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委实讨厌家里突然多出的这个半大小子。
脸倒是漂亮,却有一双野物似的眼,远远地打量着人,眼神让他极为不适。
仿佛一个半大的狼崽子,然而认下的主子并不是他,旁人一个唿哨,就能冲上来将他咬得血肉模糊。
有季辞在家里,他再不敢对程敏华大小声。,尽在晋江文学城
后来终于让他寻了个由头,将这小子赶回了老家。
那是盛夏,雷雨连绵,明紫色的闪电于云层之间起伏,上万伏的高压刷过隐秘的峰峦,正是万物勃发的时节。
同样生机勃发的,还有少年人蓬勃发育的身体。
季辞以为没有人在家。
他枕着一件洁白的校服上衣,似有若无的馨香如同夏蝉薄如蝉翼的蜕,将他轻轻细细地包裹,完全无法挣脱。
手臂上的青筋随着激烈的动作时而饱胀凸起,英俊的脸却慢慢涨红,仿佛沉醉于某种折磨,是矛盾挣扎的神色。
又一道闪电劈下,他用力收拢手掌,将脸埋入那件校服,身体如弓紧绷,难以自抑地发出低吟。
刚刚度过变声期的少年,声音已经转为深沉醇厚,与沉沉雷音混在一处,本不会被人听到。
偏偏有人路过了他的门口。
季辞睁大微微失神的眼,如同被雷电当胸劈中。
他的动作很快。
迅速翻身而起,清理痕迹,试图以被单遮挡一切,然而留在枕上那件被揉皱的校服上衣,已经被大步闯入的林建文一把拎起。
罪证确凿。
这个寄人篱下的乡下小子,不知从何时起对恩师未成年的女儿产生了龌龊念头。白日里与小姑娘兄妹相称,一旦入了夜,他那肮脏心思便再压抑不住。
可惜那年季辞也未满十八,否则林建文还能给他罪加一等。
好在少年人脸皮薄,被随意辱骂了几句,已羞得面色紫涨。
第二天季辞便收拾东西回了老家。
林建文以为,他是害怕自己将这件事告诉程敏华,毕竟季辞视她亦师亦母,非常在意程敏华对他的观感态度。
这当然也是一个原因,但最关键的,除了当事人谁也不知道的原因是——那天晚饭后,林音给季辞悄悄塞了一封情书。
少女情怀纯白如诗,显得他的所做作为愈发龌龊难言。
季辞躺在月光中,闭着眼都能复述信中字字句句,月光使人疯狂,他想他真的不能再留在林音的身边。
她也喜欢他,这是圣徒都无法抗拒的诱惑。
只能以漫长时光和千山万水,将这诱惑强行隔断。
“你小子,还挺长情的。”林建文将座椅调整到舒适角度,对季辞的称呼已经变成了“你小子”。
若不是韧带弹性不支持,他能把脚翘上驾驶台去。
“林叔,”季辞客客气气,“这些年在哪里发财?”
“我一个老头子发什么财,哪有季总混得开。”
“听知知说,你们全家都移民了?怎么不带上她。”
“移什么民啊,野路子过海,搞不好是断头路,才没舍得带上她。那几年过得可苦,东南亚各国跑着,卖佛牌,养小鬼,好容易攒到钱回来。”
“那她倒是幸好没去。”
雨哗哗地下,季辞没开车载音乐,白噪音大得聊天都听不大清。
天光也黯得快,仿佛一眨眼就黑天了,既看不清路,也看不清赶路人的神色,只能听到他温和的声音,带着催眠似的韵调,季辞只要愿意,绝对是最好的陪聊者。
“林叔,我其实,经常会想起当年。”
“想什么……哦哈哈哈,现在得偿所愿,爽了吧?”
老不正经,一开口就直奔下三路去,季辞捏紧方向盘,声音仍是平稳无波。
“想起音音有一次,曾经遭遇过火灾,您还记得吗?”
雨刷器咯吱作响,在挡风玻璃上快速往返,试图让视线变得清晰真切。但这一场雨实在太大,无论怎么擦都是徒劳无功。
季辞的提问,也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林建文突然改换了坐姿,不再那么轻松恣意,他眯眼盯着窗外,专心研究了会儿路牌。
“啊?你说什么?什么火灾?”他半天才反应过来。
“程教授实验室的火灾。很奇怪啊,那天晚上也下着雨,也有这么大,空气很湿,怎么可能起火?”
