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滑不代表会教人,他可没教过人,就连程茗都是自己找的教练上课学的滑雪,她未免太信任他。
“嗯,我跟你滑。”他不会让她摔跤的,这一点赫惟深信不疑。
她看过纪柏煊滑雪的照片,那么青春那么飒爽,完全是另一副面孔。
才二十几岁的人,怎么总是板着张脸,他明明笑起来那么帅。
纪柏煊是个习惯严肃的人,说要教赫惟滑雪就是认真在教,从上板下板到后刃推坡他足足教了有一个小时,然后才带着赫惟上雪道。
那边孟昭已经敢竖着板自己滑一小段了,叶松青都开始和其他小朋友比赛了,赫惟还没掌握要领。
还有个原因是纪柏煊做不到放手。
他担心赫惟会摔跤,所以总是条件反射地护着她的腰,本能地伸手去拉她。
有个害怕孩子摔跤的家长,孩子学走路的时候往往更慢。
他不敢放手,她自然依赖他更久。
滑雪是个消耗体力的运动,中场休息,赫惟坐在雪道边上摆pose拍照,两只麻花辫一会儿放前面一会儿放背后,头盔和口罩戴一会儿摘一会儿,除了拍自己还偷拍了两张纪柏煊的侧脸照。
他的鼻梁比这雪道看上去好滑,下颚线弧度也堪称完美,怎么哪哪儿都好看。
赫惟盯着纪柏煊发起呆来,隔着两米多的距离,感受与他灵魂的贴近。
她相信她会爱上滑雪这项运动,只因为那样可以与他并肩。
“小心!”
就在她走神的瞬间,不知从那里突然窜出来一个壮汉,男人总是自信又大胆,滑着滑着炫起技来,一个不小心速度过快,冲着赫惟就要撞过去。
那速度太快,快到赫惟都来不及作出反应,只有本能闭眼。
救命!
这速度不得给她撞飞?
直接给她撞到网栏上去还好,可她滑板还在脚上,一个冲力给她推下坡,她不得摔死?
恐惧的当下她连惊叫都来不及。
而就在下一秒,身体猛然腾空,她被谁突然托起转了个圈,然后——
没有想象中的疼痛。
突然的失重感让她感到恐惧,像……电梯加速下行。
赫惟颤抖着睁开双眼。
不是她坠了下去,是她被纪柏煊抱起滑下了雪道!
“啊啊啊啊啊啊—”速度太快,赫惟的叫声冲破喉咙,她一双手紧紧抱住纪柏煊的脖子,任他托着她冲下雪道。
“啊啊啊—啊啊啊—”太刺激了!
“啊啊啊—啊啊啊—”好好玩儿!
赫惟一双腿夹在纪柏煊腰上,生怕自己因为体重太重半道上掉下来。
纪柏煊爽朗的笑随着风被吹进赫惟耳朵里,她也跟着笑,“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但是好刺激,还想玩儿!”
“老纪,你能不能驮着我滑?”
“老纪你好帅啊!”
……
心跳在这一天冲破记录,没有人知道的是,在她每一声“老纪”的后面,都自动省略了一句告白。
老纪,我喜欢你。
这也是迄今为止,赫惟所感受到的,前所未有的最强烈的一种情感。
整个雪道充斥着赫惟的笑闹声,她挂在纪柏煊身上扭头比“耶”,由着雪场的相机将这一刻的心动永远定格。
此后经年,不灭不熄。
第28章
他的吻压上来,急促且毫无章法。
*六便士*
赫惟和程茗一块儿去接孟昭的那天,
纪柏煊是凌晨回的家。
赫惟预计出门的时间是上午九点半,睡前和林彦一起打了几局双排,
赶在一点前睡了觉。
睡前程茗端了杯热牛奶进来,她游戏战况在即,又不想辜负程茗的心意让牛奶冷掉,接过杯子一口干了,睡到半夜尿急,上完厕所就听见门外有动静。
赫惟开了个门缝,看见微弱的走廊灯下,坐在台阶上的纪柏煊。
空气中充斥着酒精味儿,
他身上的大衣没脱,长长的摊开在地上,
他人也歪靠在栏杆上。
他的腿太长了,
蜷在那里看上去并不好受。
赫惟从门缝里出来,
抬脚踢了踢纪柏煊的后背,没有使劲儿,
她就是想看看他还活着么。
她踢了第一脚,人没动,
接着她又踢了第二脚。
纪柏煊回了头,一双眼睛红得快要滴血。
赫惟吓一跳,
“你……你这什么情况啊?”
