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类别:游戏动漫 作者:胡先锋戴焕中 本章:第27章

    于燕莫名来气:“不用你,我自己可以。”

    “可以你就不会向公司申请了。”他吊儿郎当的,“不是嫌自己摄影水平差吗?”

    于燕想起李晓玲那次也是这样,他总在她需要他的时候出现,可问题是出现前总要把她逼急:“没想到你的权力竟然大到能左右公司的指派了。”

    “是吴桐当了我的内应。”

    “我还以为你们梗着脖子斗的时候更多。”

    “那是表象。关键时候还得看老同学。”他拿了相机,“感情还是长时间的靠谱,几天几个月的,轻飘飘被风一吹就没了。”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走吧。”

    。

    于燕过了饭点才重新去王梁的公婆家。她买了些水果点心,和她儿子聊了个把小时,也听到了两位老人对儿媳的评价。三点半,她和陈越去了医院,在细菌室里完成了对王梁的拍摄。拍摄完成,王梁也准备回家了,经过今天的义务加班,明后两天能拥有完整的休息日。

    于燕做好收尾工作,准备回去整理素材,给蒋攸宁打了电话,却没人接。

    她摸摸裤子,里面还有忘记还他的钥匙。也好,不管他在哪,有没有空,她都可以先回他家落脚。

    她看向陈越:“你到时候把照片发我吧。”

    “你不生气了?”

    “我不至于和四肢不健全的人生气。”

    “我的腿很快就好了,再说今天你也没怎么扶我。”

    “你用扶吗?”

    “不用。”他来时还好好的,陪她吃了午饭,守了她几个小时也没说几句话,也是下午站立加移动久了才有点支撑不住。他觉得自己有点拿热脸贴冷屁股,明明他没做错什么,却因为主动,又让她占了上风。

    他冷着张脸去路边打车,手臂却被人搀了一把:“诶,你到底是不是硬撑?”

    “不是。”他想甩,却又没甩。

    “入股的事我会好好考虑。”

    “你别入了。”

    “……为什么?”

    “我跟你唱反调不对,顺着你的话说又不对了是吗?”

    “你现在是顺着我说?”

    “陈越,我不想和你吵架。”

    “我也不想。”

    “所以你还在生我的气。”

    “等你不再纠结我生不生气,我们再坐下来谈吧。”于燕松开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

    蒋攸宁从医院回家已经将近七点,他看到于燕给他发的消息,站在家门口找了半天钥匙才想起出门时没带备用的,敲了两下,很快有人来开。

    “忙完了?”

    “嗯。”

    “怎么听上去不太高兴?”

    “和病人家属聊了很久。”

    “很难缠是吗?”她接过他手里的塑料袋,竟然是几包零食,好像是她之前常吃的那款,“你义务加班,怎么反倒给我奖励?”

    她笑笑:“买了这个心情有没有好一点?”

    “有。”

    “你也喜欢吃?”

    “我觉得味道很怪,但你说亲测美味。”

    “我很容易移情别恋的,它其他都好,唯一的缺点是灌芯很苦。”

    “看来我马屁拍错地方了。”他本想补救他的爽约,但效果不佳,“你现在喜欢吃什么?我去买。”

    “不用,我要开始戒零食了。”

    “?”

    “我说过,我有很多坏习惯,以后要慢慢改。”

    蒋攸宁觉得今天的她和昨天的她又不太一样,他想问她些具体的,她却只说工作很顺利:“王医生四十多了,家里琐事一堆,却还能专心编写细菌图谱,说明她的内心很强大。”

    “你又受到鼓舞了?”

    “是。”于燕只笑,藏好白天那些纷杂的思绪,“我们先去吃饭吧。”

    。

    蒋攸宁还是带她去了明月小馆,这次,他在点单的时候就记住了价格,等到用餐结束,他趁着老板和老板娘都忙,找出之前的付款记录直接转了账。

    “你就这么怕他们的热情?”

