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获准回府的那日,萧玄翊派人来传话,让我去前厅见他。
我没有理会。
半个时辰后,我收拾好最后一点细软,准备彻底离开这座令人窒息的侯府。
走到二门处,却意外看见了萧玄翊和云凝。
他们正从外面回来,似乎是去了香火鼎盛的送子观音庙。
我听见守门的小厮对云凝谄媚:“侧妃娘娘,侯爷待您可真好,每次您出门祈福,侯爷都亲自陪同。方才在庙里求签,还怕您站着累,一直让您靠在他怀里呢。”
周围的仆妇们听闻,无不露出艳羡的神色。
我不自觉地抚上小腹,那里,曾经也孕育过一个生命。
那次意外坠马,失去孩儿,我哭着求人送信给萧玄翊。
收到的却是云凝捎来的口信:“姐姐,侯爷今日狩猎赢了我,正罚他在我房里描眉作画呢,姐姐寻他有何要事?”
不到半日,萧玄翊怒气冲冲地回来,怀里搂着哭红了眼的云凝,劈头盖脸地斥骂我善妒、歹毒,故意惊扰了他的雅兴。
他还说:“似你这般连自己孩儿都护不住的无用妇人,我真不知你还能做成什么?”
收回纷乱的思绪,我只想快些绕开他们,萧玄翊却冷着脸朝我走来:“站在这里做什么?”
我垂下眼帘,本能地解释:“恰巧碰见。”
“等等。”
“姐姐,多谢你那日赐血为药引,若非有你,妹妹如今恐怕还时常头晕呢。玄翊哥哥,不如让姐姐与我们一同回主院吧,好不好嘛?”
萧玄翊宠溺地抚了一下云凝的肩膀:“就你心善。既然你开口了,那便依你。”
本就是要回府取走最后物品的我,并未拒绝云凝这番“好意”。
3
一路无话,抵达侯府。
马车刚停稳,萧玄翊便小心翼翼地将佯装不适的云凝扶下车,亲自送回如今属于她的西厢主屋。
随即吩咐厨房,准备云凝爱吃的江南点心。
东苑,我曾经的居所,如今已划为客居之处。
打开陪嫁的箱笼,里面的景象令我心头一沉。
母亲留下的几卷珍贵医书,被墨汁污损得不成样子,亲手抄录的诗集,书页也被撕得七零八落。
庆幸的是,藏在最底层夹层里的几张薄薄地契和信物,安然无恙。
当我准备离开时,云凝却带着侍女,堵在了门口。
“苏挽卿,真没料到,你竟这般能忍。都被我登堂入室,成了整个京城的笑柄,还死皮赖脸地留在侯府不肯走。”
“也难怪,你苏家早已败落,上月你那老祖母病危,你唯一的靠山也没了,可不得死死抓住玄翊哥哥这棵大树。”
说到此处,云凝仿佛想起什么趣事,掩唇笑道:“苏挽卿,你可知那日你祖母弥留之际,你哭着求玄翊哥哥派快马送你回乡见最后一面,他为何不应允吗?因为呀,他那几日正陪我在江南赏景呢。你看,我头上这支玉簪,便是他当时在船上,亲手为我雕的。”
啪!
我抬手,狠狠打落云凝手中的玉簪,再也无法克制,掐住了她的脖颈。
云凝尖叫着挣扎,慌乱中撞倒了身侧案几上的烛台。
烛火瞬间引燃了幔帐。
浓烟滚滚而起,火光迅速蔓延。
本就虚弱的我,被浓烟一呛,顿时浑身脱力,软倒在地。
混乱中,我听到了萧玄翊急切的声音:“苏挽卿!”
紧接着是下人们惊惶的阻拦声:“侯爷,里面烟火太大,危险!您不能进去!等家丁取了水桶再。。。”
“滚开!苏挽卿还在里面!”
侯爷终究还是不顾一切地冲了进来。
只是他未曾料到,云凝也跌坐在不远处,正被烟呛得咳嗽不止。
“玄翊哥哥,救。。。”
无需云凝把话说完,萧玄翊毫不犹豫地奔向她,甚至未曾朝我的方向看上一眼,便转身冲出了火海。
约莫一炷香后。
将受惊的云凝安抚妥当,萧玄翊带着家丁扑灭了火,寻遍了整个东苑,甚至是他认为我可能会去的库房和祠堂,都未能找到我的踪影。
深夜,京城外的渡口。
爬出火海的我掩着唇咳嗽着,登上了驶往南方的客船。
船只即将离岸前,我将身上最后一件能证明身份的苏家玉佩投入江中。
萧玄翊,从此山高水长,你我,再无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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