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震惊的问道:“去杭州干嘛?不是说明天去昆明……”
陈澄解释道:“罗筠刚告诉我,那辆车只能在杭州过户,刚好把铃铛送回去。硬是要说的话,勉强也算是自驾游。”
我勉强的说道:“那也不用……不用这个点就走吧。你看看这都十点了……”
突然想起年前那天,陈澄驱车百里到县城,她却潇洒的告诉我,只是为了散心。
超出天际的想法,肆意妄为的行动,陈澄有着我永远也学不来的自由。
于是接下来,自然抗议无效,我匆忙的提着行李,启程毫无准备的出行。当我看到陈澄就带着小行李箱,忍不住问道:“这么小的箱子够用吗?”
她说道:“贴身衣物,化妆品,刚好装下,要是有其他需要的东西,可以重新买。”
陈澄的回答让我无言以对,钞能力在大多时候,具有无敌的属性。
陈澄坐上副驾,我负责当好司机。
事发突然,我们先去导航去最近的加油站补满状态。路过一家超市,陈澄喊我停车,我跟着她下车进去超市。在离开前,我指着铃铛让它保持安静,威胁它如果不听话就扔掉它的饭盆。铃铛吱哼一声,耷拉着脑袋偷偷看我。
陈澄随手抓起零食,仔细看过生产日期,然后我自觉的接过来,充当苦力。
她问我需要什么,我摇着头说没有,她每次买回家的零食,大部分进了我的肚子,而她只是享受购物的愉快感。这点从她高价买来,却不怎么使用的化妆品就能看出。
直到她停步在摆满姨妈巾的货架前,我尴尬的摸着鼻子,眼观鼻鼻观心,假装什么都没看见。我站在一旁,格外显得呆头呆脑。
我小声催促道:“姐姐,能不能快点,你看那边好几个人看我呢。”
陈澄顺着我说的方向看过去,冷眼相望,不怒自威。对方反而不好意思了,陈澄若无其事的说道:“现在没人看了,你多等会,之前用的品牌不太舒服,我换个别的。”
这事也是我能听的?陈澄是对这种事情直言不讳,但我听的多少带点羞涩。
半个小时后,我抱着刚买来的许多东西,把后备箱里塞的满满当当,陈澄才心满意足的坐回副驾。
我开着车,跟随导航去往银百高速。车上响着一首有关银川的歌,我跟着旋律轻轻哼唱,虽然我唱歌不好听,但不妨碍我喜欢这首歌。
“夜幕下的银川和大多城市一样,没有汽笛声没有太多匆忙,年轻的心随着少年梦想流浪,无牵无挂没有掌声光芒。凌晨四点的银川,缺少忙碌的景象,不止我一人迷茫。灯红酒绿的繁华和苍凉,纸醉金迷的精良和迷茫。默默蒸煮心里的信仰,我就是一根微弱的火柴。即使燃尽我全部的力量,不妄成为最亮的那道光,不伪装……”
在离开的路途中,我突然心生感慨。
我有种错觉,自己终于抛弃这座小小的城市,去往更远的远方。
我和陈澄保持着静默,彼此都没有说话,此刻的沉默,比任何言语都更加深刻。
这座陪伴我成长许多的城市,终究无法挽留我的灵魂。我一直以为自己会永远在这里生活,但命运却给了他一个意想不到的转折。我要离开这座城市,去追寻自己的梦想。
而接下来接近二十个小时的路程,可算是有的熬了。
陈澄闭目假寐,调养生息,铃铛今天已经消耗完精力,趴在后排安然入睡。
陈澄说四个小时后跟我换休,一直开车这种事情真的很枯燥。我小声的喊着陈澄的名字,知道她睡不着,试图让她陪我聊天。
陈澄眼睛都没睁开,却应声回答:“什么事?”
我盯着前方的路,说道:“我拿到驾照才几个月啊,你就这么放心,不怕翻车。”
陈澄无惧的说道:“要死也是一起死。”
我苦着脸,她这一句话说完,我立马集中精神开车,嘴上依旧没闲着,看了一眼后视镜,城市中繁华的灯光越来越模糊,心生感慨道:“陈姐姐,这座城市别称凤凰城,你说凤凰这种神鸟愿意在这里栖息吗?”
