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禹兄慢走。”秦驰拱手道。
夏维也抬了抬手，转身大步往外走。
秦驰随吉祥朝明成帝所在的大殿而去，一路上碰着几个匆匆路过的宫人，偶尔又会见到巡视的护卫，走在无人的地方之后。
秦驰开口：“还没恭喜吉祥公公当上了司礼监的掌印。”
“秦尚书客气了。”吉祥的态度依旧是恭敬。
秦驰佯装闲聊的问道：“不知陛下这次找我有何事呢？”
“估摸与淮安来的奏折有关。”
吉祥这已经不是提点，而是明着提醒，他笑眯眯的又道，“陛下的心情好似尚可，秦尚书不必太过紧张。”
秦驰听了后心里有底，又是对吉祥道谢。
正如吉祥提醒的。
明成帝心情尚可，叫秦驰过去就是询问济方的事情，对于他知道济方背后的东家是宋锦的事，明成帝也没有遮掩。很寻常似的一场问询，秦驰却知道了不简单。
在平静之下，秦驰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明成帝又请秦驰留下一起用膳。
秦驰自然是没有拒绝。
陪同的人不仅是秦驰，还有皇长孙也来了，是三人一起用膳。
等吃得差不多了，明成帝突然问道：“祈安，济方捐赠的功劳不小，你怎么不自己留着，而是给了淮安的知府？”
“陛下，济方非我的产业。”
秦驰神情坦然的说道，“先不说我内人捐赠是临时起意，她没有想过要借此出名，身为丈夫自然要尊重她的意愿。何况，大丈夫何患没有立功的机会？臣也是有尊严的，不想将来被人说吃软饭。”
“噗——”
一旁的赫连勉刚喝了口茶就喷出。
听到秦驰最后一句话，不出意外的失态了，他连忙向明成帝告罪，又有宫女上前收拾，还给了他打湿的手帕，让他来擦拭。
明成帝先是严肃，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这么说来是淮安知府捡了个大便宜。”
“可不是嘛。”秦驰应和。
明成帝又问：“在工部怎么样？上任七八天了吧，可还适应？”
“还好，同僚们都很和善。臣正在理清工部的事务，尚在熟悉当中，还没有完全上手，不过想来也快了。”秦驰稳稳当当的说道。
好似真要快的一样。
明成帝自然知道他在工部坐冷板凳。
两位侍郎今日之前都没去过工部，秦驰就是自己玩自己的，偏生明成帝要这样问，秦驰也只能顺着他的话说一说。
赫连勉是知道内情的人。
听到二人的对话，差点儿就信了。然而仔细琢磨又是有几分东西在里面。
秦驰所谓的快了，大概是真的快了。
今日两位侍郎来上大朝会，按理是要去工部衙门处理事务，总不能又回府里去养病，真这样的话几乎是明着跟秦驰撕破脸了。
陪明成帝用膳过后。
秦驰向他告退，不紧不慢的去了工部衙门。
迈入尚书办公的地方，便见到了王侍郎在等候，不见章侍郎的人影。回想起章侍郎匆匆离去，秦驰想到他现在大概也无心办公，要赶回家去处理那一堆的事情。
章侍郎大概不知道。
秦驰早安排人盯着他了，对于章家是否和先太子势力有联系，也仅是他的猜测，还没有拿到确切的证据。
“下官见过秦大人。”
王侍郎上前见礼，态度很是恭敬。
秦驰没有第一时间回应，越过王侍郎走到了办公的案桌前，又不紧不慢的绕过案桌坐到了椅子上面，而王侍郎的弯腰行礼的动作，随着秦驰走动而转身。
直到最后，依旧向着秦驰。
秦驰就明白了，这厮大概是认清现实，“王大人不必多礼。往后我们就是同僚，本官还有很多地方需要仰仗王大人。”
“大人哪里话，下官定会竭尽全力辅助您办事。”王侍郎这是相当于表态，是个能屈能伸的人。
98第386章
章家的灭顶之灾
实话说，王侍郎是被大朝会上的事情给吓着了。
章侍郎的事情，如果没有秦驰的手笔，他是不相信的。不然，哪有在他们给秦驰下马威的时候，章侍郎又恰好在这段时间里惹上大麻烦？
这个太巧合了。
见惯了官场上的尔虞我诈，早就不相信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
王侍郎还收到了消息。
明成帝在朝会过后，召见了秦驰，又留了秦驰用膳。
