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水与顾漠所在的沙区离北部还远得很,位于聚集地、南面部落和沙丘顶三点连起来的三角形最长那条边上。
若是白日时长正常,他们回去最多也就两天一夜的功夫。
可现下白昼缩短数倍,留给两人赶路的时间本就不够,若再碰上极夜突然彻底造访,届时沙地里一片昏黑,饶是顾漠认得路,也很难成功寻到准确方向回到驻地。
顾漠抿了抿唇角,没有对陶水表现出太着急。
他放弃了沿途做标记这件浪费时间的事,只是牵着野骆驼,越发加快了赶路的脚步。
陶水虽然对沙漠里的生活知之不详,但听了顾漠跟她简略提过的极夜科普,也下意识认为这是一个不好的天象。
她能力有限,帮不了其他的忙,只能在路上时不时伸出细嫩的手指,穿过顾漠的面巾,往他嘴里喂点灵泉井水解渴。
免得他走路时,脱卸面巾喝水囊里的水时会吃到风里的沙砾,多少也可以节约一点时间。
就这样,两人一路不停,逐着骆驼匆忙赶路。
可即便如此,在离北部驻地还有小几百里的时候,天色又极快地暗了下来。
这回顾漠没有再带陶水原地驻扎过夜,而是继续往天黑前看好的方向又继续前进了一大段,直到再没办法做出明确判断,才带着她临时栖身。
返回驻地途中的第二晚比第一晚气氛凝重得多,顾漠抱着陶水哄了好久,才将她浅浅哄睡着。
极夜将临,酷寒荒野中的威胁性不可同日而语。
凶狠野物的出现是一种,更严重的是完全失去回族方向,只能在荒芜空寂的沙地里兜兜转转,要么力竭,要么原地待命,不管怎样,时间一长都是过饥或过寒而亡的结局。
更何况已经没有骆驼粪干能用来烧火取暖了。
顾漠想到这里,忍不住拥紧了陶水。
他们才在一起,他绝不能让她有事。
可能是顾漠拥抱的力气稍稍有点大,陶水不舒服地吟呜了一声,动了动身子,但是没有醒。
她的原本樱色的唇肉发干起白,由于净水太凉的缘故,她也不敢喝下太多,顶多只润润唇。
而没有火源,陶水也只好吃顾漠撕下的肉干,勉强解决腹饥的问题。
没有熟食进肚,她胃口不好,吃的就更少了,两天的时间似乎又瘦了些。
顾漠想到这里,心口就沉重得很。
他被陶水的动作打断了注意力,忙松开了一点,轻抚着她的背继续哄抱。
一夜过去,赶路的第三天到来,然而天色却始终没有亮起,一直都是黑着的。
很显然,永夜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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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极夜生活◎
第四十九章极夜生活
寂寥无人的沙地里,
寒峻的冬风依旧暴虐。
陶水一觉醒来,哪怕被裹在顾漠温实宽阔的怀里也又冷又冻,眼前还是一片黯淡无光,与深夜无异。
她揉了揉眼角,
忍不住向顾漠问询:“是天还没有亮吗?”
顾漠未曾睡着,
一直掐着点在数时间,
天光没有亮起,他的心情也一点一点沉重起来。
“是极夜来了。”他摸了摸陶水冰凉的小手,捂在自己掌心中暖着,
选择对她实话实说,
“可能不会再天亮了……”
极夜的骤降意料之外,
也在情理之中。
饶是陶水提前做过心理准备,
也惊愣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我们要怎么办?”
