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南姝震惊后退，又被宋书砚强行拉到面前。
宋书砚面色沉沉，目光阴郁冷冽，是宋南姝从未见过的强势。
他就那么仰头定定看着她，声音都是阴沉的：“你不是想让我吃这定魂丹吗？”
“这定魂丹是真是假？你是哪儿来的？你什么时候拿到定魂丹的？”宋南姝强压着音量，生怕被人听到，“你为什么……”
“为什么宁愿承受毒发的折磨，也不愿意吃定魂丹？”宋书砚用那种不太清白的眼神望着宋南姝，“是不是还想问这个？”
第113章
“胡管事，派个人回去请薛神医！”宋南姝侧头吩咐。
比起关心宋书砚什么时候拿到的定魂丹，哪儿来的，宋南姝更关心宋书砚手中这枚定魂丹是真是假。
“是！”胡管事应声，将门开了一条缝隙侧身出去。
宋南姝回头定定望着宋书砚，原本撑在桌几上的手抓住宋书砚捏着定魂丹的手。
她刚要去拿定魂丹。
宋书砚手臂往上一抬，宋南姝扑了个空。
“不是要我喂你？”宋南姝强作镇定看向宋书砚，“不给我怎么喂你？”
几乎是在宋南姝开口的一瞬，宋书砚就知道宋南姝在骗他。
他太了解宋南姝了，比宋南姝自己还了解……
宋书砚轻笑，眼眶酸胀：“这么着急？不等薛神医了？不是答应了薛神医，要给她看定魂丹？”
“这枚丹药是真是假，你吃下去薛神医诊了脉就知道！如果你吃的是真的，那颗定魂丹送给薛神医无妨。”宋南姝道。
宋书砚到底还是舍不得勉强她。
他只敢用酸涩又脆弱的视线描绘着宋南姝的眉目，似是要把她的样貌刻进脑海中。
他应声：“好……”
宋书砚把那枚定魂丹送到宋南姝的手边……
定魂丹刚脱手，宋书砚就听到宋南姝沉声下令：“把公子给我绑起来！”
宋书砚任由宋南姝挣脱他钳制着她的手，站起身远离他，任由宋府仆从上前将他控制住。
他只是平静注视着被迎夏扶住的宋南姝。
宋南姝狠下心，看着仆从用绸布将宋书砚的双手捆在身后。
她攥着定魂丹上前，先将宋书砚胸前敞开的衣襟拢好，一手捏着他的脸迫使他抬头，一手将定魂丹送到他嘴边，沉声道：“张嘴！”
宋书砚敢提出让她含在嘴里喂他这样荒诞的要求，至少证明这枚丹药是无毒的！
宋南姝已经不想再等，上一枚定魂丹在她手里没了，到现在都让她心有余悸。
宋书砚一瞬不瞬望着宋南姝，勾唇浅笑。
“张嘴！”宋南姝用力捏着他的脸，“宋书砚，你要我下令把你的嘴掰开吗？”
窗外雷电交加，闪烁的电光映亮了宋书砚半张脸。
他一语不发将丹药含住，报复似的咬了宋南姝的手指。
宋南姝吃痛抽回手，盯着宋书砚不放。
宋书砚仰头，喉结耸动，那是一个明显吞咽的动作：“可以了？”
确定宋书砚把药咽了下去，宋南姝这才松开紧扣着宋书砚面颊的手。
被宋书砚咬过的手指蜷缩着攥成拳，她深深看了宋书砚一眼，吩咐：“迎夏，你带人在这里守着公子，等薛神医来诊过脉，确定公子身体已无大碍，你再给他松绑！”
“是！”迎夏应声。
宋南姝看了眼宋书砚转身便走。
“阿姐……”宋书砚突然开口唤她。
宋南姝脚下步子一顿，并未转头，只说：“薛神医确定你没事后，明日一早……你就离京，回南山书院好好读书！”
“宋南姝，以后……没有宋书砚成为你的软肋和拖累，照顾好你自己。”
听到这句话，宋南姝回头朝宋书砚看去。
望着双手被束缚在身后，看着她勾唇的宋书砚，宋南姝心如突如其来重重跳了一下。
有种猝然被挖空一块的痛感。
她唇瓣微张，原是想说些什么，可想到所有的关切或许会在不知不觉中给宋书砚什么错觉，便什么都没说，狠下心跨出了雅韵间。
