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类别:游戏动漫 作者:程音 本章:第68章

    这样的同床共枕,两个人都十分辛苦。

    “今晚,还是分房睡吧。”程音说。

    她背对着季辞,天已经亮了,略显刺目的光线从窗帘的缝隙中刺入,像一把光的匕首。

    身后的呼吸一顿,过了会儿,他的手落在她的发上。

    程音没有回头。

    她正想接着说,你的房间还给你,今天起我去客房睡,忽然房门被轻轻敲响,随后探入了半个小小的鸡窝头。

    “妈妈,你醒了没?”鹿雪悄声问,在看清房间里的情形时,露出了有点害羞又极其幸福的笑容。

    “爸爸也在!”

    那天程鹿雪躺在大床的中间,一会儿左翻看看爸爸,一会儿右翻看看妈妈。

    她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幸运的小孩。

    她希望每天早上醒来都能得到这样的一刻钟。

    那天程音所下的逐客令,只能当场作废了事。

    分房是分不成了,但床还是可以分一分。程音另备了一床被子,大一时学校发的,蓝格子纹老棉絮,盖了七年还暄软,质量好得很。

    什么粉牡丹白牡丹的,季总自己留着盖吧!

    而新婚夜发生的那场意外,便如流水一般随着日历纸被撕走,再没有发生过。

    *

    伤筋动骨一百天,程音却不可能真的在家休满三个月,脚肿一消,复查两回,她便杵着拐返回了工作岗位。

    大半个月已过,网络热点与公司八卦换了无数轮,算是躲过了迎头的那阵风雨。

    目前唯一需要谨慎控制的变量,只有一个。

    “我自己叫车,我们分头上下班。”

    “请季总在公司,千万别显得跟我很熟。”

    “等上班了我去找人力确认,婚姻状态一栏是否需要更新,能不改就不改。”

    她想起一桩,与季辞叮嘱一句,中心思想只有一个——他见不得光。

    程音说这些话,当然是觉得这样相对比较妥当,但稍微也有点赌气的意思。

    至于赌得什么气,她没好意思说,总不能直接讲她欲求不满。

    两人结了婚,睡在同一张床,她也给出了充分的暗示和许可——这样他还信号接受不良,那就真没必要再自讨无趣了。

    她务必做好准备,一年之后好聚好散。

    说起来她还是得感谢三哥,毕竟这场婚姻中,她是得益更多的那一方,他也是为了鹿雪上学才帮了她这个大忙。

    她不知道的是,季辞与她结婚其实另有目的——让她以季太太的法定身份,名正言顺地继承他的全部遗产。

    更不知道他假装无动于衷,假装信号不良,假装看不懂她的期盼……却会在她熟睡之后,从背后隔空抚摸她,而不敢有任何真正的触碰。

    她就躺在他的身边,这让他连梦境都变得旖旎至极,经常面红耳赤从梦中苏醒,半夜悄悄下楼去冲凉。

    但所有激烈的渴求,滚沸的欲望,都被他压抑在清冷平静的外表之下。

    一个每天都在思考如何料理后事的人,是没有资格谈情说爱的。

    所以,明知他的回答一定会让她生气,季辞也只能笑着回应。

    “好,对外确实要瞒得严密点,这样将来我们离婚了,也不会有太大影响。”他道。

    “是啊,马上换届选举,真弄得满城风雨,孟老那边也不会高兴。”她道。

    季辞没想到她会提及此事,换届选举是个关键时间节点,他正打算借此作为引子,引爆他布局已久的计划——这是他最不想让她参与的部分。

    “你不用管这些。”他淡淡道。

    程音立刻闭了嘴。是,她又说多了,本来她也管不着他的事。

    结了婚,但各过各的,这才是合约婚姻的要义。

    程音的回归受到了从上到下的热烈欢迎。

    工具趁手,用在手上的时候不觉得,弄丢两天才能觉出好。不光王云曦有点想念这个伶俐人,就连物业的阿姨都念了她好几周。

    程音不来上班,连关心她们午饭有没有肉菜的人都没有!

