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着从衣柜里翻出属于我的白色衬衣,衣摆挡住关键部位,露出浑圆白皙的长腿,光脚踩在地毯,顺着茶几趴着,拆开装着凉早餐的食品袋。
我看着她,她张嘴咬住半个包子,“盯着看我干嘛,没见过?还是不认识?”
我没接话茬,坐直了身子问:“说说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我喝了点酒有点蒙圈,不太确定记忆中的事情到底是做梦还是真实发生过的。”
她不屑撇嘴,满不在乎的说道:“我把你睡了,还能发生什么。”
我倒吸一口冷气,她的直截了当,是我不太能够接受的方式。
我从茶几底下拿出刀拍在桌子上,“那这把刀是怎么回事?我怎么记得你要宰了我!”
她继续咬着包子,跪在地毯上,两只脚丫不停的晃动,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哦!那是睡觉之前想做的。”
“你……我……”
我一时语塞,陈文锦把食品袋拍在桌面,稍微挺起腰杆,脑袋凑在我身前,平视着我的双眼,我急忙向后躲避,她直接爬上茶几,开口质问:“你什么你,我什么我,要不是我打错电话,要不是你骂我神经病,要不是……我告诉你齐览,本姑娘就是把你睡了,你想要钱直接说,本姑娘不差叫鸭子的钱。”
犀利的言语让我心生怒意,但凡是个人被如此贬低都会愤然,我一把拽住衬衣领口,陈文锦顿时慌了,她的强势只不过是在掩饰心底纷杂不宁的情绪,“你从茶几上给我滚下来,睡都睡了还能怎样,口口声声叫鸭子,老子不是鸭子。我是没有几个钱,但是我挣来的钱没有一分是不干不净的。就算你没病,脑子指定不正常。”
我一把松开陈文锦,她泪眼婆娑的看着我,似乎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现在的样子。更没有想到我竟然会这么粗暴,她默默擦干眼泪,顺手把茶几上的垃圾扔进垃圾桶,然后走进卧室关上门,我就站在原地,回过神才觉得自己有点过分,想要张口道歉,却难以启齿。
几分钟后,陈文锦换回自己满是颜料的衣服,怀里抱着床单甩门离去。
我悔恨的躺在沙发上,心想自己也太过分了,昨夜温存还未凉透,今天对人家姑娘破口大骂。掏出手机给季水水打过去电话。
“喂!学长好啊。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
听着季水水的声音,又难以开口,狠下心问道:“陈文锦最近有什么不正常吗?”
季水水也没有多想,大大咧咧的说道:“好像和蓝晓露分手了,她前天在宿舍里偷偷哭,但昨天很早就走了。我偷偷听到她和前女友打电话,说什么要死之类的,可吓人了。”
我的心更是凉了半截,自己好像犯下不可饶恕的罪孽。
“拜托你去找找她,但是千万不要告诉她我给你打过电话的事情。找到人了给我发条信息。”
“哦哦哦,我知道了。”
挂断通话,我扔下手机,心累的伸手用力揉搓脸颊。
仔细回想一下,陈文锦似乎和我接触过的所有女性都很不同,她很奇怪,除了对美女感兴趣,在其他事情上显得不像个女孩。
不爱化妆,不爱逛街,不怎么说话,但凡聊起几句,语言也是攻击性十足。
管逑她呢,半夜提刀来砍我,好在没有发生意外。
我又不是圣母,她都说是她睡得我,大家都不吃亏。我把一切抛之脑后,下午的时候,正常去上班。
把三味书屋的初始专案交给陈总,他笑呵呵的让我去安排协调,似乎对这件事情不大的关注。可能是他找到了新的途径消除甲方的顾虑,大路不通,必有后门。
后门可能会是塞钱送物,也可能是安排对方一夜风流后,心情舒畅,相互支持工作进展。反正在这个世界,蛇有蛇道,鼠有鼠路。
晚上下班,季水水发消息说陈文锦回宿舍了,我也就不再瞎操心。老话说得好,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
接下来的半个月,忙碌于专案项目的推进,我从中搭桥引线让老板和常勤见面约谈,常勤也在我的催促下提前准备好了三味书屋的资料,什么商业模式可复制性报告,还有一些琐碎的东西。
