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类别:游戏动漫 作者:梁霄梁芷萦梁芷薇 本章:第54章

    明日就是除夕,陆筠入宫奏事,被留的迟了些。冬日天黑得早,屋里早掌了灯,整个正月都不能用针线,她想加紧把给陆筠绣的一件儿里衣做好。

    赵嬷嬷进来时,脸色是惨白的。

    “奶奶,快收拾收拾,进宫去吧。”

    她怕小丫头太慌乱,不放心,自己亲自进来告诉明筝,希望奶奶别太心焦。

    明筝怔了下,几乎立时就懂了。

    她还捏着针线,坐在那儿定定望着赵嬷嬷。

    赵嬷嬷走过来,夺过她手里的东西,将件石青色的夹袄披在明筝肩头。

    “外头落雪了,地滑得很,奶奶仔细脚下,着人搀着,可不能急。”赵嬷嬷嘱咐她,一字一句说得很慢,希望她记着,别慌神,伤着摔着了可不得了。

    明筝眼泪滚滚而落,但她没时间哭,她得入宫去。

    她站起身,被赵嬷嬷拉住胳膊,“奶奶,您慢着点儿……”

    明筝点点头,抹去不住漫上来的泪水,任赵嬷嬷替她戴正了头冠。

    扶着瑗华瑗姿的手到了二门,二夫人、四夫人等已候在那儿了。

    “阿筝。”彼此都没什么寒暄的心情,沉默地携手上了马车。

    北风呼啸,裹着鹅毛大的雪片子一重重卷过缦帘。

    朱红色的宫墙映在雪下,翠的琉璃瓦,红的墙,白的雪,相互映衬成一幅绝美的图画。

    可这美景无人欣赏,才过天街,就听见一阵压抑的低哭。

    夹道上挤满了人,外命妇们、宫人内侍、各宫妃嫔,皇子皇女,一重又一重。

    慈宁门下水泄不通,不知谁喊了声,“嘉远侯夫人到了”,众人让出一条道来,正前方立着身着官服的陆筠。

    她朝他走去,腿发软,一步比一步艰难。

    她甚至不敢抬眼去看他的表情,不敢去想象他该有多伤心。

    他没说话,只沉默的等她走到自己身边。他们的身影被掩映在人群之中,论身份,还不到他们进去面见的时辰。

    皇帝从内走了出来,几名受宠的皇子女随着被传了进去。

    那帘子落下来,隔绝了里头的消息。明筝觉得心脏像被人一把抓住了,紧得无法呼吸。

    经过极漫长的等待。

    终于听见内侍高唱“宣嘉远侯夫妇——”

    明筝瞥了眼陆筠,见他面无表情,沉默地朝内走去。

    她随在他身后,强行定住身型,宫人瞧出她不妥,忙上前扶了她一把。

    内里温暖如春。一切还是从前的样子。

    窗前供着的水仙,桌上铺着的蓝色绣帘,雕金的仙鹤座炉,熟悉的沉水香味……

    太后躺在重帘遮蔽的床上。敬嬷嬷蹲身附在她耳畔,低声说:“娘娘,侯爷跟夫人来了。”

    陆筠单膝跪下去,明筝也跟着跪下。

    太后闭着眼,似乎没有听清。陆筠沉声喊她,“外祖母,我是修竹……”

    太后睫毛颤了颤,似乎这句才听懂了,她努力张开眼,眼底沁满浑浊的泪。

    “筠……”她艰难地发声,只说了一个字,就连连喘息。

    “是我,外祖母。”

    帐内伸出一只枯瘦的手腕,挂着空荡荡的玉镯。“明……明筝呢?”