    也实在是她平常做人周到,因此至少在她周围的小环境,没人大声议论她的那些八卦。

    反倒是隔了十万八千里的人,一个个有滋有味在那儿津津乐道,好像比身边人更了解程音的为人处世。

    哪怕只是曾经因为工作关系打过一个电话。

    或是,曾经吃过一顿不那么成功的相亲宴。

    潘家园的赵氏书局,老吊扇在房梁上悠悠旋转,将灯影搅得昏昏然,房间里的时间仿佛停滞了一般。

    屏幕上的视频已经播放完毕,赵长水重新点击播放键,程音举着身份证,又一次开始她的举报陈述。

    她的声音如同上好的和田玉,温润剔透,神情也沉着坚定,赵长水这一生很少遇到这种类型的女子,因此他对她有些着迷。

    和平年代,即使当过兵的人也未必见过血,但他曾见过,还见过不少。

    练得一身好本事,却因为脚伤不得不荒废,他不服气。

    ,尽在晋江文学城

    赵长水已不记得自己怎样走上了这条路。

    市场有需求,而他有本事,于是便有了买卖,也有了杀害。

    钱倒是次要的,做这种生意当然钱不会少,但他主要还是需要一种证明——证明自己并非一个废物,他曾经最拿手的本事,是知道如何将人一枪毙命。

    而今这门本事更加专精,只是用得不再是枪而已。

    用巧妙的设计,法律的漏洞,人性的缺点……反而更加有成就感。他从一切达官显贵处接单,解决一切令人头痛的问题。

    在他的领域,他掌控一切,他是暗影里的王,注视着那个光天化日之下的世界。

    道貌岸然,虚伪至极,他从看不上眼。

    不知为何,偏偏看上了这么一个跟自己不大可能有交集的人。

    她若不是因为有个孩子,恐怕也不会跑来跟他相亲,这种城里的,读名校的,从小被捧在手心长大的姑娘。

    赵长水反复观看她的视频,心中有一种恶意的快乐,看吧,果然也不干净,世界上没有一个人是雪白的。

    那天那个将她接走的男人,恐怕也和他的客户们一样,会在深夜找他下单,借助他的手,去完成一些自己不想干的腌臜事。

    只是皮相漂亮,里面都烂完了。

    而他,虽然是个跛子,却有最精湛的技术——技术和艺术是一样的,只有优劣,没有对错。他手上是有血,可是他一点也不脏。

    工具人无辜,使用工具的人才罪恶。

    赵长水又一次点击重新播放,忽然有外来者鲁莽闯入,搅乱了他时间停滞的私密空间。

    不用看就知道是谁,“搞艺术的”老裴。

    老头挺有意思,管自己叫搞艺术的,其实也就是个三流画家,更喜欢搞“搞t艺术”的女的。只可惜他口袋里掏不出几个子儿,平常没人愿意搭理——他家的财权掌握在他女儿手中。

    他女儿裴沐是个人物。

    长得漂亮,豁得出去,还会点怪力乱神,在圈内混了没多久,人脉已经遍布四九城。

    赵哥能忍老裴,也是看他家裴大师的面子。

    此外他还有个很给劲的老婆。

    老裴的老婆也是个画家,平常不怎么见得到人影,整天关在房间里作画,有种艺术家的疯癫,从娘胎里带来的痴气。

    他老婆的痴,除了体现在艺术追求,剩下的都集中在老裴身上。

    听说裴沐劝了不知多少回,老裴这人要不得,偏生她妈不离不弃。裴沐因此上收了家中的财政大权,防止老裴出去烂赌乱睡。

    就这都管不住。

    老裴私底下让她老婆仿制名人字画,放在赵长水的店里代售。他老婆那真是一双妙手,造假造得惟妙惟肖,美院教授都看不出端倪,除非上仪器检测。

    糊弄一般买家足够了。

    赵长水的生意,明面上总归做的还是古玩字画,因为大部分精力都放在暗处,他没花心思去搜罗文玩货源,有个现成的上游渠道,就住在几步远的地方,正好。

    反正字画挂满一屋,经年也卖不出去几张。

    而且他一直琢磨着,能不能让老裴老婆这一手神乎其技,用在真正的刀刃上……

    正因如此,赵长水并没有因为老裴的闯入而生气,反而笑着请他落座。

    “上回让你劝一劝,劝动了吗?”赵长水给老裴斟茶。

    他暗线的那条生意,有时会涉及争遗产、打官司,如果有人能完美复刻法律文本上的签名,将成为无往不胜的大杀器。

    这不比仿制黄宾虹来钱更快?