两人商讨一个多小时,终于决定下合作方式以及初始合同。当然,常勤的钱包也要出血,因为合作已经超越最开始的目标。
这也打破我从不加班的先例,由于工作原因,去三味书屋的次数也越发频繁。不过就算是周末,我也没有见到过陈文锦,只有季水水一个人帮着常勤打理奶茶店。为此常勤还特意找来一个周末兼职的姑娘,其余工作日,都会有全职的服务员来上班。
在书屋完善策划案的时候,常勤顺嘴问我的问我那天怎么突然打听陈文锦。我立马把视频电话打给季水水,质问她常勤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结果她反驳说我只是让她不要告诉陈文锦,所以讲给常勤也不算违背约定。
我被说的哑口无言,应承下请她吃饭的约定,悻悻挂断电话,常勤忙着整理书架,我松开键盘,坐在书架旁看着拍摄组的同事工作。
三味书屋不是单纯的书店,在常勤多年的经营下它有一套成熟的模式,定位倾向于书咖,常勤找人定制的微信小程序会员系统,以及二楼的私人包厢,哪怕约上三两好友,在这里喝茶聊天也是可以。
这也是我夸下海口,画完出完美大饼的理由。不然以我们老板的眼光怎么可能同意这项专案。
连锁经营模式早在很久就成功了,这种简单的可复制性的商业模式运用在各行各业。
连锁酒店、连锁超市、连锁餐厅,著名速8酒店,各大城市都存在的沃尔玛超市,连锁餐厅更是数不胜数,肯德基、麦当劳。
简单来说,只要这次专案结束,有资金进场,我们完全可以把三味书屋这个品牌播撒在许多地方。
时间一天天过去,随着专案逐渐完善,只等春节的时候进行资源推广。
腊八节如约而至。老板觉得我辛苦,特意给我放了一天假,让我好好休息。
第57章
什么!要租我的房子
随同腊八节一起到来的,不只有腊八粥,还有熟悉的陌生人。
江暮雪拎着皮箱到我家门口,外头的温度很冷,哪怕在电梯里好一阵,也没缓过劲儿。她张着嘴,对着双手不停地哈着气,原本红润的脸蛋有些苍白。
相比以前她的个头更高挑,脸蛋上有的婴儿肥消失不见,厚大的外套把她包裹的严严实实。
银川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早上城东死了一条狗,下午那条死狗的照片已经传到城西。所以当她出现在我家门口,只有一点惊讶,不至于让我失态。
当然我也知道江暮雪从谁那里打听到我的消息,除了高中同学张博文,也不会有别人。前几天的时候,他还打电话告诉我江暮雪找他要我的地址呢。
我猜想也就这几天,她应该会到银川。只是我没有想到,她会提着行李箱直接到我家门口。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平淡无奇的对话,似乎少了些许故友重逢的喜悦,当初来不及的告别,在若干年后,终于有了再次相见。
我帮江暮雪拿进来行李,她解开围巾,四处打量。我放下行李问:“你从哪里来啊,也不告诉我一声,这么多的行李,我去接你。你现在住哪里,过会儿我帮你提过去。”
江暮雪回头,表情微妙的说:“我到你家还没有两分钟,就准备赶我走吗?一点人道主义都没有,你不应该问一下我渴不渴,要喝什么东西,我饿不饿,要不要一起吃顿饭。”
我摸着脑袋,傻笑着,顺着话题问:“那你饿不饿,我们出去吃饭,家里就我一个人,冰锅冷灶的不怎么做饭。”
说完我走进厨房,我听到江暮雪在客厅喊道:“那就热锅烧灶,今天我下厨做饭。”我从冰箱拿出来啤酒,“这里只有这个喝的,如果你不介意喝的话。吃饭的话我们去外边,冰箱里什么菜也没有。”
我没来得及反应,她接过啤酒,趁便进了厨房。
她扫视过厨房,一眼看到角落里的咖啡机,“你家竟然还有咖啡机啊,这不符合在我印象中的你。我还记得以前你吃烤肠囫囵吞枣一样,现在还有耐心做手磨咖啡了。”
陈澄的咖啡机一直在厨房,我从来没有碰过,这么贵重想丢掉又舍不得,便成为为数不多陈澄留存的痕迹,而且她一直是自己动手煮咖啡,所以我也不会操作。
我跟着进了厨房,“上一个租客遗留下来的,我不会用。”
江暮雪脱下羽绒服,递到我手里,她灿烂的笑容显得很真诚,小心翼翼的用手指戳了戳咖啡机,“那我可以用一下吗?”
