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浔……现在在哪?
陆鸣殊的心被高高扬起,又重重摔下,碎成烂泥。
他用力掐着掌心:“你为什么——”心口太疼了,说每一个字都很费劲,“为什么会有……”
“为什么会有你小情人的手机?”穆慈心冷笑着打断他,“当然是因为他人就在我手里。”
穆慈心是很会伪装的人,几十年如一日的维持着知书达礼温柔善良的陆家主母的人设,如今却彻底撕下了那层伪装的假面,状若癫狂。
“陆鸣殊,我知道你小情人多,死了一个还有下一个,那你怕不怕他死?”
“如果我把他胳膊腿全卸了,把他浑身上下所有骨头都打碎,你会心疼吗?”
一句句残忍的假设,犹如一柄锋利的尖刀,捅进陆鸣殊的心口,将他心脏扎得血肉模糊,疼得他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怎么了圆圆,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走出很远的徐楚河迟钝地发现身边的人没有跟上来,返回来问,“谁的电话?”
作势就要去看他的手机。陆鸣殊却死死捂住不让他动,甚至朝后退了几步,脸上血色尽褪。
徐楚河心生疑惑,却也没再轻举妄动,担忧地看着他。
电话那头的穆慈心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但似乎没有听出来另一道声音的主人是谁,只将徐楚河当成了陆鸣殊的小情儿:
“我以为你挺在乎我手里这个,看来是我想错了,既然这样,那他也没什么用了,我——”
“你别动他!”这时候不该自乱阵脚,也最忌讳让穆慈心知道顾浔对自己的重要性。
陆鸣殊心里再清楚不过这点,可清楚是一回事,做不做得到又是另一回事。
他已经管不得这些,只要一想到顾浔可能受到的伤害,就要疯了,什么计谋、什么冷静,统统都喂了狗。
他只要顾浔安全。不管穆慈心想要什么。
“但我也不信你,除非你让我看看他。”陆鸣殊知道自己的声音在抖,他也想冷静,但他做不到。
“哈哈哈哈哈……”穆慈心大笑着,“好。”
紧接着电话就被撂断。陆鸣殊的心也跟着往下坠,如果可以,他简直想钻进手机里,到另一端去。
过了大约一分钟,穆慈心那边终于将视频发了过来,顾浔被绑在一张椅子上,脑袋垂着,却还是能看到脸上青青紫紫伤了一大片。
不知道是中了药还是受了伤,整个人一动不动,像是陷入了昏迷。
视频只有短短几十秒,陆鸣殊盯着看了两遍,双目赤红,只觉得有人在拿刀剜他的心割他的肉。
穆慈心发来的地址是陆振赫当初和这疯女人结婚时送给她的一栋别墅,陆鸣殊小时候去过几次,对那个地址并不陌生。
但从这里到别墅,少说也得个把小时,他就是长了翅膀也不可能在半小时内赶到。
——可是……
——可是顾浔在等我。
——顾浔在等我去救他。
——我要穆慈心死。
“操!”
一直在旁边的徐楚河眼睁睁看着好友突然掉头然后疯了似的冲向跑车,一踩油门,绝尘而去。
人都傻了。
“欸圆圆,你干什么去?!喂——圆圆——圆——”
追是追不上了,徐楚河盯着好友消失的方向,“操,这都什么事啊,抽的哪门子邪风。”
“算了,还是我自己去找时然吧。”
第142章
另一边的别墅里,穆慈心穿着一身红色大衣,将手里的卡递给面前两个一高一矮的男人:“这里没有你们的事了,走吧。”
矮个子男人长了一双吊梢眼,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双手把卡接过,满口奉承道:“谢谢陆太太!谢谢!您可真是大慈大悲的活菩萨!”
穆慈心冷哼了一声,对他的话不置可否。
不过她之所以能从那个暗无天日的疗养院里逃出来,也多亏了矮个子男人。
她被陆振赫关进那个地方之后,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每天被注射不知道什么药物,身上越来越没力气、脑子也越来越糊涂,心里清楚陆振赫这是打算把她在这里关一辈子、关到死。
但她运气好,无意中听到了某个护工同别人的电话,知道对方欠了一屁股赌债,正处于走投无路的境地之中。
她便偷偷找了这名护工,也就是矮个子男人,承诺对方如果能帮她从疗养院里逃出去,就给男人五百万。
担心男人不信,她还将自己脖子上戴的那串项链给了对方。那项链是去年生日时陆振赫送她的礼物,也值上百万。
矮个男人原本还有些犹豫,等拿着项链换到一笔不小的钱后,就心动了——与其让高利贷砍死,倒不如搏一搏,反正就是放出去个人,大不了被开除。
他在这个疗养院里已经干了大半年,本身又是个手脚不干净的,早就摸清了哪些是监控死角,没费多大的力气就把穆慈心给带了出去。
穆慈心也遵守承诺给了他钱。然后又提出了新的交易——要他帮忙绑一个人。
绑一个人当然比帮忙出逃难度大,风险也大,但这一回穆慈心给出的数额更大,几乎是普通人几辈子不吃不喝都赚不到的钱,矮个男人嗜赌成性,很难不心动。
而且穆慈心跟他做了保证:“你只要帮我把人带过来就行,之后的事情都跟你没有关系。”
“当然了,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也可以找别人,反正这种事有的是人愿意做,我就是看你之前帮了我,想着找别人也是找、找你也是找,倒不如把这笔钱给你,你说是不是?”