顾漠揉着她睡僵的臂肘与腰背,闻言顿了顿,
尝试开口回答:“别怕,我会去周围探探看有没有路,
你先和骆驼待在这儿,
等我找到就回来……”
两人说话的功夫,荒野里呼啸而过的凛风变得更大了,
窜入耳中像是惊悚的鬼哭狼嚎。
更说不定,
真的是有虎视眈眈的野物在沙风里嚎叫。
顾漠想到这里,
留下陶水独自去寻路的想法一下子凝滞起来,
他无论如何也放心不下让陶水只身留在原地。
他立刻停下了话头,改口道:“还是我们一起去找吧。”
“好啊。”陶水点点头,
她都无所谓,
只要是同顾漠在一起就好。
况且没有顾漠替她捂手取暖,
她在帐坑里越待越冷,还不如跟着一起出去走走活动舒展下身体。
两人做好了计划,却没立即动身,而是先吃起赶路前的早食来垫垫肚子。
提前煮熟的狼肉干已经没剩多少,顾漠撕下一些肉丝喂给陶水,又从怀里取出被他体温暖着的水囊递给她喝。
而轮到他自己吃的时候,那块熟肉剩下的部分却没舍得再动用,而是趁着陶水没注意,随意啃吃了一些生的狼肉骨饱腹。
顾漠不在乎生熟,他能吃生的,可陶水不行,那些剩余的熟狼肉都得留给她。
两人快速解决完朝食,这回陶水没再坐骆驼,而是要求下来陪着顾漠一起走,让野骆驼驮着筐里的重物,以便给他减轻负担。
漫布空中的风沙浓密混沌,没有东升西落的太阳或夜空中的星斗可以指路,两人前往北部驻地只能全仰仗唯一具备方向感的顾漠谨慎探路。
陶水被顾漠牢牢牵着,紧躲在他身后侧避风行进。
饶是如此,她还是被肆虐的峻风刮得踉跄不已,短短一小段距离里差点被吹跑好几次,再被顾漠稳稳牵抱回来。
与此同时,顾漠的探路也并不那么顺利。
他只能在狂风走石的频繁变换风向中,乘隙找到风沙略微变清明的短暂时机,再借由幽微复明的光线快速判断出下一次前进的准确方向。
这种宝贵的时机甚少,因而陶水和顾漠大多数时间都在滞留等待,几乎没走多远便又要停下,进度相当缓慢。
走走停停许久,又到了该吃午食的时候。
满面沙霜的顾漠将野骆驼栓系在一处下坡,与陶水侧坐在它的腹侧,拿出筐里的肉干开始简单解决今日的午饭。
没有帐坑可以遮挡,这回陶水瞧得清清楚楚,顾漠喂完她,转过身自己吃嚼的是还没有煮烤过的生狼肉。
狼肉很柴,没有烹制过的风干狼肉更是肉质硬柴离谱,味道还又腥又冲,令人难以下咽。
陶水抿喝着水囊里温水的动作一停,心里浑不是滋味起来。
另一头,避着她大口吃完生肉的顾漠擦抹了下嘴角,将剩余的生肉骨又放回筐里遮好,方才回过身来看陶水。
却发现陶水睁着一双剪水秋瞳般水波潋滟的杏眸,正眨也不眨地看着他,雾蒙蒙的眼眸里泛着水汽。
“在看什么?”顾漠笑了笑,将她抱进怀里。
他没想得到陶水的同情,也没把自己吃生肉的举措当成邀功的托辞,甚至都没当成一回事。
“顾漠……”陶水抬手碰触了下顾漠因顶风走在最前头,而被吹得冻硬发干的冰冷面颊,小手被冻得一缩,“如果我们一直不回去的话,族里的人会来找我们吗?”
顾漠将她被冻到的手藏到自己温热的毛袄里,顾忌着嘴里的肉臭味,也不敢低头去吻她。
他认真地想了想,摇了摇头:“极夜太黑了,他们就算出来,也不好来找我们。”
陶水小声地再次问道:“那如果光靠我们自己,可以顺利找到方向回去吗?”
极夜环境太恶劣,回族的路途遥遥无期,这回顾漠没再回答,他只是充满歉意地抱着陶水,收拢双臂拥紧了她,替她挡着风。
坡上,肃风又大了起来,夹杂着的无数细沙石砾劈头盖脸直往陶水和顾漠的脸上身上敲打。
卧沙的野骆驼不适地动了动,干巴巴地咀着自己的三瓣唇。
虽然骆驼是耐饥性沙地动物,在驼峰脂肪贮备充足的情况下,大半月不吃不喝也不会有事,但还是会感到饥饿。
不过此时,陶水与顾漠都自顾不暇,根本管不了它。
陶水藏进顾漠的衣领里,左思右想了一会儿,还是迈不过生死大门的坎儿,决意向他透露灵乳和灵石的事。
她贴着顾漠的脖颈,声音又放低了许多:“顾漠,其实我有一个秘密一直没有跟你说……”
说话间,陶水口中一股股馥郁好闻的气息扑洒在男人的脖子上,勾得后者喉结不断上下滚动着,咽下了好几口口水。
顾漠声嗓哑哑的,低头去看她:“什么?”
陶水咬着唇,从灵泉井里渡出一块井壁上新分泌的灵乳和井底一颗灵石,单手放在掌心伸给顾漠看:“就是,这个……”
这二者都是乳白色,唯有质地不同,一个是胶体,一个是固体。
刚拿出来的一瞬,两人背靠着的野骆驼嗅到熟悉味道躁动起来,伸长着脖颈想够陶水手里的好东西吃。
陶水没给它,而是塞进顾漠的嘴里,给他吃了。
趁着顾漠怔愣的时候,她顺便简单向他讲解了一下灵石灵乳能够治疗伤痛与吸引野物等效用。
陶水向顾漠提出了自己的建议:“顾漠,其实这些东西我还有一点,你说如果我都拿出来,会不会引得族里的那些骆驼出来找我们?”