这可是许多臣子都没有的恩宠。不得不让人联想起来了，秦驰会不会真是明成帝的血脉？倘若此流言是真的，那么……
章家若是被锦衣卫介入调查，王侍郎可以预想到章家的下场，还有章侍郎的官途，十有八九也是走到了尽头。
王侍郎现在就希望自己表现得好些。
让秦驰可以不计前嫌。
秦驰眸光淡淡的打量起王侍郎，顿了须臾方道：“王大人不必紧张什么，我们都是大夏朝的臣子，只要能做好分内的事情就成。”
王侍郎听懂了。
这是让他安分守己了，是吧？
于是，王侍郎连连点头哈腰，“对对，下官定会做好分内之事。”
这前倨后恭的做派，正常来说很令人不耻。只是在这里仅有他俩，王侍郎也没有觉得多尴尬，只要能让秦驰感受到他的诚意，不要说让他点头哈腰，让他跪下来磕头都成。
秦驰没有为难王侍郎。
接下来做事，都是公事公办。
不过，有了王侍郎从旁协助，秦驰处理起公务顺畅多了。同时秦驰也终究踏入了存放重要文件的档案库房。
这个消息像是长了翅膀，飞到了章侍郎的耳边。
章侍郎已经无暇顾及，正赶往家族。
不但要让家族将那些不法的生意处理了，还迫切的要查一查济方被打压是怎么回事。当从心腹长随的嘴里，得知抢济方的生意，是族长的意思。
章侍郎怒不可遏。
正好章族长带着人进屋。
他一个茶碗砸到了来人的身上。
“愚蠢的老东西，是谁给你胆子，挑这个时候去打压济方，不知道济方刚入了陛下的眼吗？那股子稀罕劲儿还没过，你们就给我惹麻烦？！”章侍郎没忍住火气脱口大骂。
章氏族长匆匆忙忙赶过来，还不知道发生何事就被人指着鼻子骂，立马冷起了老脸，“章之鹭，当个官儿就不把本族长放在眼里了？”
章侍郎愤怒得额前的青筋暴跳，怨气冲垮了他的理智，“我在官场里摸爬滚打，拼命的往上爬，好不容易才有今日，家族没有给我助力就算了，还要死命的拖我的后腿，以前帮你们处理麻烦就算了，这次又招惹了多大的麻烦？”
“你是章家的子弟，为家族做点贡献就这么大的怨气？家族赚的钱，每年没有送到你府上吗？”
章族长同样气得吹胡子瞪眼。
一旁的几个族老，也对章侍郎不满了起来，一个个指责起了章侍郎，尽想着要拿捏他。
章侍郎冷笑，“章家死到临头了，等抄家灭族那日，我等着瞧你们的嘴脸。”
“什，什么意思？”
章家的老一辈子顿时哑然。
他们是收到了传话，说事关章家存亡，让他们过来商议。可章侍郎一见到他们就骂，还敢向族长砸茶碗。
一时气糊涂了，反倒是忘了正事。
章侍郎又痛快似的道：“锦衣卫很快就会查到章家的头上了，等死吧你们。”
为官这些年，章侍郎不敢说自己的手是干净的，不说替家族做了多少阴损事，光是他收受的贿赂就足够他死上好几次。
秦祈安是真的狠。
本来陛下犹豫着大事化小，偏生秦祈安还要掺和一脚。
当章侍郎将今日朝会上发生的事情说了，章家族长面色霎时难看极了。他打发走了其他人，让他们尽量去清理干净家中的事，独留下了章侍郎。
这时，章族长也没有纠结章侍郎的不敬，“如今只能去求助一个人了。”
“大伯，去求谁？”
章侍郎瞳孔一缩。
章侍郎的祖父排行第二，章族长是他的亲大伯，也是真正掌控家族的人。
约摸半个时辰后。
章侍郎跟着章族长出城。
去了郊外章家的一处庄子，这里是章家的祖产，庄子连带着后头的两座山，还有旁边的大湖，全是章家的地盘。所以章侍郎在朝堂上哭穷，其实在知情者眼里就是一个笑话。
不多时。
章侍郎见到了一个戴着面具的男子，旁边坐着一位手执羽扇的儒雅文士。
章族长毕恭毕敬的行礼，又急切的说道：“主公，求您要救救章家！”
面具男人问道：“发生了何事？”
“今日大朝会，淮安知府递上奏折，说我们章家打压济方，疑似他国奸细，陛下让锦衣卫来调查此事。”章族长一边磕头一边说道。
不等上首位的男人开口，章族长又赶紧解释道，“我们没有打压济方，主公不是说要囤积一批药材吗？属下丝毫不敢怠慢，立马让族中的子弟着手去办了，这当中可能有谁抢了济方几桩生意。”
章族长本来觉得这不算是事，做生意抢来抢去不是很正常？
上头说要尽可能的囤积药材。
