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才不会被人看扁。”

    生活太苦，我们都需要发泄慰藉，用来麻痹大脑感知欺骗自己。

    等熬过这段时间就好了，下次就不会这样了，以后会越来越好的。诸如此类的言语，不知道能够自我安慰多久，反正还在一直在坚持着。

    第87章

    预兆

    晚上10点多钟，我借口上厕所，趁着还清醒提前结账。我现在是孤家寡人，攒钱对我来说不是特别紧张。张博文不一样，他心爱的姑娘等他娶回家。

    我回到座位上的时候，那么还埋怨我撒泡尿跟来亲戚一样磨叽。连骗带诈又让我喝两杯，酒还没到肚子里，酒劲上涌，我差点吐了出来。

    酒不醉人人自醉，指的就是我现在的状态。

    一个小时后，我和张博文相互搀扶着离开夜市。在大马路上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司机还提醒我们别吐在车里。

    我晕晕乎乎的说保证不会，话还没说完，干呕了一声，吓得司机给我递过来塑料袋。明显司机不是头次遇到我这种情况，武装齐全。

    张博文扶着我先上车，他才放心的坐下。我悄无声息的掏出手机，打开通讯录，翻到陈澄那张脸蛋红润的自拍。片刻都没犹豫，直接拨通。

    在嘟嘟声中，电话被接通，醉酒状态下的我分不清楚。只听到出租车的车载音响里放着歌，声音很小，我吵嚷着让人家把声音调大。

    司机拗不过我，捎带手的放大歌曲音量。

    “怎么有话题

    让我夸

    做大娱乐家

    幸运儿并不多

    若然未当过就知我为何

    用十倍苦心做突出一个

    正常人够我富议论性么

    你叫我做浮夸吧

    加几声嘘声也不怕

    我在场

    有闷场的话

    表演你看吗

    够歇斯底里吗”

    我跟着陈奕迅的歌声嘶吼着，张博文试图捂住我的嘴，满是不好意思的对司机说抱歉。

    我忘却一切，沉浸在自我的世界。

    就让浮夸吧，反正没什么丢人的。

    就让嘶吼吧，做歇斯底里的奇葩。

    我没注意到通话一直未中断，撒着酒疯，醉话呓语。

    醉酒的状态是美好的，忘记烦恼忧愁，大脑不停的释放多巴胺，使自己处于兴奋状态。

    还没到家呢，迷迷糊糊记得自己抱着背包睡去，恰与周公会晤，做了场醒来不会留下记忆的好梦。

    第二天早上八点，体内的生物钟准时的叫醒我，我摆成大字躺在床上，浑身一股酒臭味。显然忘记了昨天发生过的一切，包括给陈澄打电话的事情，属印象深刻的只有那首《浮夸》。

    出了卧室，看到张博文躺在沙发上，坐在一旁打着哈欠动手推醒他。

    “醒来了……快要到上班的时间了。”

    张博文翻了个身，不情愿的伸手挡住眼睛，“啊！我不行，我不想去上班，这会儿头还疼呢。”

    我往后一躺，一把拍在他的大腿。不留情面的说道:“我也不想去，但是要赚钱。而你的问题是需要娶苏米回家。”

    我说到这事儿，张博文跟打鸡血一样，猛的从沙发窜起，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到达卫生间洗漱。

    花费十分钟冲澡，心想今天估计没时间吃早餐。换好衣服，把西装带上，午饭时间带到公司楼下附近的干洗店。

    张博文刚吃完早餐，我随手拿抓起面包片，他帮我提着背包，一同下楼。

    我和张博文各骑着辆共享单车，以最快速度去往公司。

    ……

    晚上下班回来，我帮着张博文收拾好行李，目送他离开小区。

    我回到房间里，这这所房子迎来送去许多人，唯一留下的终究是自己一人。

    孤独是种病，勾起沉重悲伤的情绪。我呆呆坐在沙发上很久，打开投影仪，播放着音乐软件上历史记录的歌曲。就是在这首《Merry-Go-Round

    》中，陈澄若是蝴蝶般轻盈的飞舞，一技惊鸿乱芙蓉。

    时隔许久再次进到画室，墙壁上的稻田被颜料沾染，有点不伦不类的感觉。许是心血来潮，我摆开画具，调好颜料，为稻穗重新调色。当画笔落在挂着陈澄那张照片的下方，徒添几分愁绪。