    “受人恩惠总不太好。”出了门,他很自然地牵起她的手。这动作明明没做多少次,却也轻车熟路。于燕任由他牵着,走过灯光明亮的街道,权当散步。周围热热闹闹的,两个人也不聊天,安静地绕了一圈又一圈,于燕莫名对此生出几丝熟悉感,好像她在这里生活了很多年。

    街景都是相似的,她想,人的变化倒是会比环境快很多。

    回到家,蒋攸宁觉得时机到了:“早上不是说,有话要跟我说?”

    于燕也单刀直入:“我要问你几个问题。”

    “你问。”

    “我看到你卧室里的杂志了。那么多期风相,你都看完了?”

    “没有,我只看了你写的那部分。”

    “那也不少。”

    “还不够,再往前的年份都买不到了。”他本来以为图书馆会有,但过刊借阅也只限定几年,所以书架上的已经是他能收集到的全部,“我以为通过读你的文章,能够多了解你一点。”

    “但是……”

    “但是你写的都是别人的故事,你很少表达看法,我只能欣赏你的文笔。”

    “有进步吗?”

    “水平很稳定。”

    “意思就是没有。”

    “没有才好,如果你进步明显,说明杂志以前的稿件质量差,竟然给了你刊登的机会。”

    于燕被他戳中要害:“的确,我刚转组那两年几乎没在主刊上发过,那……你有哪篇印象深刻的吗?”

    他想了想,语气低沉:“《我在精神病院的七十二小时》。”

    于燕身形一僵。

    “怎么了?”

    “没怎么。”

    那是她前年为5.25全国大、中学生心理健康日做的特稿。三天时间里,她在抑郁症、精神分裂、早期干预等病房,和医护、病人家属,以及少数愿意交流的病人都有过接触,但着笔最多的,是在重管室里的病人。

    重管室里病人病情复杂,有新接收入院的,有安排做MECT而要统一重点看护的,也有情绪激动意欲伤害他人或自伤,被约束在床挣扎的……那些陌生而难忘的场面曾刺激她失眠,以至于不得不费更多精力才把稿子完成。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提到这篇:“你对它……印象深刻在哪?”

    “我难得窥见你的情绪。”他说,“我觉得你有点害怕。”

    “……害怕?”

    他语气凝重:“是,最明显的是你提到有位病人想要出院,开始打砸,对人恶语相向,后面来了很多护工和保安,他便动起手来,虽然最后的结果是将他控制住,但你亲见了暴力,也亲见了那种挣扎的绝望,你在怀疑,强行的入院治疗对他是行不通的。”

    于燕的心上像扎了一根刺,她想起那些痛苦的记忆,微微皱眉,蒋攸宁却凑近,轻轻握住她的肩膀:“那是因为你想起了你妈妈,对吗?”

    于燕心惊,再次抬头,对上的却是他平静而笃定的眼神:“我记得你说过,家庭和童年对人的影响是巨大的,你也不能保证你已经摆脱那些痛苦,但其实,你大部分时间都是积极乐观的,包括大部分文章,都保持忠实的记录,然后侧重挖掘人性真善美的那部分……我不是说这样不对,相反,你做得很棒,而我一开始也是被这样的你吸引。”

    他想起他对她的初印象:努力工作的她好像在闪闪发光,可是,接触多了,他也会想,她靠什么在发光:“没有人能一直动力十足。你在照拂、温暖别人的同时,一定把很多悲伤的负面的东西藏好自己消化。

    他看她瞬间破防的表情:“我猜你最近遇到了很多事,今晚有时间,你先告诉我,你有没有哪里不开心。”

    41.进击

    于燕本以为所有的不开心都可以打包封装等待日后消解,但蒋攸宁这么一说,她才发现,原来她很久都没有找人倾诉过。

    工作日程再满,只要条件允许,她都能按部就班地完成,但抛开工作,很多事情却无法按她的预设发展:

    方成彬的考核期早已结束,调动通知却迟迟未下,她有心争取,也怕结果令人失望;

    刘仁美突然怀孕,强硬要求工作调整,每回撞见又总是阴阳怪气,让她不无头大;