    她问。说出这几个字,几乎费劲了全身力气。

    明筝压抑着哭声,膝行上前,握住太后的手,“娘娘,明筝在这儿,跟侯爷一块儿瞧您来了,娘娘……”

    太后紧紧攥住她的手,而后,艰难地望向陆筠。

    陆筠懂了,伸出宽大的手掌,把两人交握住的手扣在掌心,“外祖母,修竹懂得,往后会好好过日子,不会叫您忧心。”

    太后点点头,泪水顺着眼角流淌下来。

    她这一生,已经了无遗憾。

    “去吧……”

    没什么可嘱咐了,她知道他们会过的很好,夫妻俩相爱,性子也合得来,她能安心的去,不必再牵挂什么。

    留得久了,只怕外头的人多想,皇帝那性子……她也深知。

    “去吧……”她又说了一遍。

    陆筠站起身,一步步退出来。明筝没有动,陆筠走出几步,抬眼见明筝起身抱住太后。

    她的嘴唇贴在太后耳畔,悄声说了句什么。

    太后无光的眼睛瞬间变得有了光彩。

    错愕的、惊喜的,看着她,紧紧抓住她的手,“是……真的?”

    明筝点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住地往下落。

    “是,是真的!娘娘,是真的!”

    “好……”太后泪流满面,抓着她的手连连说道,“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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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6、第

    76

    章

    从内殿退出来,

    避让到人群之后。

    太后外家的几位兄弟、夫人们被传了进去。

    陆筠没有问明筝说了什么,女人家表达感情的方式和男人总是不一样的,他沉浸在悲伤的情绪中,

    一直没有出言。

    明筝立在他身边,若此刻不是在宫里,

    她想握住他的手,挽着他的胳膊,

    让自己能够支撑着他。

    可此刻到处都是人,

    什么都做不了。

    她泪水一直没有干涸,视线模糊着,

    连他的脸也看不清楚。

    片刻,内殿传来一声高昂的哭啼,

    像一道惊雷,

    蓦地劈在上空。

    皇帝急冲了进去,

    屋外立着的人像被风卷着的浪潮,齐齐跪了下去。

    哭声震天,

    满地哀嚎。

    陆筠定定站在那儿,不曾想这一瞬来得这样快。

    明筝扯了扯他的袖子,

    拽着他一块儿跪倒。

    皇后娘娘伤心得晕了过去,

    宫嫔们乱成一团,

    又要哭丧,

    又要照看皇后。

    皇帝隔门听着外头喧嚷的哭声,

    他沉默地抿紧薄唇,

    靠在门上攥紧了拳头。

    一行泪从他眼角滑脱,

    他忙抬袖抹掉。可更多的泪开始肆意流落,怎么也止不住。

    陆筠跪在冰凉的石板上,膝下沁着冻实的白雪。

    此刻他感受不到一丝寒凉,

    他的心比这风雪还冷。

    太后走得很急,虽然明知她可能撑不多少时日,可他心知,若非出了上次的事,兴许她还能再多撑一撑……那个世上最宠溺他、爱护他的长辈去了。

    再也没有人,能在他面前,说一说母亲幼时的趣事;再也没有人会劝他少皱眉头不要板着脸,要多笑一笑才招女孩子喜欢了;再也没有人,留着一堆精美的点心,把他当成小孩子一样,哄他多尝几口了……

    他闭上眼,任凛冽的北风刮疼他的脸颊。

    外祖母走了……

    一只温软的手,覆在他垂在身侧的手上。

    他僵硬地侧过头去,看见哭肿了眼睛、一脸担忧的妻子。

    回握住她的手,宽大的袖子遮住交缠的十指。

    幸得身边还有她……

    幸得外祖母走的时候,她也在。

    这对外祖母来说,也算是一种安慰吧?

    **

    这个除夕注定无法喜庆。陆家上下弥漫着哀色。

    初一到初五,每日外命妇进宫哭丧,天冷地凉,赵嬷嬷忧心不已,给明筝穿了最厚实的夹棉裙子,还要她绑上老太太常用的皮毛护膝。明筝不愿意。

    她怕这样就不够心诚。

    宫中治丧,陆筠一直跟在皇帝身边,明筝没什么机会见到他,也没机会宽慰他几句。

    空荡荡的大殿内,高僧刚唱完往生咒,穿着袈裟的僧侣们鱼贯朝外走。

    皇帝行辇停在殿正中,陆筠垂头跨出门槛,听见皇帝低沉的语声,“修竹。”