迎夏见自家姑娘离开，跪在双目紧闭的宋书砚身边：“公子，您就别和姑娘闹脾气了，姑娘都是为了您好！”
没有得到回应，迎夏心里焦急万分。
在姑娘身边这么多年，她从未见过这姐弟俩闹到这个地步。
“迎夏……”
听到宋书砚唤她，迎夏连忙膝行上前：“公子，迎夏在！”
“你们都出去在外面守着。”宋书砚声音带着几分嘶哑，“我被绑成这个样子跑不了。”
迎夏只迟疑了一瞬，便应了下来，带着人从屋内退了出去。
“公子，我就在门外，有事公子唤我一声，迎夏立马进来。”迎夏叮嘱完这才将雅韵间的门关上守在门口。
灯火通明的雅韵间内，只剩下宋书砚一人。
他从背后抽出双手，将绑着他的绸布丢在一旁，睁开眼，眸底一片猩红。
他拿过杯子，将口中的定魂丹吐了出来，随手搁在桌案之上。
宋书砚颓然向后一靠：“热闹看够了，还不滚出来！”
“看起来，用弟弟的身份扮可怜，可没法让你这位阿姐心疼和爱怜！”
带着几分笑意的男子声音，从右后方的朱漆红柱后传来。
只见一身着藏青滚金边袍衫的英俊男子，懒懒散散斜靠在柱子上，有一下没一下摇着折扇，扇面上写着大大的两个“利己”二字。
男子歪着头笑：“我看你这位阿姐可不像是需要人保护的样子，我刚来就看到她让人把你绑起来，掐着你脸让你把药吞下去，强势的我都害怕！”
“我把你从端王手中救出来，给你新的身份，为的就是让你护她。”宋书砚转头，眼底有杀意，“你要是做不到，不如现在我就送你上路？”
“对你心上人就是温声细语，对我就是疾风骤雨……”男子摇着折扇走到宋书砚身边，随意往桌案上一坐，“真的想好了，你知道我的能力可不止是保护一个人，或许我留在你身边才能帮你更好地利用端王。”
见宋书砚不吭声，自顾自倒了一杯酒，仰头饮下。
男子又开口：“你要是真这么在意宋南姝，干脆把她带回端王封地，那里是你掌控下绝对安全的地方，你把她圈禁起来，以你的能力……给她所有她需要的想要都易如反掌，没有人能接近她，没有人能伤害她，这样你岂不是就能放心完成你母亲的遗愿？”
宋书砚饮酒的动作一顿，男子看着宋书砚的眸子透出兴奋的光亮来：“你果然想过！我就知道……你是个疯的！既然想了，为什么不做，这不是你的作风。”
第114章
“我最初愿意做端王的刀，从他手中谋得权力，只是为了在宋家和宋家背后的人手中护住她，让她此生的安全和喜乐！”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不到除了把她困在身边，就没有办法保证宋南姝安全的情况下……
宋书砚不想折断她的翅膀，把她死死困在身边。
他如今有这个能力，在给宋南姝绝对自由的状况下，保证她的安全，让她喜乐。
再说，他的阿姐，只是不要宋书砚而已，她有什么错？
他只是……不爱宋书砚，不需要宋书砚了而已。
她身边还可以有沈序洲。
若有一日，他护不住了，必须要牺牲她的喜乐来换取她的安全，那宋书砚一定会这么做。
他会把她困在……他所能庇护的，绝对安全领域。
“可现在端王都在你的掌握之中，对你是言听计从，完全是你手中的刀……”男子视线落在被宋书砚吐出的定魂丹上，“反正，你也不打算继续用宋书砚的身份对你阿姐装可怜，完全可以用定魂丹了！为什么还要糟蹋这么珍贵的丹药，陪你阿姐玩儿，这丹药可是最后一颗了。”
“我身上带着毒，端王才能更放心，更听话！”宋书砚看向男子，“更重要的是，我用了定魂丹，就杀不了你了。”
定魂丹可解百毒不假，但也会把宋书砚变成一个彻彻底底的普通人。