我点着头,“你用吧,反正那个租客已经走了,只不过她的房一直没有退。”
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陈澄在我心里的定位已经从朋友退化成为租客,可能是因为从来没有收到回复的消息,也可能是那几通不愿接通的电话。
好在我似乎忘了有过那样的一段生活,只偶尔看见她遗留下来的器物,才能回想起看似遥远却不遥远的记忆。
我想告诉自己的是,没人能够陪你一直走下去。人生的这辆列车,无非就是有人上车,有人到站离开。有人坐你身边,有人站在对面。你不用试图记住每一个路人,只要不要迷路就好。
我翻箱倒柜的寻出陈澄煮咖啡时要用的的东西,反正她都没有带走。
江暮雪捋起衣袖,熟练的操作起来,我也不懂这些,就问:“你怎么会用这玩意儿?”
“我现在的工作是甜点师,这都是之前专门学过的。”
我才有种真实的感觉,后知后觉中,我们很陌生了。关于她这几年的经历,我一概不知。她存在我记忆中的模样,早就物是人非。
我从厨房出来把她的外套挂在衣架上。
得空给王浩发消息:「朱渊虹说的没错,她真的来了。」
王浩:「???没开玩笑」
我:「骗你是孙子」
王浩:「你本来就是我孙子」
我:「去你大爷,说正事呢,她不会真的是来找我的吧」
王浩:「我发现你长得丑想得美,她回到银川怎么了,说不定是别的城市不好发展,你不要这么自恋,以为是个人都喜欢你啊!!!」
我:「滚蛋!我最近惹桃花了,公司新来的那个仙茹古丽,没事老是往我工位跑,我躲都躲不急」
王浩:「有没有可能,她是商业间谍,来窃取你那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我唯一的秘密就是银行卡密码」
王浩:「这不算秘密吧,我都知道」
我:「你滚」
我埋头回消息的时候,江暮雪端着两杯咖啡走出来,“你看什么呢,那么认真。”
我慌忙收起手机,“在和王浩聊天,他说自己春节不回家,让我回家顺带去他家看看。”
江暮雪坐在靠近门口的沙发,搅动咖啡说道:“距离春节不到一个月,时间真的很快啊,又一年要结束了。还有咖啡豆很不错,那个租户一定很懂得享受生活。”
我认同的点头,陈澄的生活质量要求的确高,那时候我也沾点光,餐餐有肉,哪里像现在,能凑合一顿是一顿。不要说营养均衡,就连吃不吃的饱都是另说。
一口闷完咖啡,涩味挑衅着我的味蕾,“咖啡再好喝也不能填饱肚子,我们下楼吃饭吧。”
江暮雪放下杯子,扭头看向我,她清澈的眼神里表达着委屈,“我都说下厨招待自己,你还要去饭店吃饭,是不愿意吃还是怕我下毒。”
这熟悉的套路,不就是我曾经用在陈澄身上的,看来她是铁了心的要下厨。
“那我去下楼买菜,你在这里等我。”
我一分钟也不想多待,那种许久不见不知道说什么的感觉,让人抓狂。但江暮雪似乎体会不到这种感觉,不管是进门熟络的视察房间装修环境还是动手做咖啡,她甚至于十分自然的递给我衣服。
我提着各种食材回到家,江暮雪戴着围裙四处擦拭,一度让我有种这就是女主人在家的错觉。
“你是客人,哪里有忙活这些的道理。”
她放下手里的抹布,转头问我:“能不能帮我问问房东,我也想在这里租房子,我准备在附近的蛋糕房找工作。”
“啊!”
我惊恐失声,她疑惑的看向我,“怎么了?”