纪柏煊喉结滚了滚,
抬手虚扶了下眼镜。
“我眼镜呢?”他低头寻找,
撑着地面站起身来。
“大半夜的就别找眼镜了,明天天亮了让阿姨给你找。”赫惟没穿内衣,
双手抱着胳膊与他隔开些距离。
“你又不近视,
不戴眼镜又不是看不清路。”他那眼镜不就是个装饰品,作用是遮他眼角那道不到一厘米的旧疤,
那道疤……
纪柏煊伸手去搭她胳膊,“我看不清。”
“看不清扶墙,你扶我干嘛?”他人高马大的,一会儿还给她撞倒了呢。
赫惟一把将他推开,力量稍稍有些过,他没有防备,一下子膝盖撞到栏杆上,跌坐在地上。
赫惟最烦酒后的男人,不是话痨就是发神经,动不动就给警察叔叔添麻烦。
不过纪柏煊这人服管教,从前赫惟最任性的那几年,立下家规,要求纪柏煊必须在十点前回家,检查她的作业完成情况,否则她也大半夜出去鬼混。如有特殊情况,譬如出差或者推不掉的应酬,也必须事先向她请假,得到批准后才能晚归或者夜不归宿。
小孩子说的话,没人相信纪柏煊会遵守,但他竟然真的做到了,这一点是赫惟没有想到的。
那时候纪柏煊在集团里腹背受敌,工作压力并不比赫惟的学习压力小,但他总能克服困难,赶在十点钟大小姐发脾气之前到家,在她面前转身360度让她检阅。
没有酒味也没有香水味的时候,赫惟就会夸夸他,在他翻看习题册或者试卷的时候帮他捏捏肩。
烂泥想扶上墙很难,从墙上掉下来却很容易。
赫惟不知道这几年纪柏煊在新加坡究竟经历了什么,他现在一点儿以身作则的觉悟也没有,上次感冒不重视最后拖成肺炎,今天又像是在酒缸里泡了一晚上,不知道喝了几斤。
赫惟头疼,伸手去拉他,“我送你回房间。”
怪只怪她当初选房间的时候不该选这走廊第一间。
纪柏煊磕这一下没有喊疼,赫惟只听见他闷闷地哼了一声,抓上她的手从地上爬起来。
纪柏煊本身质量太大,赫惟想拉他却被他差点给拽倒。
纪柏煊伸手护住她,“对不起。”
“嘴长着就只会喝酒和道歉的时候用。”赫惟说:“你现在赶紧回房间躺着去,我去给你倒杯热水,你自己能走么?”
纪柏煊点点头,看着赫惟下楼。
她不想闹出动静吵醒阿姨和程茗,接了杯热水上楼,欣慰地看到楼梯和走廊上终于没人再赖着。
赫惟走到走廊深处,轻轻推开纪柏煊的房门。
灯亮起,房间里没有人。
床上是空的,沙发上也没人,赫惟将杯子搁在茶几上,又去卫生间看了眼。
都没人。
奇了怪了。
赫惟转身出去,摸不着头脑地回房准备给纪柏煊打电话,试图通过手机铃声找人。
谁知赫惟刚一带上门,一道人影突然窜了出来,纪柏煊借着身高优势挡住她全部的视线,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
从前这种躲猫猫的行为是程茗的专属,赫惟不知道纪柏煊现在是哪根筋搭错了,大半夜发酒疯折磨人就算了,还闯进她房间。
他想干什么?