他目前不想，也不能失去力量。
“阿姐给薛神医了一颗，一会儿薛神医到了，你出面要过来，应该不难吧！”宋书砚对男子道。
“从小姨手中要过定魂丹倒是不难，只是……”男子合了扇子，凑近了宋书砚，“我有点替你觉得委屈，你为了你阿姐做这么多，可你阿姐却觉得你是个违背伦常的浑蛋啊！要不……我们让她吃点苦头？”
宋书砚伸手一把扯住男子的领口，把人拽到自己面前，狭长深邃的眸如同暗潮汹涌却表面平静的河水。
“谢时容，这个世上能让我给出信任的，除了我阿姐……只有你，我让你护着我阿姐，要是我阿姐少了一根毫毛，我会对你很失望，你知道让我失望的代价。”
做这一切，都是宋书砚自己愿意的。
宋书砚从未想过让这些成为宋南姝的愧疚的枷锁，哪怕他做一切事情的起因是因为宋南姝。
爱宋南姝是宋书砚自己的事，为此做些什么也是他的事。
宋南姝为什么一定要对他做的事回应？
他对宋南姝的爱是无条件的。
在爱上宋南姝前，他首先是宋南姝的弟弟，他们作为相依为命的亲人，宋书砚就是拼了命也会护住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爱上宋南姝之后，他对宋南姝的感情，更是有世界上最牢固最坚实且最无私的亲情为基石。
他又这么会因为没得到回应就委屈？
宋南姝就宋南姝，是那个世界上独一无二最好的宋南姝！她配任何人为她付出一切，她值得！
而这一切也理所当然。
“知道了！”谢时容拉开宋书砚揪住他衣领的手，“让你失望……那可是比死还难熬的，我可不想步别人的后尘！虽然我不着调，但我永远不会背叛你，谢家世代追随沈家，就像我的父亲死也不会背叛你的母亲！所以……你就不能把对你阿姐的耐心分给我一分。”
谢时容一边整理衣裳，一边道：“不过说正事，安远侯那个老匹夫被你阿姐耍得团团转，正咽不下这口气，他不愿意因为你阿姐得罪姜裕行，但……你这个被家族遗弃没有靠山的小可怜，他是准备过些日子动手的。”
“那正好，免得我们再费神了。”宋书砚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也是！”谢时容扭头望着宋书砚，“可皇帝那边的事情还没有了结，你现在能离京吗？你阿姐可是给你打包好了行礼，明日一早估计绑也要把你绑上回书院的马车！”
宋书砚转动着手中酒杯，一语不发。
谢时容叹气：“以你对你那个阿姐毫无底线可言的纵容，估计也不会反抗，只能乖乖上马车了。”
·
宋南姝回到宋府，如坐针毡。
她立在敞开的窗棂前，看着院子里被狂风骤雨摧折落了一地的粉花、绿叶。
薛神医已经去了一个多时辰，不知道阿砚体内的毒解了吗？
她逃似地离开玉醉楼，也不知道阿砚解毒会不会受苦。
见过阿砚毒发时的痛不欲生，宋南姝很怕解毒也是一个蚀骨灼心的过程，她知道自己应该陪着阿砚。
可……她怕又会越界。
“姑娘！”迎雪进门瞧见宋南姝站在窗前，连忙上前关窗，“会着凉的！”
“没事迎雪，你不用管我……”宋南姝叹了一口气问，“薛神医和阿砚回来了吗？”
“前面没有来报，应该是还没有回来。”迎雪回道。
“那……派去玉醉楼打探情况的人回来了吗？”宋南姝双手紧紧攥着。
迎雪还是摇头：“姑娘，您别太着急了，公子一向最听您的话，您都生气回来了，公子想必很快也会回来。”
宋南姝垂着通红的眼，脑海中全都是这几日宋书砚对她说的那些话。
她开始怀疑，那个……把完全把自己按照她需要塑造出来的弟弟宋书砚，她是否真的了解？
她还以为，是她一直在照顾弟弟。