我吞吞吐吐的说道:“这房是我的……而且我不准备……”
江暮雪解开围裙,拿起小包包从里面掏出银行卡,“你很缺钱吗?我还有点积蓄,可以借给你。”
我挠着后脑勺,很疑惑的看着她,她继续说道:“你不缺钱吗?那为什么要把房租出去。”
“那是因为一点意外,不过问题解决后房子就没有再出租了。”
“不是啊,你刚才还说她的房一直没有退。”
“那是……”
我真恨自己,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第58章
陈澄的房间
当江暮雪真诚的捧着银行卡,满是关心的递给我的时候,在内心深处有些感动。
我没有勇气,把自己所有的积蓄借给多年没有谋面的朋友。毕竟人是一种奇怪的动物,要是在没有谋面的那几年里,朋友学坏了,借出去的钱可就成了泼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来了。
但她可以,毫不犹豫的拿出自己的钱给我,这份心意,足够让我温暖好久。
我让她收起银行卡,信誓旦旦的说:“房子也空着,你刚来银川以后得路还长着,能少点花销就少,暂时住在我这里当然没问题。等你稳定下来再说别的。”
江暮雪把银行卡装进包包,嘴角上扬,开心的笑。
“那我去做饭了,你帮我收拾行李。”
我把她的行李搬进主卧,看着那张大床,想起什么,犹豫许久,掏出手机给陈澄转过去一万块钱。
「我有个朋友要住在家里,所以把你的房租还给你。」
这些钱还是张博文还给我的那些,原本我想攒着,现在看来不属于我的终究不属于我。
陈澄没有收款,可能是她在忙。
我想她一定很忙,可能忙到连我是谁都忘了吧。我自嘲的笑了笑,把江暮雪的行李摆好,换上一床备用的新被褥。
我站在房间好久,这个房间的主人换了又换,但最应该住进来的人从来没有住进来过。
何妤……
我想起这个名字,心里一阵刺痛。
我还能想起我们分手的那个夜晚,盛夏的夜空,星星格外明朗,风特别大,我加班还没有结束,有人加我的微信,他说要给我一份重要的资料。
我同意了他的好友申请,便收到了他发来的视频。相爱四年的姑娘,口口声声说会永远爱我的姑娘,竟然大声的说着爱何伟明。
我质问对方到底是谁,他说他叫何伟明。
我恍然大悟,原来我才是那个小丑。
痴痴的坐在床边,竟然睡着了。
江暮雪轻轻推搡着我的胳膊,我悠悠醒来,“齐览,吃饭了。”
熟悉的场景,只是角色变幻。上一任租客,早在千里之外的杭州,而新的租客,熟悉又陌生。
正方形的餐桌上,摆着几盘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中午的时候懒得下楼,就对付了一桶泡面,现在被丰盛的饭菜勾引的流口水。我是一点也没客气,干净利落的全部吃完。
江暮雪满心欢喜的说:“怎么样!我手艺还不错吧。”
我竖起大拇指,毫不吝啬的夸赞。
“非常棒,比我的泡面好吃多了。”
躺在椅子上,撑得我实在不想动。
江暮雪放下碗筷,收拾起桌上的空盘子。“那以后你的饭我管了,就当是感谢你收留我。至于房租我还是会按照市价结算,每月准时付给你。”
“不用,管我饭已经足够了,至于房租实在没必要,房子本来就空着,多一个人住也没什么。”
江暮雪端着碗筷进了厨房,我摸了半天,从口袋里掏出烟盒,点上一根烟,开始吞云吐雾。
在这一个月里,我最大的改变就是开始吸烟。连我自己都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习惯了呛鼻的烟味,适应尼古丁侵蚀咽喉的感觉。
晚上的时候,躺在床上莫名的烦躁,出了卧室,江暮雪还在看电视。
我顺嘴问道:“怎么还不睡?不习惯这里的环境吗?”
她摇着头,粉红色的芭比睡衣有点卡哇伊,“没有啊,我在追剧。”
“那你早点休息。”
说完推开画室的门,画室一地狼藉,虽然我把满地的颜料盒整理好了,但满地满墙的那些颜色不好去除。索性就没管,眼不见心不烦。
陈文锦画的那副鹰捉人还挂在画架上,鲜艳的色彩,大胆的构图,比我当年的水平高不少。
我坐在画室,伸手捧着下巴,凝视着那副画,江暮雪突然走进来。
江暮雪惊叹的问:“哇!这是你画的吗?”
我苦笑道:“我一个朋友画的,她没来得及带走。”江暮雪四处打量着画室,“画室装修的很有艺术气息,这些颜料撒上去也挺累的吧,天花板上都是。墙上的麦浪好看……这画册上的女孩子是谁?”
她靠近陈澄的照片,指着问道。我看向那张照片,轻描淡写的介绍道:“我的前任租户,她叫做陈澄。”我不想提起她,便转移话题问道:“你准备明天去找工作吗?”
江暮雪点着头,“那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我明天还要去上班,在玄关柜子上有备用钥匙。明天出门的时候记得带上,我有可能加班回来的晚一点。”
我们离开画室,当我关上客厅主灯的时候,主卧的门拉开一道缝隙,我听到江暮雪的声音,向主卧看去。
她的脑袋从门缝里探出,笑意盈盈的说:“!齐览。很高兴再次见到你。”还不等我说话,啪的一声,主卧的门已经合上。
进屋躺回床上,刚闭上眼睛,好巧不巧,手机铃声响起。我打开手机,惊讶的看着和陈澄的微信对话界面。近三个月的时间,她回了我的第一条微信。
「那是我的房间!!!」
从那三个感叹号中,我能够感受到她无法遏制的愤怒。我盯着手机许久,才回复一条「这是我家」。
随后满意把手机锁屏,舒心的睡起觉。
我不知道的是,远在杭州的某人今夜无法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