    胡惠主动跟她谈及婚姻困局,她私下帮忙联系了几家公司,但考虑到方成彬的态度,还在犹豫要不要献这个人情;

    至于童珊,电话请假一周,原因却含糊不清,她碍于情面只能批准,结果就是大事小情都得自己安排……

    她懊恼地想,人果然只会往舒适区堕落,想当初她去哪里不是单枪匹马,和摄像也习惯分工各干各的,但转组升职请了助理,就渐渐厌倦做一些琐事。

    这些深深浅浅的心烦意乱,被她堆砌在固定的角落。她料想它们可克服,或者被慢慢克服,但现在被他察觉,她像是被扯掉一块遮羞布:“……你确定要听吗?”

    “当然。”

    “你要是听不懂怎么办?”

    “那就拜托你多提点几次,给我一个进步的机会。”

    他说得郑重,于燕只觉心底的慌乱被一股暖意冲解开去,她忍不住笑了:“没事,我对自己的表达能力还是很有信心的。”

    她撇去那些不适合分享的私事,把和工作相关的顾虑跟他说了说,他听得认真,于燕逗他:“你理解得很快嘛。”

    蒋攸宁听出她的在乎,问:“这次升职对你有多重要。”

    “很重要。”

    年纪越大,所能争取的东西就越有限。

    她想起新员工见面会上,入职的新记者比她整整小了一轮,她看着他们侃侃而谈意气风发的样子,就想起当年的自己。那时的她远没有他们那样优秀,说话时声音放在喉咙里一点点挤,以至于她一直觉得能进这间杂志社,是在校成绩的背书再加老天给的运气。

    “我在风相工作这么多年,不说数一数二,至少能拍着胸脯说对得起他付给我的每一份工资,采编部主任这个位置虽然和总部的有差距,但在华东地区也有拍板的权利,名声和待遇都还不错。另外,我这几年还能再拼一拼,过了四十岁,体力会跟不上,到时被动调离一线,就有心理落差,所以我一求认可,二求自保,无论如何都要去争一争。”

    她说完看他:“我的野心是不是挺大。”

    “这是上进心。”

    “那你喜欢上进心强的女人吗?”

    “其他人我不知道,但你有,我就很喜欢。”

    于燕被他哄得眉开眼笑,但一提及吴桐和陈越的那些话,又渐渐冷静。蒋攸宁听完,觉得他们说的有道理,又没道理:“如果你们领导有这样的考量,为什么不早早提拔一批男记者?”

    “当然提拔了,但因为最前面的一批有的被擢升到总部,有的已经跳槽,而我和刘仁美坚持到现在,可能也是因为我们没有结婚生子,而且和男人一样拼命的缘故。”

    她忽然问:“要是领导考虑到我以后要请长假,不给我这个机会怎么办?”

    蒋攸宁认真地思考了会儿:“领导是要尽可能地为公司谋求利益,但他们更应该知道,一个靠员工自我牺牲维持的公司,不可能做得长久。你有感觉到公司对女员工的不尊重吗?”

    “那倒没有,我们女员工不少,只是女领导不多。我甚至分不清是她们被刻意阻止,还是知难而退主动回归家庭。”于燕轻叹,“其实,如果女性的能力真的高出周围的男性一大截,那根本不存在偏见,因为即使她短暂地把重心移开,给公司带来的价值也远比其他人多,但大多数时候,男女的水平差距很小,领导才更愿意选工作时间稳定的,成本小的男性,而一旦男人多了,圈子固定,他们就会制定适合他们的规则,女性就更难进入。”

    她停顿了会儿,问他:“你们科室里的女医生请产假,你们的任务也会更重,对吗?”

    “对。”

    “所以你们也会控制女医生的人数。”

    “……会。”

    “这就是不公平的。”于燕愤愤,“如果男女在休假上保持一致,情况就会好很多。”

    蒋攸宁想,他明明是要弄清楚她的不开心,却不知怎么又转到了对公平的讨论,他想顺着她的话说,可又忍不住反驳:“同休产假是不现实的。”

    “为什么?难道你们不想?”