到头来，竟是需要她照顾的“弟弟”看出了她强烈的被需要感，所以陪她演了这么一出姐弟情深的戏码。
所以宋书砚变成今天这样，都是她的错。
可对于怎么把宋书砚掰正过来，宋南姝却束手无策，毫无经验，且不能寻求他人的帮助。
“姑娘，薛神医和迎夏回来了！”迎春打帘进门，同宋南姝道。
刚在临窗软榻上坐下的宋南姝立刻站起身：“阿砚呢？阿砚没有回来吗？”
“没看到公子……”
迎春刚说完，迎夏便撑伞跨进了院子，匆匆跑进檐下。
她将雨伞交给守在门口的小婢女，拍了拍身上的雨水。
转头就见宋南姝已经走到门口，迎春连忙行礼：“姑娘，薛神医已经回来了，她让我和您说一声公子已经没事了，薛神医着急回去配药，说就先不来和您打招呼了。”
第115章
“没事了就好！”宋南姝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去，“那……阿砚为什么没回来？”
“公子说就不回来了，今夜他便歇在玉醉楼，明日一早直接从玉醉楼出发回书院。”迎夏小心翼翼开口，“奴婢回来前，留了几个人伺候公子，也已经和玉醉楼的管事交代清楚，今夜不会让不三不四的人去公子身边伺候。”
宋南姝唇瓣紧抿。
雷声轰鸣，她仰头看着雷电中瓢泼的大雨，喉咙发紧。
不知道为何，她总是想到宋书砚让她照顾好自己时的神情，总觉得……那句话像是诀别。
“阿砚他……用过药之后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坦？”宋南姝问迎夏。
“薛神医到的时候，公子让我们都在外面候着，后来……薛神医出来后，奴婢进去看公子，瞧着公子和平常无异。”迎夏照实回答。
可宋南姝还想知道更多。
要是以往，这个时候她是应该在阿砚的身边照顾他的。
可阿砚为什么不回来？是她说的话太伤人，他生气了？
还是，他也想努力掰正自己失常的感情，所以和她一样，决定给彼此留出距离来？
“迎夏……”宋南姝抿了抿唇，最终还是开口，“我想让你和迎雪，以后陪在阿砚身边，替我照顾阿砚。”
迎夏一愣，立在一旁的迎雪也是表情意外。
“旁人我不放心，迎夏你是照顾过阿砚的，阿砚会比较熟悉一些。”宋南姝摩挲着手腕上宋书砚的送的镯子，“迎雪，我想让你留在阿砚身边，随时将阿砚的情况写信告知于我，但别让阿砚知道。”
迎夏和迎雪对视一眼，不明白关系那么要好的姐弟怎么就闹到了这一步。
“可是，公子不是几乎每三日就会给姑娘写一封信？”迎雪上前试探开口，“我还是不放心姑娘，迎春性子软，迎秋性子爆，我……”
迎夏拉了迎雪一把，摇头示意迎雪不要再说下去。
迎夏今日跟着宋南姝一同去了玉醉楼，虽然没有听到宋南姝和宋书砚到底说了什么，可隐约能察觉到一点。
迎雪轻叹一声，红着眼应声：“奴婢领命！”
迎雪是舍不得离开宋南姝的，她自幼跟在宋南姝身边，很少与宋南姝分别。
“你们两个人这就回去收拾行装，明日……和阿砚一同离京。”宋南姝垂眸道。
“是！”
迎夏和迎雪两人离开，迎春给还立在门口不肯进屋的宋南姝披上披风，低声劝慰：“有薛神医在，公子不会有事的！姑娘别太担忧了。”
“我知道！”宋南姝侧头对迎春说，“你去瞧瞧薛神医那里有什么需要的，若是薛神医忙着抽不开身，你看薛神医是否有空告诉我一声，平日照顾阿砚需要注意哪些事情。”
她逼着宋书砚明日便离开京都，但日常该怎么照顾他，总得让迎夏和迎雪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