“啊,是啊,怎么可能呢……”
“您说,会不会是有人纵火?”
“不会吧!那天下雨了吗?”
“哦,也许是我记错日子了。还是林叔的记性好。”
“哦哈哈哈,我那天跟人去簋街吃小龙虾,坐在户外院子里,被蚊子咬了一腿的包,记得可清楚呢。”
“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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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辞噙着一丝笑,忽然轻轻踩下刹车:“到了。”
林建文疑惑地抬头,车外一片风卷浪的黑,连绵地拍打着车窗,像暴风雨中夜晚的海,雨实在太大,将目力所及的全部灯火都扑灭,能见度几乎只有半米。
这是到哪了?
季辞松开安全带,开门下车,在林建文震惊的目光中,步入了瀑布似的雨幕。
暴雨如注,瞬间将他浇得浑身湿透,衬衣与西裤紧贴于身体,显出蓬勃而张力的肌肉线条。
在车前灯刺目的光照下,男人仿佛突然卸下了文明外衣,显露出野兽般危险的内在。
季辞从车前绕到副驾侧,打开车门将林建文从车内拖出。
老头挣扎着发出恐惧的t叫嚷,不明白为何季辞突然翻脸。
他的手劲太大,几乎是锁喉的姿态,瞬间扼住了林建文的呼吸——其实只是拎住了他的领口,他会觉得呼吸困难,只因季辞的眼神过于骇人。
有一瞬间,林建文觉得自己会被季辞扼杀,或者至少挨一顿狠揍。
但这个恐怖的瞬间迟迟没有到来。
暴雨如注。
季辞将林建文抵在车门上,虎口缩紧再松开,松开又缩紧。雨太大了,仿佛直接冲刷着他的灵魂,试图扑灭他滚沸的暴戾念头。
最终让他冷静下来的,还是仪表盘上的时间。
快七点了,该吃晚饭了。
他现在不是一个人,有人在家里等他回去吃饭。新来的阿姨做饭有点够呛,今晚的胡萝卜丝炒得卖相一般。
他要是不回去哄着,知知肯定不会乖乖就范。
有的人也许确实该死,但不是今天,也不是这里,更不是以这种方式。
于是季辞松开手,帮林建文整理好衣领,甚至还和善地拍了拍他:“从这里往西走十公里,就是高速入口,去吧。”
没有将老东西丢进山谷,他已经算是克制。
季辞转身上车,发动机爆鸣,尾灯划出两道如血的红痕,车辆消失在雨幕之中。
程音在家等得心神不宁。
这么大的雨,行车本不安全,何况季辞还有些情绪起伏。,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本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虽然现在看起来温文尔雅,但她总觉得那只是一层皮,皮下仍然年少时的季三,一把开过刃的藏刀。
尤其当季三对上了林建文。
她至今记得,当年林建文因为赌球和程敏华大吵特吵,险些动了手,被三哥当场卸掉了一只胳膊。
少年瘦削如竹,身手却利落得惊人,程音以前只见过季辞拿笔算习题,见到这一幕才相信他能在奔马之上如履平地。
惊人的核心与腕力。
她有点担心老头满口胡言,别搞出点什么意外碰撞……给季辞带来麻烦。
终于听到楼下门响,程音松了口气。
待季辞走进餐厅,这口气又重新吊了起来——乍看她还以为季辞浑身浴着血,因为身上的戾气实在太浓,像刚跟人打了一架,定睛一看却只是雨水。
“怎么淋得这么湿?”程音惊道。
浑身都被浇透了,站在那儿淋淋漓漓的,没一会儿,脚边就积了两小圈的水。
季辞没有回话。
他站在门口,用一种奇异的眼神将她望着。
程音一直怀疑季辞身上是不是混了一些藏彝血统,因而眉骨比一般人高,个子更是高,顶天站在灯下,显得眼窝格外深邃。
目光因此而明昧不定,柔软且锐利,激昂又沉寂,矛盾得让人看不懂。