    “怎么会,谁都想带薪休假。但这样一来,无论是谁,产假一休就是三个月或半年,企业用人成本增加,会更倾向于聘用单身或是已婚已育的男女,青壮年的劳动力反而不容易找到工作。”

    “那可以由国家发放生育补贴,或是给企业奖励以减轻负担。”

    “但问题是社会的财富还不足以支撑一家三口半年的支出,只要社会保障不到位,就算要企业牺牲,到头来还是会报复到个人身上。”

    “那社会财富积累到什么程度才够?”

    “我不清楚。”他没有具体研究过这些,只听过科室里的同事一面抱怨不能回家陪老婆,一面又鼓励自己多赚奶粉钱。

    其实如果能带薪休假,谁不想呢?身体允许,自己乐意,再加不用担心收入,那生育也不会成为难题,母婴市场教育市场会蓬勃发展,社会内需被拉动,各行各业进入良性循环……但问题的关键,就是钱从哪来?

    如果下一代的幸福要靠上一代的牺牲,而上一代已经被现实压得喘不过气,甚至不愿有下一代,那幸福又从何谈起?

    于燕看他陷入思索的神情,猜测他或许跟自己想的是同样的事:“仅靠我们自己的力量,很难改变现状,对吗?”

    “个例放到群体中的确不值一提,但它依旧有质疑和建议的权利。”

    “有用吗?”

    “有。当不只我们在关注某件事或某个现状时,力量就会被汇聚。一个人的思考或许没有结果,但如果它能引起部分人的思考,它就是有价值的。”

    “你说的像是我们媒体要干的活。”

    “媒体也是群体的一部分。”

    于燕发现她很喜欢和他讨论这些空话,哪怕问题并没有被解决,但在讨论中,她感受到了交锋和纾解:“蒋攸宁,那我们谈完别人,接着来谈谈自己。如果我最后不是因为技不如人,而是因为其他不公平而我无法改变的因素,没有达到职业目标……你会接受失败的我吗?”

    “傻瓜,这怎么会是失败。”

    “那如果我向不公平低头呢?”

    他听懂了她的意思:“婚育只是造成不公平的因素之一,你当然可以选择放弃它来获得竞争的优势,但你要想清楚这个岗位值不值得你做这样的牺牲,毕竟,公司和你的联系不一定比爱人和亲人更稳定,而休息一段时间也不一定会让你的能力减弱,对吗?”

    于燕动容地看着他:“那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能够拥有更亲密的关系,我的选择也会影响到你的时候,你会尊重我吗?”

    “我会努力。”

    “意思是不一定。”

    “那要看你选择的诱因。如果你要选择喜欢的,要去实现你的价值,那我肯定支持,但如果你是迫于现实,比如为了赚更多的钱而不得不让自己疲倦和辛苦,那有我在你身边,你可以不用那么拼。”

    “蒋攸宁……”

    “我不是在打击你的志气。”他摸摸她的脸,回到最初的话题,“你能升职最好,升不上也没关系,薪水差多少我可以补给你。”

    “你很富有吗?”

    “小康。”他轻轻地笑,“我目前的工资还算稳定,支出大头只有房租,这几年结余,林林总总有个小三十万。尽管有点丢人,买房的零头都算不上,但买辆车,负责日常开销应该够了。”

    “肯定够的。”

    “你不要嫌弃我。”

    “不嫌弃,我的存款还没有你多。”很多人告诉她要赚钱,也有很多人帮助她赚钱,但从来没有人跟她说,她可以用他的钱,她靠近他,轻声说,“其实我也不仅是为了加薪才想升职,我还想稳定,想有固定的双休和假期来和你见面。”

    “嗯,我也想。”

    “才怪,你一忙就不顾及我了,你还说要我好好工作。”

    蒋攸宁冤枉:“……这话不是你说的?”

    于燕笑:“你都记得啊。”

    “我当然记得。”他也很奇怪,明明没有刻意去记,但就是印在脑海里,“你接受不了异地吗?”

    “现在还好。”看得见就觉得分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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