陈澄睁开眼睛,柔声说道:“栽好梧桐树,自有凤凰来。”
我贱兮兮的接道:“立城千百年,不见梧桐枝。”
陈澄语塞,给我能耐的不行。嘴里哼着跑调的小曲,惹得铃铛冲着我叫。吓得我闭上嘴,安静的开车。
实在无聊,打开车载音乐,播放起许嵩的歌曲。歌词符合心境,披星戴月,向着杭州一路前行。
「摆脱了二十出头的叛逆
摆脱不了倔强的脾气
摆脱了十足乏味的交际
摆脱不了群居属性
摆脱了听到谣言的揪心
摆脱不了听美言的暗喜
摆脱得了儿女私情
摆脱不了内分泌
谁有天大力气
可以拎着自己飞呀」
走走停停,沿途皆是风景;兜兜转转,何必在意得失。
我遗忘所有的不愉快,听着喜欢的歌,和愿意共行的人,去往另一座城市。
第104章
二十五岁的自由
十五岁那年以为自己想要的都会得到,不分迟早。十六岁以前的人生尽受挫折,仍觉得未来可期。十七岁那年,刚好遇到喜欢的姑娘,无疾而终。
十八岁试图活出色彩,在日记落笔山川湖海,幻想着一探究竟。
十九岁才明白只要活着就会很累,努力终于得到回报,抵往繁华雾都。二十岁对着日记山川湖海那页发呆,二十一岁深知理想无法延出纸张,只能被柴米油盐埋葬。
兢兢业业又四年,迷迷糊糊二十五。
我收到惊为天人的礼物,亲眼目睹脆弱生命的结束。我抛下负担,重踩油门,冲出规规矩矩的人生,对曾经的理想付诸行动。
二十五岁,方知生命可贵。
二十五岁,思想弃去颓废。
二十五岁,难得自由无罪。
我……齐览……杭州……我又来了!
前方是寻常公路,我却觉得格外宽阔。肆意行驶在这条路,我能抵达理想的彼岸。
陈澄还在浅睡,铃铛蹲在后座,透过车窗看向外面的世界。
晨曦已出,朝阳挂在东边的山头,偶尔路过的飞鸟划破万里无云的天空。
我暗自计算时间,大概下午五点前能够到达杭州,如果不出意外可以吃顿晚饭。
陈澄长长的睫毛翕动,悠悠转醒,慵懒的伸展腰肢,安全带勾勒出两条美好的弧度。
铃铛冲着主人叫了几声,陈澄反手摸了摸它的脑袋。我打着哈欠说道:“前面就是服务站,到那里休息一下。”
陈澄轻声嗯了一句,打开手机翻看,罗筠打来两通未接电话。她毫无形象的换了个姿势躺好,随手扎起头发,给罗筠拨去视频电话。
铃声响过十秒,罗筠精致的面庞出现在手机屏幕。她激动的挥手打招呼,“橙子你到哪里了?电话也不接,让我担心的不行。”
陈澄缓缓解释道:“那会儿刚换齐览开车,困的不行,落座就睡着了。”
罗筠惊呼道:“我倒是忘了你和帅弟弟在一起,快让我看看帅弟弟。”
陈澄把手机屏幕转向我,上次初见罗筠,她蹬着拖鞋,穿着可爱的睡衣,戴着一副大框眼镜。这次她身着职业装,鼻梁上架着金丝半框眼镜,女强人的风范十足。
我强行挤出笑容来,算是打过招呼,陈澄收回手机说道:“看够了吗?准备好接风宴,我肚子饿的咕咕叫。”
罗筠说:“若有味旗下的所有餐厅任你挑选,前提是要带着帅弟弟一起哦。”
陈澄挑眉说道:“随你心意,大概还有十个小时就能到。”
罗筠埋怨道:“啊!还要这么久,我都说找职业司机,你硬要亲自开车来,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她话音一转,突然紧张兮兮的说道:“艾伦也来杭州了,就在昨天的时候。这件事情不怪我,我可没有告诉他你要回来。”
陈澄脸色一僵,那丝不悦很快消失,无所谓的说:“杭州那么大,不一定能遇到。”
罗筠不乐意的说:“是不是外国人都这么厚脸皮,你都拒绝过多少次,还死缠烂打的,我都替他害臊。”
陈澄说道:“行了,不要提他,没有别的事我去休息下,我们到服务站了。”
罗筠不舍的挥手拜拜,陈澄挂断视频,我将车停好,立马打开车门呼吸新鲜空气。
我扭动着僵硬的四肢,脖颈酸痛,浑身难受。陈澄牵着铃铛下车,铃铛像风一样窜去树下,抬起腿开始物理施法。
我取出一性牙刷,右手拿着矿泉水,左手端着纸杯让陈澄刷牙。她对我的服务十分满意,刷完牙后我把垃圾丢进垃圾桶里。