    停下手中的画笔，点着了一根烟，烟雾笼罩在房间里，朦胧照片上陈澄的容貌，她恬淡的表情、仙气的神态，望是咫尺天涯之遥。

    我放下手中油画笔，失去上色的兴趣。重重的锁上门，用封闭的房间把一段烟雾朦胧弥留在过去。

    客厅里的音乐戛然而止，为这场不明不白的欢喜黯然落幕。

    在很多时候，我们喜欢着往日晴空，事实上今日阴云密布，我在这个冬天被阴霾笼罩。

    生活还要继续，我麻木无畏。

    然而一天后，不出意外的发生了意外。

    在公司完善好资料文档，报发给零租客工作人员，他再次一次不过审。气得我找到留下的号码，直接打过去电话。

    我忍着脾气，耐着性子说:“喂！您好，我是极光传媒策划部的齐览，请问您一而再再而三拒绝方案是有什么问题？如果有请具体的描述，方便我们沟通。”

    我一直以为是何妤或者何明伟在操作，结果听筒中传出年轻女孩的声音，年纪也就不过二十三、四，绝对是刚毕业的大学生。

    “您好，我……”

    然后我听到有人在她旁边说挂断，电话被挂断，留下我在风中凌乱。

    无奈之下，我只能选择找老板。

    当我硬着头皮敲响办公室的门，张老板让我进去。我推开门看老板脸色还行，把笔记本电脑放在桌上诉苦道:“张总，零租客的项目没法进行下去，从开始就接洽不顺，不到两天就是元宵节了还让我怎么办。”

    张总像是换了副面孔，看着电脑屏幕上的对接内容，老练的安慰我道:“齐览啊，别着急啊，你看你说的，我跟何总不是早就定好基调，就一个简单的工作，不可能会出现太大问题的。”

    我没法忍啊，继续说:“当时零租客只会拒绝我，我没法顺利开展工作。”

    张总吸了口气，身子往靠背移动，“别着急，等我亲自联系，你先回去。”

    张立的太极拳打的好，正儿八经的问题没解决，硬是忽悠着我离开。

    更让我意外的还在后面，元宵节如期而至。前一天我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疯狂联系零租客，但对方像是死人一样概不回复，最后没有办法，我只能亲自去到零租客公司。

    第88章

    受屈

    当我赶到零租客公司，对前台姑娘报上名号，我以为会受到阻拦，结果人家仿佛知道有这回事一样，直接告诉我到哪里能够找到负责人。

    我礼貌性的感谢后，急匆匆的坐上电梯，电梯门刚打开，我就看到了何妤。

    她有些得意，我异常冷静的质问道:“有必要吗？我们之间都这样了。”

    何妤捋了捋耳边的发丝，皱眉说了句，“他不喜欢你。”

    到这一刻我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直以来我以为是自己没能给她想要幸福，她选择另外的人，我不会原谅她，但我理解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的道理。何伟明年轻有为，有钱大方。看看何妤现在一身名牌，她拥有的条件是我给不起的。

    何妤要去旅游，我拒绝了，因为当时攒钱付首付，她想要鲜花，我只买了一朵玫瑰。我自知不太懂浪漫，就努力做好海鲜，满足她的胃。

    我能给她的全部，就是一点一滴承诺过的家。在现实和浪漫之间，我只敢选择现实。

    而现在，被她的一句他不喜欢抵得一干二净。我早就平静的心，再次卷起波澜。不是因为爱，而是被否定的付出。

    我这辈子第一次对她说脏话，“你现在的样子，下贱。”

    何妤轻蔑一笑，对我的话置若罔闻。人是会变的，外貌和想法会随着年轮改变，欲望随着需求增长。

    何妤在前面领路，许多人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或许他们在好奇，到底是哪位大佬需要老板的小娇妻亲自带路。

    何伟明一身黑色休闲服，挨着三十岁门槛的年龄不怎么显老。他端坐在沙发上，摆好茶具等人。当我进门后，何妤完成带路的任务，自己离开了。

    办公室很大，办公桌后是书架墙，满满的书籍和奖杯，书架中央立起来的相册上何伟明和何妤的合照。当我瞟过一眼就觉得不对劲，何伟明也太年轻了。

    何伟明伸手推出茶杯，示意我坐下，很明显人家不把我这种小角色看的太重，客套的说句:“请坐。”

    我继续站着，此时怒气消散的差不多，毕竟对面的人是甲方。只能无奈的说道:“何总能不能指条明路，我这人命比纸薄，没口福喝这杯茶。”

    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缓缓说道:“这好像是个我们俩人第一次正式见面，当初给你发那条视频，不得已而为之。我很喜欢何妤，但她太犹豫，挣扎在和你的感情中，索性推她一把。”

