想如何?”裴元纬又问了一遍。
楚珍听了这话只觉荒唐:“你以为我要说的泼天富贵,是靠你裴家得到吗?”
“不是吗?”
“……”楚珍隐隐生出不对劲的感觉,“我告诉你这些,只是不愿你被蒙在鼓里。那江姑娘是个烫手山芋。于你来说,也是污点……”
楚珍说到这里,有些不可置信:“妹夫不生气?还是说,以为我在撒谎骗你?”
“我知道,此事我一早便知道。”
程念影在门外怔住。
楚珍在门内也愣住了。
“你知道?你竟知道?”说到最后几个字,楚珍的声音都变了调。
“所以你想要什么?”
楚珍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你不必装得如此平静,这样奇耻大辱,是个男人便忍不下。我不是要敲诈勒索你,你若是为裴家名声着想,故意遮掩,也实属不必……”
“你迟迟不肯说自己要什么,那我只能认为你所图更大,更为贪心。”裴元纬打断她。
楚珍有些烦躁。
她想不通。
“你既一早知晓,为何……”
为何从未有一丝表现出来?
他和楚琳看上去仍旧和睦,裴府上下也是一无所知的样子。
楚珍有些受不了。
便冷笑道:“哦,你如今言语间不在乎这江姑娘的出身来历,想必是因那日我与你说,可拿她去与丹朔郡王换富贵。纵使没有丹朔郡王,还有个殷家的光可以沾一沾……”
“你自幼便是这般自私自利,以己度人?”裴元纬再度打断了她。
楚珍的表情僵住:“你说我什么?”
她怒不可遏:“楚琳这样同你说的?”
“她不会说你的错处。她只记得幼年时,她患了口疮久不见好,你去佛前跪求她快快好起来,你为她做了一桩事,她记到至今,够了。”
楚珍听了这话更觉得羞恼:“你还是男人么?”
“……”裴元纬沉默片刻,道:“你还记得你当初为何不喜与裴家结亲吗?因我寡言,不善谋划,在裴家子弟中并不出众。我不会拿江姑娘去与丹朔郡王做交换,也不在意殷家如何。”
“我已在父亲跟前禀明,江姑娘是楚琳和我的孩子,只是当年诞下时,下人当做死胎丢弃,为免提起伤心,这才从未与人说过。”
“你若想借此大做文章,图谋更多,裴家给不起,也不会给你。”
“这简直荒唐!”楚珍气得双手颤抖。荒唐!裴元纬怎能不在意!
她本是侯夫人。
她自己为自己谋得了一切!
她该过得比楚琳好。
可是,她的女儿坏了事!她的女儿还不如楚琳流落在外的野种!
这个她曾经瞧不上的男人,今日也要来气她。
他们凭什么!
“你想得很好,可惜,裴伽不是跟江姑娘一起丢的吗?我告诉你,就是江姑娘害的。定是她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