我倒是没有陈澄的洁癖,进到公厕刷牙洗脸,释放留存许久的尿意。
我回来时候,陈澄在车里干嚼着面包,我取出新买的保温杯,用便利店里的开水烫过好几遍才装满热水带回来。
铃铛嘴上套着笼嘴,不停地四处奔跑,在车里憋的太久现在尽情的撒欢。我把保温杯递给陈澄说道:“喝点热水吧。”
陈澄正在生理期,这点我心知肚明,所以才会无故殷勤。主要是上次恰好遇到她来生理期,结果去了医院割阑尾。我是真怕这倒霉姐姐再挨着点啥坏事,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可不是闹着玩。
陈澄接过水杯说了句谢谢,我沉默着,看着她细嚼慢咽。
……
在去往杭州的闲暇之余,一切心思沉淀下来,总结自己的前半生,窝囊又平淡的生活,把痛苦积压在心中。随着年龄增长愈发追求安稳,到头来一地鸡毛,充满讽刺的爱情,得来背叛的友谊,一再遗失的工作。
命运扼住我的喉咙,那种令人窒息的无力感,我试图去改变什么,无一例外以失败告终。
大概做出这种改变,要抛弃许多东西,例如瞻前顾后的思想枷锁永远也无法改变命运。
就像去往杭州的决定,随性无所顾忌,即是活在当下,哪管他是风是雨,索性撞个头破血流。
我告诫自己,齐览,活出个人样。
……
到达杭州时,超出我预估时间一个小时多。这会儿陈澄正在开车,杭州的马路上车流量不是一般的大,我开没几步路有点惶恐,赶紧换陈澄来。
结果到了目的地,罗筠前来接人的时候,她惊诧的看着我,直接来了一句,“我和橙子认识十几年,从来只有别人给她开车,这是我头次见到她当司机。帅弟弟,你的面子不是一般的大。”
我讪讪的解释道:“我不久前才拿到驾照,跟的车太多心也慌。”
陈澄从车上下来,把手里的包递给罗筠,然后罗筠不满的塞到我手里说:“嘿!橙子你这是什么成分,舍不得让帅弟弟辛苦一下提包,怎么就紧着我欺负。”
我从后备箱取出行李,罗筠主动挽着陈澄的胳膊,悄声问道:“怎么?有没有戏啊,我每次问你都搪塞过去,今天当着我的面,你得把这事儿说清楚了。”
我又把铃铛从车上带下来,就看到陈澄面露微笑,柔声说道:“没事干可做多吃点儿溜溜梅。”
陈澄的烂梗惹得我发笑,罗筠不乐意的看我一眼,然后说道:“今天晚上陈澄属于我,你自己玩去。”
陈澄送给她一记白眼,我郁闷的想,说的陈澄是我的一样。于是开玩笑的说道:“没问题,我和铃铛睡一起。”
罗筠松开陈澄的胳膊,喊了声铃铛,结果铃铛围着我的裤腿转,也不搭理她。她气哄哄的说道:“帅弟弟你的魅力不小,一次性把陈澄和铃铛都要从我身边拐走。”
第105章
罗陈塑料情义深
陈澄主动接过去狗绳,铃铛汪汪了叫了一声,似乎在附和罗筠的话语,我没法接这话茬,提着行李说道:“还是找地方让我歇会儿,又困又累。”
罗筠不满的说:“哟!想歇着啊,你上次来杭州也没见你找我,我之前怎么说的?来杭州一定找我。结果呢,你比橙子还无情,发个朋友圈,自己屁颠跑去游西湖。”
罗筠是顶级的自来熟,给我好生埋怨。但当时我们又不熟,我要真不知轻重的去找她,指不定多尴尬。
陈澄出声打断她的发言,“走吧,你话痨的毛病又来了,快用饭菜塞住你的嘴巴。”
罗筠重新挽起陈澄的胳膊,腻歪的贴在她身上,如数家珍的分享她新发现的宝藏餐厅。
我故意落在后面,点了根烟吞云吐雾。在车里怕呛到陈澄没敢抽烟,这会儿才能尽情过瘾。
罗筠带着我们去了她住的地方,怎么说呢……
复式二百平,我相信杭州的房价,不论是租赁还是购买,于我都是相当恐怖的天价。
我承认,自己有小觑罗筠的实力,陈澄当时随口说给何伟明五亿的融资,我还没有多大刺激,毕竟言语之词哪里有实物震撼。
现在看来……是我太过无知。我像是出村刚进城的土狗,四处打量客厅里的环境。
罗筠进门时,熟练的蹬脱高跟鞋,陈澄虽然没有那么狂野,却也不差多少,两人赤脚瘫在沙发上,铃铛四处乱窜,她们完全无视我的存在。
罗筠问:“那还去吃饭吗?”