    我已经认命了，他为什么还要提起这件事情。刚压下去的愤怒又盛几分，只为自己感到不值。转念一想，为这份廉价的感情上火实在不值得。

    我坐到他对面，端起为我准备的热茶喝完，砸吧嘴说道:“那倒是，说起来还要谢谢你，让我没有被蒙在鼓里。不过今天来可不是为我早就淡忘的事情，公事公办，还想请何总给个答案。”

    “既然你喝过这杯茶，讲出公事公办这种大义凛然的话，那也无妨告诉你答案。事实就是零租客和极光的合作，张总亲自操办采用你最开始的提案。”

    我真想骂娘，我的傻逼老板也不知道吃了什么过期的脑残药坑我。怪不得去找他是那副架势，原来是早知道是非缘由。

    何伟明看着我笑了笑，似乎很享受自己掌控全局，将我当做玩具摆弄的姿态。他沉声说道:“再等等，让子弹飞，说不定会有更大的惊喜等着你。”

    听到这句台词，我后背发凉，好像感受即将发生不好的事情，并且一定是我无力阻挡的。

    我只能阴冷的反击一句，“刀枪无眼，希望子弹不要打在你身上。”

    他再次给我茶杯填满茶水，茶满送客。我一秒钟也不想多有停留。只想去去找老板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他不能给我合理的解释，就算撂挑子不干，我也要让他讲个一二三四出来。

    当我怒气冲冲的回到公司，老板已经坐在我的工位上，公司里空无一人。

    我还没打问，张总开口先发制人，“小齐，这事儿别怪老哥不地道，何总愿意多加十万块钱的咨询费，这笔钱我一分不留，全部给你。”

    十万块羞辱尊严的价格，我不知道该夸赞何伟明出手大方，还是说自己值钱。

    我质问道:“张总，零租客的合作顺利吗？你和何伟明天作之合，明知道零租客何伟明在戏弄我，一再羞辱我，只有我被蒙在鼓里。你的所作所为，就没有一丝让你愧疚感？”

    张总伸手敲着桌子，明确说道:“年轻人，你还年轻，才会愤怒的说出这番话来。等你再社会这个大染缸再磨炼里面，就知道尊严算个屁。我求爷爷告奶奶低声下气的苦不是没吃过，那时谁跟我讲尊严。给未来资产可能过亿的老板卖个好，这十万块钱你拿着也划算，并不吃亏。大家各有所得，何乐不为。”

    我一把拽下工牌，扔在地上，低声骂道:“这钱我看不上要。就当给张总的未来立个牌坊，要是您大富大贵了，记得保佑你的子孙别这么缺德！”

    我原以为他会震怒，但他笑着捡起我的工牌，装回到我的兜里，站起身来拍着我的肩膀，“小齐，冷静一下，这事儿我确是不地道，老哥就当你是说气话。好好考虑一下，要是回去想清楚了，明天继续来上班，这十万我依旧打进你的卡里。”

    张总说完，很有深意的看向我，语气中透露出诚恳，他离开离开时说:“今天早点回家休息，明天会很忙的。”

    在回去的路上，我的愤怒燃烧殆尽后，冷静思考分析着眼下的情况。今天的自己被感情刺激，比以往更不理智，但站在张立的角度他做出自己最有利的选择。能够拿钱到这份钱，已经是给我的仁慈了。

    苦难的生活早就教会我，千好万好抵不过钱好。我曾见过冒雨的夜里，爸妈顶着雨水，喊着邻居家的大门，替我借来一百三十八块四毛的学费。他们养了一整年的大肥猪，不是为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而是能够卖出个好价钱，负担着家庭支出。贫瘠的土地养不活一家人，干旱的家乡尝不到甜水。

    不是每个人都会成为五柳先生，不为五斗米折腰，大多数人只会默默会接受这份现实。

    因为……十万块钱，真的好多好多啊……

    第89章

    寻找安慰

    我恍恍惚惚的离开公司，望着十字路口，不知去往何方。

    身后是破碎的自尊心，前方是渺茫的机会。从天而降的钱财没能使我欣喜若狂，反而感到人性的荒凉。

    钱有什么不好啊，要死要面子有什么用？

    我笑着点了根烟，微风吹乱烟雾，路口迷失自我。

    想到常勤昨天从西安回来，在抑郁寡欢的状态下，准备去往我的疗伤圣地——三味书屋。

    等我到三味书屋，十分不凑巧的季水水和陈文锦都在。百草园奶茶店里一对对的小情侣进来点杯奶茶，然后手牵手去书店研究《人类配偶的重要性》。

    季水水不顾我的臭脸热情的打着招呼，“学长你怎么来了，是不是知道我从学校过来，你特意来的啊。”