但顾漠明显有些发愣,他一下子想起了从前的种种违和之处,比如陶水脚上全消的伤痕,突然变得出奇好用的油膏,再比如只会攻击他手脚的凶恶狼群等等。
“所以家里的油膏也是你放了这些?”
陶水不好意思地点头。
“那我去驻边捕狼的时候,那些狼群?”
陶水继续点头,嗓音清软,声若蚊蚋:“我担心你,害怕你会出事情,所以在你的衣袖和衣角里都提前放了灵石,想着如果你碰到骆驼的话,它们就会亲近你,这样也好捉一点……”
“……我不知道那些狼群会逮着你咬,对不起啊。”说到这里,她眼尾微红地道歉。
顾漠却内心大受触动地把陶水紧抱在了胸前,不住地亲吻着她冰润洁白的额角,声音低沉:“我知道,这些都是你对我的心意,我怎么可能会怪你?”
“而且狼群那一回,要不是有你帮我,我们那群人只怕都回不来了……”
两人把话都说开以后,陶水明显感到更自在了。
虽然说到底,她其实只是想找到办法随顾漠回北部驻地而已。
顾漠吃下两块灵石灵乳,明显感到身体状态好上许多,就连浑浊的口气也重新变得清新,愈发明白陶水拥有的这些灵物的珍贵之处。
那是比陶水自动吸收水汽转变为纯净饮水的能力还要更稀少罕见的存在。
他伸出拇指揩拭干净陶水眼角处湿润的水光,捧着她的小脸,谨慎地再三叮嘱道:“这件事情除了我,再不能跟其他任何人说了,包括顾井和顾山他们,知道吗?”
陶水看向他点了点头,轻抿了抿唇瓣:“其实除了你,我从没有跟任何人讲过,以后也不会跟别人说。”
她的话完全没有一点异议,说的都是再真实不过的事实。
可听在顾漠耳中,却怎么听怎么觉得悦耳,连他的心里也像吃了一大口蜜液一样甘甜。
他伸手将陶水按进自己肩头,轻啄着她圆润小巧的白皙耳廓,鹰隼般的锐利褐眸里眸光深邃,暗自打定主意必须要保护好陶水,帮她保守住这些秘密。
午后,两人启程又赶了一段路。
天色一直昏黑无常,人处在这样的单一境况下很容易感觉到疲倦无力。
走不动路的陶水被顾漠带着在沙地里挖坑休整,至于她袒露的灵石也在这时派上了用场,被顾漠用来在远处做了一道诱饵陷阱。
二三十颗油润乳白的灵石被裹扎进小袋里,再被男人丢到一处底部被大片铲空了的沙地上。
空坑上事先铺了一层薄布,又均匀地撒上碎沙,瞧起来就跟周围的平坦沙地是一样的,这也是为了防止在吸引到聚集地的骆驼群前,先引来了沙狼鬣狗等野物。
趁它们掉进陷洞里的时机,他们好找机会离开。
陶水坐在坑洞里,一边死死拽着要往灵石陷阱那边跑去的野骆驼,一边被冻得瑟瑟发抖。
直到顾漠回来,将缰绳轻而易举拉近缠在手心,又把怕冷的陶水护在胸前,用沙狼皮遮盖好,她才稍微好受些。
陶水打了几个喷嚏,远远看向顾漠走来的方向,当然以她的目力根本看不到陷阱所在位置。
顾漠伸手轻柔地蒙住她的眼睛和耳朵,哄她入睡休憩:“你放心睡吧,我会看着的。”
有他的这句话,陶水放心地缩在几层狼皮下进入了浅眠。
恍若天塌下来也不用怕,因为有顾漠会甘愿替她顶着。
极夜降临,沙野里时间变化不太明显,唯有寒冻低温的气候一如既往,甚至变本加厉。
陶水和顾漠累了歇,歇了再走,没有固定的休息与深睡时间。
饶是顾漠体质上佳,在有陶水需要额外照顾的拖累下,久而久之也渐渐吃不消起来。
陶水见状,不愿让他再去花费力气挖坑做陷阱,而是将那些灵石都塞给顾漠,让他全部吃掉补养身体:“你都吃掉吧,我估计离得太远,聚集地里的骆驼闻不到,是不会有人来了……”
一袋灵石用了几次,期间有被沙鼠沙兔等啮齿动物偷摸消耗掉的,也有赶路前不慎被野骆驼咬到袋子化成乳汁,只能给它吃的。
陶水的灵泉井只出不进,收也收不回来。
眼看没什么用,平白带着还显累赘危险,还不如都给人吃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