    陆筠抿唇,上前见礼,“微臣……”

    “修竹,”皇帝打断他,挥手命落辇,屏退左右,“你陪朕走走。”

    陆筠垂着眼,脸上亦没什么表情,只恭谨地道:“是。”

    两人一前一后踱着步子,内侍宫人远远缀在十步开外。冰雪未消,走在道上寒风直朝袖筒里灌。

    皇帝走在前,指着远处一片梅园道:“宫里的腊梅都开了,往年母后有兴致,还常来园子里走走。这两年不良于行,才不出宫了。”

    陆筠点头说“是”,旁的再多一个字都没有。

    皇帝有些伤感,露出一抹苦笑来,“朕小时候随皇姐来折梅花,路太滑,皇姐摔了一跤,朕去拉扯她,也跟着滑倒了,手背刮到梅枝,你瞧,这疤还在呢……”他伸出手去,垂眼却看到陆筠的手掌。他知道陆筠掌心有道疤,比他的这道深得多。

    这人在西北征战了十年,受过无数的伤,几番走过鬼门关。

    七年前阳谷关大捷,陆筠却重伤不愈,底下人报奏上来,他担忧得没合眼。

    怕西人杀个回马枪,没了主帅西北军就成了一盘散沙,打了多少年的仗,西北那些人各有派系,出了名的不服管教,陆筠若死了,他派谁去合适?连夜点算着朝中人,能打仗的拢共那么几个,得要勇猛,得有才干,得懂得收服人心,能整治那些兵油子。他甚至想过御驾亲征,天子守国门,将士必受鼓舞,可他走了,四九城就落到旁人手里,给人可乘之机。

    好在陆筠挺过来了,没用他亲去西北。后来他悔过,当年若是去了,兴许这兵权早就握在了自己手里。

    陆家掌握西北军实在太久了,从陆筠祖父一代算起,到如今三十九年。

    他们的势力在那边根深蒂固,下面的将领几乎都是陆家提携起来的,将士们跟他们出生入死,同甘共苦,那是任何权力都压迫不来的情分。便是收回了兵权,这些人是不是听话,都还是未知之数。

    陆筠抿唇,似笑非笑,“微臣听太后娘娘说过,皇上幼时,与微臣母亲感情很好。”

    这句话说的平常,可听在皇帝耳中,却像讽刺。

    皇帝回过身,认真望着陆筠,“修竹,你娘有没有怨过朕?”

    陆筠摇头,“臣不知。”

    要怎么能知道?他才只两三岁,亲娘就撒手人寰。

    他连母亲的样子都记不清,母亲留给他的全部印象,就只有父亲房中挂的那幅画像而已。

    画得又太写意,那哪里像个人?平面的,笼统的,根本不足描绘出母亲的模样。

    皇帝叹了声,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修竹,”他说得有些艰难,他这个外甥生得高大矫健,平素躬身守着礼,他还未察觉,这般瞧来,对方早就比他高出了半个头,“你呢?”

    他说:“你怨不怨舅父?”

    他们之间有过不快,一回是为他给陆筠指派的婚事,一回是为翊王妃。

    他要陆筠尚主,后来是他妥协了。

    他强行把守寡的翊王妃纳进宫,名为赐居太妃宫中陪侍,实则关在清芳殿意图淫-辱。陆筠劝谏过,他没理会。陆筠拗不过他,毕竟他是长辈,又是帝王。

    除却婚事没有听从他的指派,这些年陆筠对他,算得上服帖。

    不曾仗着军功自傲过,甚至没要求过封赏,任何时候都表现得恭谨顺从。他甚至能从陆筠的容貌中看出几分自己的影子,这是他外甥,是与他有亲缘的晚辈,他们之间只差着九岁,这份感情,原本是真挚不掺杂任何算计的。

    陆筠抬起眼,凝眉直视天颜。他启唇道:“皇上说笑了,臣——岂会怪罪皇上。”

    没什么舅甥情,有的只是君臣义。

    皇帝的手垂落下来,有些尴尬地苦笑,“看来,修竹还是怪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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