    我心情不好，潦草敷衍道:“聪明，这都能猜到。”

    常勤看出端倪，抓了抓季水水的头发，“季水水，戴好耳机去书店追剧，不要影响正常营业。”

    季水水猛的想起什么，推开常勤的手，踮起脚尖抱着他的胳膊蹭啊蹭，“哥，我的视频会员过期了，你快给我充回来。”

    常勤眯着眼睛特别享受，大手一挥纵容道:“哥现在给你续年费，你过去书店那边乖乖待着。”

    陈文锦忙着做奶茶，叹了口气，“唉！中毒不浅。”

    顾客们看着两人脸上挂着浅淡的笑意，因为在这家店里，总能被美好的温馨画面治愈。

    季水水不再缠着常勤，跑去吧台里面给陈文锦帮忙，常勤走向我问道:“人有点多，过会儿给你喝百草园。看你愁眉不展的样子，是有什么烦心事？”

    我勉强的笑道:“每次来你这里，好像心情都是不怎么好的时候。”

    常勤扶了扶镜框，思索一番回答道:“好像还真是这样的道理，不过像你一样，来这里整理情绪的大有人在。熬一熬，坏情绪总会过去的。”

    我苦着脸，边说边向着奶茶店更里面走去。“借你吉言，让我在这里安静一会。”

    我坐在最角落的位置，呆滞的望向前方。脑子里想到的是为了所谓的尊严辞职，还是拿着十万块钱，假装忘却不愉快继续上班。

    人生的路途中总会遇到选择，无数偶然中的结果，必然组成我们要走的那条路。

    面对现在的选择我有些茫然，拿钱以后在那对男女眼中再也抬不起头来，离开只是捡起碎裂一地的自尊心而已。

    顾此失彼，尊严金钱，在我这个年龄，好像都很重要。

    当季水水挽着常勤的胳膊挡住灯光出现在我眼前。季水水叹息道:“哥，学长怎么好可怜的样子，像店门口流浪的那条小狗。”

    常勤哀其不幸的反驳，“我们还是走吧，过会儿你的学长跳起来打你嘴巴。”

    陈文锦端来一杯百草园给我，我见到陈文锦心里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一时不知该怎么形容。

    她却说道:“脸上的伤好了啊。”

    我有气无力的反问道:“没再去酒吧啊？”

    季水水和常勤不知道我俩在打什么哑谜，季水水侧在他耳旁悄声说道:“哥，我怀疑这两个人不正常。”常勤拉着八卦的小姑娘离开，还劝她少打听八卦。

    陈文锦是标准的千禧新生代，她身上的零零后特征尤为明显。有个性，精神独立，对世界共性有着更深的体会认知和理解。

    当爱情不为性别所困惑，人性脱离世俗追求自我，她活的比大多数人明白。

    我对这样的女孩应该持以欣赏的心态对待。就像我上学时初闻岛国浮世绘风格的《海女与章鱼》，还有博施的三连画《尘世乐园》，以及《沉睡的维纳斯》的艺术作品。

    对于高尚的东西，我们应该怀有崇意，不应该是以色见秽。对于装载自由意志的人，更应该支持与欣赏。

    荒诞的生活经不起推敲，我们之间发生过的关系无法否认，虽然在她看来不过是肉体上的欢愉。讲通俗点就是计较得失，至少陈文锦认为自己没吃亏。

    可我终究感觉很怪，许是时代改变，我的思想迂腐。

    但此时此刻，我只是机械性的回复着她的问题。我在混乱的时候，倒是希望能够有东西让我分散注意力。

    她伸手撑住脸蛋，拍了拍桌面，“喂！你要死啊，死气沉沉的。”

    “你以前不是挺烦我的吗？能不能别管我。”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我现在就见不得你消沉。去酒吧，我请你喝一杯。”

    陈文景提起她的背包，拽住我的手拉着我就要走，用力太猛我都没来及反应撞在桌角。

    “嘶～”

    胸口剧烈的疼痛感让我有种死而复生的感觉，我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你有病啊？快撞死我了。”

    陈文锦回头看我，毫不在意的说道:“男子汉大丈夫，这算什么啊。快点儿走！”

    我拿起背包，缓了一口气，发闷的胸口舒服些，对常勤喊道:“店主，今天的奶茶你请，我先走了。”

    在柜台常勤给我摆了一个ok的手势，矮他半个脑袋的季水水站在他身前，鼓起嘴巴问陈文锦要干嘛去。

    陈文锦答道:“你不用管我，反正你今天也不打算回学校，提前祝你和店主有个愉快的元宵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