陈澄说:“让送外卖过来也可以……”
我似乎看到陈澄曾经的生活,在我没认识她的时候,或许有无数个这样的场景发生在这里。
两人真是脾性相投,三两句改变之前的计划。我呼哧呼哧的放下行李,罗筠端正坐姿,后知后觉的客套说:“橙子都怪你,我都忘了帅弟弟在,还是出去吃吧,我还是要尽地主之谊的。”
陈澄把脚翘在沙发边上说道:“无所谓,我都行。”
罗筠嫌弃道:“橙子保持形象好不好,怎么越来越懒散。”
陈澄轻声说:“这样躺着舒服。”
罗筠拍了陈澄小腿一巴掌,“原来去散心半年,就学会了这个。”她扭头又对我说:“你怎么照顾橙子的,你看看她都成什么样了。”
陈澄翻转身子,才不搭理无理取闹的罗筠。我尴尬的停留在原地,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陈澄替我解围,指挥道:“玄关柜子里有双蓝色拖鞋,右边吧台有热水,麻烦你帮我倒一杯。”
我看向沙发后的开放式吧台,从柜子取出拖鞋换上应了声好。柜子里只有两双拖鞋,另外一双是粉红色猫头的,上次罗筠来银川就是穿的这双。
罗筠意味深长的看向我,笑言道:“还是个乖巧的奶狗弟弟,橙子还是你有眼光。”
陈澄赏给罗筠一脚,铃铛从楼上窜下来,嘴里叼着白色的胸罩,献媚似的放在我身前,让我好生无语。罗筠看到后连忙追过来,伸手拍铃铛脑袋,她捡起胸罩,拍着胸口有惊无险的说:“啊!幸好不是我的,帅弟弟你看铃铛多懂事,把陈澄的胸罩都给你拿来玩。”
忽然从天而降一个抱枕砸在罗筠后背,陈澄气呼呼盯着罗筠。我无辜的耸肩道:“陈姐姐生气了。”然后端着水杯给陈澄。
罗筠一手抓着胸罩,一手提着抱枕走过来,一把塞进陈澄怀里,“都给你,不准让我说,我闭嘴就是。”
我打着哈欠问罗筠,“罗美女,找个房间让我躺会儿,我困了。”
她挑起眉角,不假思索的说:“我带你去。”
随后我跟着她上了二楼,然而她摸黑带着我进一间卧室,借着门外一楼的光亮,我看到床就想躺下去。
她转身离开之际说道:“帅弟弟休息吧,过会儿叫醒你出去吃晚饭。”
此时的我还没有意识到罗筠给我挖坑,我倒在柔软的大床,让我感到奇怪的是呼吸间有种熟悉的香味。但我实在疲乏,无暇顾及这种小问题。
一声尖叫让我从睡梦中惊醒,陈澄气愤的看向我,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平复情绪后问道:“睡的好不好?”
我惊魂未定,吓得差点从床上翻下去,听闻陈澄的话,点头又摇头。“睡得是挺舒服,就是被你吓醒了。”
陈澄关灯,无奈转身说道:“算了,你继续睡吧,我去收拾罗筠。”
她关上门出去,我不理解发生的事,思索中走出房间,紧接着听到楼下传来罗筠求饶的声音,“橙子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我走到楼梯口看到一楼的场景,陈澄骑在罗筠身上,反手扣住她的双手。我尴尬的咳嗽几下,以刷新自己的存在感。
罗筠热切的打招呼,“帅弟弟快管管橙子,我不就是让你睡在她的房间,你看她怎么欺负我的。”
陈澄从罗筠身上起开,径直走向门口说:“齐览,我们出去吃饭吧。”
罗筠从沙发上跳起来,连忙从衣架取下外套,我紧忙到玄关换好鞋子,跟着她们一起离开。
杭州很繁华,更不要说这里是上城区。罗筠开着一辆白色的奥迪A8L,我主动坐在后排,陈澄坐在副驾。
罗筠说道:“若有味在鑫雅·时代广场新开了家西餐厅,橙子我们要不要去试试。”
陈澄想都没想的说道:“不用,去雅阁饭店,我已经预定过了。”
罗筠埋怨道:“天天吃在那不腻吗?”
陈澄回道:“吃惯了雅阁的饭菜,其实也还好。”
不知道为什么,我穿插在两人之间,会自觉的弱化存在,她们聊的话题我会自动屏蔽,因为我在我以前的生活中,从未听闻。
我再次清晰的认知到我们之间的差距,这种差距并不是多读两本书,多看几部影视剧就能减小。这是从物质基础拉开的距离,构成不同层次的世界观念。
就像野猪怎知细糠为何物,土狗未闻全价膨化粮。
我望着车窗外的霓虹灯闪烁,再次来到这座城市,陌生的环境中显得我格格不入。我伸手掌顶住下巴,目光落在参差不齐的高楼大厦上,无数人所向往的大城市,装进我眼里。
我带不走杭州城的一片云彩,留不下点墨痕迹。但我感到前所未有过的自由,我不属于任何地方,肩上没有丝毫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