“上去换套衣服吧,”她移动轮椅,去拿桌上的纸巾抽,“这样吃饭你会感……”
她的话没有说完。
季辞忽然疾步而来,双膝触地跪于她的面前,将她用力揽入了怀中。他体温还是一贯的热烫,抱着她时微微颤抖,像高热病人控制不住寒战。
程音贴在他的胸口,听到他极速搏动的心跳。
“你怎么了?又不舒服了?”她被他抱得有点喘不过气,伸手试图推他,被他捉住了手,十指牢牢相扣。
“知知。”他的声音哑着。
季辞小时候不善言,沉默锋锐如一把藏刀,被岁月一遍遍打磨,才成为了今天的季总。
此时他仿佛又退回了当年,语言并非他所长,语言无法表达他所思所想。他有积年的想望和压抑,有无尽的懊悔和喜悦,还有压抑不住的疼惜和骄傲。
她曾一人独行于沼泽和悬崖,历经千辛万苦,终究毫发无伤地走到了他面前。
命运对他如此残忍,又如此心软。
种种心情不能言说,也无人可说。季辞忍了又忍,终究还是低头捧住了她的脸,寻觅到她的唇。
他的吻毫无章法,混乱而急切。
荒唐
窗外,
暴雨被狂风卷出了无数白色的漩涡,程音被突来的亲吻堵住了呼吸,他的吻比雨点还更密集。
她轻喘着将他抱住,
手指深入他湿透的发。
这是季辞惯做的动作,
每当她心绪烦乱,
他都会如此予以安慰,如同抚摸应激的小猫。
难得他也有情绪失控的时刻,
她试图效仿一二。
可惜,
这种程度的抚慰,对他完全无效。
似乎只有她,她的嘴唇、呼吸、跳动的脉搏、呜咽的娇吟,才能给他真正的抚慰。
程音再度睁开眼,
是因为身体突然悬空,季辞将她打横抱起,
大步走入了电梯。
上行两层楼不过几秒,他竟也没停,换了姿势将她抵在轿厢壁上,吻得越发深入。
等到进了卧室,
她的衬衣纽扣已经松开了大半。
新婚夜以来,
他们进入一种莫名的僵持,或者说矜持也好,
总之再未有过亲密接触。
连亲吻都再没有过。
可是这样下着暴雨的夜,
深浓的云层中起伏着明紫色的闪电,
整个世界都在白花花的雨水中化为模糊背景,
让这栋房子变成海中孤岛,
让他们相依为命。
他需要确认她还活着,他也活着。
暴雨冲刷,
衣裳委地。
暗室内,他抱紧她微凉的身体,像在海边深黑的礁石上,捉住误闯领地的惊慌人鱼。
人鱼细白的手指被人握牢,引着探索未知的领域,翕动着,潮湿的,遥远而模糊,海的气味。
程音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在做什么。
但她知道抱着她的人是谁。
是季辞的手指和亲吻,是他在对她做这些事——只这一个念头,快感的浪涛便从远海奔涌而来,一层层堆叠,轻易将她没顶。
迷蒙中她听到他问,可以吗,知知?,尽在晋江文学城
程音可能回答了,也可能没有,她拒绝承认耳边听到的是自己的声音。鼻音轻软如同邀约,她干脆抬头吻他,让所有声音被吞没。
雨越下越大了。
夜雨停在几时,程音并不知晓。
她睡得沉倦,神魂却飘飘荡荡,浮在云端没有下来。迷糊中她知道自己被放入了浴缸,灯大亮着,她该觉得羞涩,但她实在困得睁不开眼,只能任由他将她细细清洗。
中途竟然又来了一回。
这回依旧和之前一样,全然只顾及着她。他的唇舌耐心无比,慢慢将她身体中的潮汐引至半空,再轰然散落,比烟花更灿烈。
初时见他俯身,她震惊又羞急,躲也躲不开,只能紧闭着眼,由着他荒唐行事。
雪白脚趾将床单揪紧再松开,几番沉浮抛掷,极度的羞耻并欢愉。,尽在晋江文学城
程音不能说未经人事,但在清醒状态下尚属初次,精神与体力消耗极快,此时已是完全的娇软无力。
陷入昏睡前,程音努力睁了下眼,男人跪在浴缸边,抬着头看她在波涛中沉沦。
他的笑容温柔得近乎虔诚。
程音又一次在睡梦中被热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