赫惟警惕地往身后挪了一步,她听见纪柏煊低沉的声音。
他叫她惟惟。
纪柏煊猛地凑近,居高临下看着她,又说了句对不起。
“今天高兴,多喝了几杯,下不为例。”他眼睛半眯起来,举手要发誓。
赫惟敷衍道:“好好好,下不为例,你快回你房间睡觉去吧,水我给你放茶几上了。”臭死了,他大衣上全是酒味儿,幸而没有什么疑似呕吐物,否则她绝对一巴掌给他打出去。
“对不起,惟惟。”纪柏煊忽然半蹲下身来,就这样定定地看着她,眼里的猩红尤甚,看得赫惟心里止不住发毛。
“你生气了,”他笃定,“你生气的时候才会拿这种眼神看我,好…凶。”
这话程茗也说过。
赫惟有那么一瞬间的走神,突然就想起从前。
从前纪柏煊晚归的时候她总是心不能完全平静,时不时看一眼闹钟上的时间,楼下一有动静她就会竖起耳朵听,要是看到纪柏煊是今天这副德行,她就会板着张脸不说话。
纪柏煊当然知道她生气,捏捏她的脸,也只会说一句对不起。
从前赫惟觉得他能说对不起,起码是有觉悟的,而她生气也不过是心疼他,总舍不得真的发他脾气。
现在她没有什么舍不得的,身体是他自己的,他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别害人就行。
纪柏煊伸手要捏她的脸,赫惟偏过脸去,,他扑了个空,忽然就有些不知所措。
赫惟累了,她不想哄小孩儿一样哄一个醉鬼,她睡不了多长时间就得起床了。
“我是不是醉了?”纪柏煊突然自说自话。
赫惟点头,没接话。
“你再问我一次。”纪柏煊晃了晃赫惟的胳膊,眼神突然变成祈求。
“问…什么?”赫惟一头雾水。
“我的眼镜没了,你摘的。”他抬手揉了揉眼睛,与此同时,红了鼻尖。
纪柏煊喝酒不上脸,喝的越多脸越白,这会儿灯光打在他侧脸上,像午夜幽灵。
赫惟莫名其妙,“谁摘你眼镜儿了,我看都没看到。”
纪柏煊握住她的手举起,“就在你手里,在你手里!”
“惟惟,你再问我一次,就一次,好不好?”他握着她的手摸上自己的脸,在她掌心轻轻一吻。
赫惟一下子弹开,“问什么啊,纪柏煊你抽风啦?”
而他就这样在她面前流下两行眼泪。
下一秒,他的手忽然伸出,强势不容抗拒地攥住她的手腕,将她抵向身后的门板。
再望向她时,他眼里的红色已经燃起熊熊火焰。
赫惟还来不及反应,纪柏煊的脸已经逼近,她几乎是颤抖着被他握住的后颈,紧接着,他的吻压上来,急促且毫无章法。
赫惟眼睛豁然间瞪大,她紧抿着唇阻拦他的进一步攻势,挣扎着想要抬手给他一巴掌。
吻却在这时候戛然而止。
纪柏煊偏头,唇离开她的,柔声问:“现在想起来问什么了吗?”
……
他带她复习了一遍。
四年前,就是在这样一个突如其来的吻之后,她问过他一个问题。
那天的场景依稀还在眼前,赫惟被他松开,双手无力垂下。
“我不想问了,”她摇头,使劲摇头,“那个问题,我早就知道答案了,我一直都知道答案。”
“不知道答案,或者说不认可那个答案的人,从来都只有你。”
赫惟突然伸手去扯纪柏煊的袖子,拖着他往卫生间去。
纪柏煊双腿虚浮,却还是踉跄着随她进了浴室。
赫惟举起花洒,没敢开凉水,调至温热才对准纪柏煊的头淋上去。
她没发一言,就这样举着花洒看他。
末了丢了浴巾盖在他头上,赫惟擦了擦脚,重新刷了遍牙后将他锁在卫生间,躺回床上继续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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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茗这几年出息,考研考上了,未来前途不可限量哦。”孟妈妈自打上了车就没停过夸赞程茗。
程茗脸皮也厚,大大方方应下,“还是吴姨你疼我会夸我,不像我妈就知道埋汰我,小时候我妈打我你可没少替我说话,以后我出息了也孝顺您,嘿嘿。”
“瞧瞧,这嘴巴甜的。”孟妈妈名叫吴静,在美国陪读几年气质大变,一头时髦卷发站在孟昭旁边,看着就像姐俩。
孟昭拍拍她妈,“你能别夸了嘛?这要是Lucas也在车上,听见您这么夸别的男人,还以为您想让程茗哥做女婿呢。”
“那怎么了?”吴静笑眯眯的,“就算Lucas在车上,他也听不懂中文,他知道我说的什么?”
“你真会欺负外国人。”孟昭摇摇头,随她去了。
赫惟和程茗的关系暂且没有公开,孟昭自然也没告诉吴静。
“Lucas?”程茗这两年没和孟昭单独联系过,对她的感情生活一概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