章家以前的生意不涉及药材方面，突然又要掺和一脚，靠正常的渠道，短时间内完成任务几乎不可能。在这个过程中，避免不了动用一些不正当的手段，济方在业内占的资源最好，有冲突在所难免。
章家不仅抢济方的药材，还抢了其他小商贩的，只要好欺负的都抢。
宴先生忽然问道：“你说锦衣卫要调查此事？还要查上章家？”
“是、是的！”章族长颤声回答。
章侍郎如遭雷击，目光定定的看向宴先生。当年明成帝登基，他尚在国子监读书。关于宴江南的传闻，他如雷贯耳，还有在宴会上见过数面。
后来先太子死后，宴江南失踪，渐渐的没人再提起他。
想到章族长叫称上首位的男子主公，突然之间，他心底震惊之余，更是手脚发麻。
这抄家灭族的大罪稳了……
98第387章
算计落空
在听说锦衣卫要调查章家，宴江南招来了下属，“去查看下周围是否有可疑的人靠近庄子，叮嘱其他人注意点儿，莫要松懈了。”
那人领命离去。
赫连楷对此没有阻止。
章族长回过神来，连忙道：“宴先生，来的时候我注意过身后，没有发现有人跟踪。”
“锦衣卫的跟踪，能让你发现才奇怪。”宴江南不是在小瞧章家。
章家有多少斤两，没人比他更清楚。
很快，章族长就给打脸。
有人回来禀报，在庄子三里外，确实有行迹可疑的陌生人靠近，让他们的人拦下的时候，对方说是附近的村民。这附近的村子他们的人早就摸清，岂会不认识对方？
是来打探的人无疑了。
面具男人再看向章族长的时候，眼睛像是在看死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主公，属下不知道。”
章族长吓得冷汗直冒，背脊发凉。
面具男人眼中的杀意在漫延。
宴江南适时制止，说道：“眼下是有人跟踪他们而来，还没有探知到庄子的虚实，人若死在这里会很麻烦。”
章族长求过来是为了救章家。
宴江南和二人聊过之后，他看了眼章侍郎，很是感慨的说道：“你是之鹭吧，当年见到你之时，你尚是年少。事隔多年再相见，你已经是朝廷的三品大员了。”
“宴、宴先生？”章侍郎的声音微微颤抖。
宴江南微笑的颔首。
之后，宴江南淡然的目光转向章族长，安定人心道：“你们先离开，我会让人阻挠锦衣卫的调查，尽量拖延一些时间，等建宁府那边的消息传至京师，锦衣卫便顾不上章家了。”
“多谢宴先生，这恩情章家会永记在心。”
章族长带着章侍郎离去。
全程章侍郎都是魂不守舍。
回去的路上。
二人在马车。
章族长早察觉到章侍郎的不对，没有选择说话就是在给他适应的时间，可路走了一半了，章侍郎还是没有回神。
“之鹭。”章族长板着脸叫人。
章侍郎恍然回神的侧目，定定地看向章族长，那眼神极为复杂。
章族长叹息，“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今日告诉你这些是想让你明白家族的处境，章家没得选择。从当年章家投靠了太子时期的主公，就没有退路了。”
起初章家没有被明成帝清算。
章族长也暗暗松了口气。
可后来宴江南又联系上章家，让章家暗中替他们做事。正所谓上贼船容易，下贼船就难了，宴江南手里有足够让章家万劫不复的把柄。
章族长老泪纵横，“如果不是这样，谁有安稳的日子不乐意过，会乐意赌上全族人的身家性命？”
章侍郎紧握着拳头，像是在忍耐。
这个时间他们必须要冷静。
在数里外的探子，看到章族长的马车返回，匆匆安排人将此事禀报秦驰。
“章家祖传的那个温泉庄子？”秦驰看过章家的资料，当中有记着章家的产业，“没有人能靠近吗？”
洪老头道：“在庄子三里外，被人拦下，说是私人的地界不允许过去，还询问探子是哪里人，怎么会走到那里，探子说是附近的村民。我正安排人继续去查探庄子的情况。”
“不必了，把人都撤回来。”
秦驰知道他们派去跟踪的人曝露了，“强行进去查探，也不过是枉送性命。还有可能被人反追踪到我们。”
秦驰从不敢小瞧当年名动京城的宴江南，此人是天生的谋士。他数次暗中破坏了对方的计划，还是因为自己身在暗处，宴江南摸不准他的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