    老裴当然没有意见,他的口袋永远干瘪缺钱,他也有自信说服自己老婆参与,那女人被他拿捏了一辈子,是个任凭压扁搓圆的泥人。

    哪知道偏偏在这事上,泥人冒出了几分土性。

    “说什么都不肯,觉得违法。”老裴直摇头。

    “她可真逗,制作假画就合法了?”赵长水不懂这女人的脑回路。

    老裴也挺着急,他当时翻了黄历精挑细选的姓,貌似还是不大吉利——老裴,老赔,最近他网上赌马又输了,手头特别紧。

    裴沐那死丫头又不孝,扬言只要债主找上门,她就自己卷包袱走人,让老夫妻俩自生自灭。

    那丫头狠心,还真干得出来。,尽在晋江文学城

    若是他家音音还在……老裴,也就是更名易姓的林建文,忽然于这暗室之内,想起了他那个掌上明珠似的女儿。

    要不是实在没钱,他也不会把孩子丢下,幸亏姜明月心善,给了她一笔傍身钱。

    不知音音现在怎么样,算算岁数,也该成家立业了。

    他们回国半年有余,他怎么到现在才想起还有这么个女儿?

    “老弟,你人头熟,能不能帮我找个人?”老裴腆着脸请求。

    赵长水懒得搭理他。

    给他下委托,那都得付费排期,先交钱再干活,老头上下嘴皮随便一碰,以为就能白得?

    “不难找,就一个小姑娘,您老一句话的事。”老裴还在试图空手套白狼。

    他一张谄媚脸,凑到赵长水身边,正想着要怎么说服一下……说他女儿是个超级大美女,是不是赵哥能感点兴趣?

    忽然他看到了赵长水面前暂停播放的屏幕。

    “诶这!这视频哪来的!”暗室里响起了老裴惊喜交加的声音。

    暴雨

    程音首日复工,

    扫清了积压的全部工作,理顺了待办的任务清单,还抽空和姜晓茹打了一小架,

    可谓效率满满。

    江媛媛称赞她:身残志坚,

    尤为励志。

    “有音姐在,

    谁想把这家公司搞垮都不容易。”下班时她送程音出门乘车,推着轮椅嘴里如此念叨。

    这话听着有些奇怪。

    “没看出来,

    你还有这志向呢,

    竞争对手派来的?”程音开玩笑。

    小神婆一贯活泼爱闹的性格,这回却没有笑。

    “音姐你有没有想过,有时候你以为自己在做对的事,其实在另一人看来,

    是在作恶。”

    这么哲学?程音诧异回头。

    江媛媛语调沉沉:“你知道吗,那天来抗议的白发大叔,

    前两天跳楼了。”

    哪个大叔?杭州那个?

    柳世的舆论危机不归程音处理,是姜晓茹经的手。这女人一贯是结果导向,为达目的不管路径,她要是用上什么激烈手段,

    也未可知。

    “没死,

    肋骨戳肺里了,刚抢救过来,

    但人没醒,

    要花一大笔钱,

    自杀的保险不赔。”

    程音沉默了片刻:“有捐款吗?”

    她不是见人就施舍爱心的滥好人,

    但这人她曾见过,

    是个挺面善的中年人,即使落魄也看得出来受过良好的教育,

    情绪再怎么激动都不会说脏话。而且他自己的衣服都已经磨得毛了边,老婆女儿却穿得干净整齐,只肯自苦,不苦家人。

    他的诉求也不过分,让柳世付给他专利费,用于遣散公司的员工。

    柳世当然不可能付,这相当于承认了他的控诉——大型医药集团使用阴暗手段,挤垮并收购中小公司,赤裸裸的垄断。

    “有,我们都捐了,回头链接发你。”江媛媛叹了口气,“音姐,你说柳世要是垮了,是不是反而能养活更多人?”

    一鲸落而万物生,是这个道理,但也不能这么想。

    更大规模的生产更有可能带来技术的进步和成本的降低,对大众反而有利……当然,前提是大众真的能够得益。

    “我不知道。”程音坦言,“我们能做的,只是尽量做对经手的每一件事,至少在我们自己面临选择的时候,问心无愧。”

    “可我们每天经手的也就是些鸡毛蒜皮。”

    “那可未必,”程音转过头不再看她,露出一丝了然的微笑,“上一次,记者能登上我们大楼的天台,不也就是因为我们这样的人,不小心出了一点小小的纰漏?”

    江媛媛一惊,默默闭上了嘴。

    和聪明人讲话容易暴露马脚,以后她还是只跟她音姐聊八卦和塔罗。

    程音和江媛媛在公司侧门等车时,偶遇了下班的陈嘉棋。

    其实不是偶遇,他特意来找她想聊两句,但程音觉得他们除了工作之外,已经没有什么多余话题可展开。

    运动会之后陈嘉棋给她打了无数电话,她都没接,于是他长篇大论地发信息,解释自己身不由己,一直跟程音对不起。

    程音自己倒无所谓,他真正对不起的是程鹿雪,她又没有立场去帮小程女士原谅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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