矮个男人没念过多少书,头脑简单,想了想觉得好像是没什么大不了,又不是杀人放火,最多就是蹲几天橘子而已。
但是有了这笔钱,他就可以彻底翻身了。
“成!我做!不过这事我一个人做不来,我得找我兄弟,而且说好了,我们只帮您把人绑过来,之后无论出什么事,都与我们无关。”
穆慈心很温柔地笑笑:“那是一定的。”
陆鸣殊知道二十年前的秘密,穆慈心不可能放着这个威胁不管,所以在鸣荣出事前她就已经想着要对付陆鸣殊。
她特地找私家侦探调查过对方,这一查可就查到了个大惊喜——风流多情的陆大少居然也会动凡心。
这可不就是送上门来的好机会么。
只不过还没来得及等她动手,鸣荣就出事了,紧跟着她自己也被陆振赫关进了疗养院。
但是老天有眼,最终还是被她跑了出来。这一次,她绝对不会放过陆鸣殊。
“那陆太太,我们就先走了,您以后有什么好差事,记得还找我们兄弟啊!”
穆慈心摆了摆手:“知道了。”
等两个蠢货离开后,她起身从酒柜里选了一瓶年份最好的红酒,给自己倒了一杯,剩下的则对着顾浔当头浇了下去。
不得不说这男人长得确实不错,也难怪她那个好侄子会如此上心。
她原本以为这人对陆鸣殊而言至多只是有些重要,但从对方刚才的表现来看,这个重要程度或许远比她以为的要多得多。
凭什么一个喜欢男人的变.态可以好好活着,而她的儿子却躺在医院里一辈子也醒不了?
凭什么她输给穆晴,她的儿子还要输给穆晴的儿子?
从小到大她都活在姐姐穆晴的阴影之下,她们俩虽然不是双胞胎,但长得很像,可明明是那么相似的两张脸,所有人却都喜欢穆晴胜过喜欢她。
不管是父母长辈亲戚朋友,还是学校里的老师同学,只要是认识她俩的,提到她时很少会叫她的名字,而是会用“穆晴的妹妹”来指代。
就好像她从来不是个独立的人,而只是穆晴的附属品。
穆晴的妹妹。
她这辈子都讨厌这个称呼。
可为了让大家喜欢她,她努力装作不在乎、装作和穆晴感情很好,甚至偷偷学穆晴的一颦一笑,以为这样就能从姐姐这里分走一点关注。
这当然一点用也没有,有穆晴这个正主在,她学得再怎么像也依旧不会被人看到。
最让穆慈心无法接受的是,她高中暗恋过的一个学长竟也喜欢穆晴,但穆晴却想也不想的拒绝了对方。
穆晴轻易得到了她只敢偷偷喜欢着的那个人的感情,却像丢垃圾一样把它丢了。
这对穆慈心的刺激实在太大了,如果说她之前只是嫉妒和不喜欢姐姐,那么从这件事之后,她就彻底恨上了这个姐姐。
后来穆晴恋爱结婚了,嫁进了赫赫有名的陆家,连陆家少爷都甘愿为她放弃家业,只为同她长厢厮守。
多么感天动地的一段爱情。就跟电视剧一样。
而她依旧只是姐姐身边的陪衬,她明明在对那个男人笑,对方眼里却只看得见姐姐。
穆慈心偏不信邪,她不想一直输给姐姐,她一定要赢一次。
而这次她终于真的赢了,她把姐姐的男人抢了过来,还故意让姐姐亲眼看见她和陆振赫搞。
穆晴大受打击,生了一场大病,之后身体就一直不怎么好。
陆振赫一面心疼老婆,一面又禁不住她的钩引,荒唐的想要坐享齐人之福,穆慈心当然不会让他如愿,三番两次故意让姐姐撞见他偷.腥。
没多久姐姐就郁郁而终了。
穆慈心觉得自己应该感到痛快,可并没有,因为姐姐还留下了一个儿子,那个小鬼跟姐姐长得太像了,一看到他,她就会想到穆晴。
偏偏那小鬼总是在她面前晃啊晃,一脸天真无辜的样子,像极了穆晴面对她时的模样。
更重要的是,她怀孕了。
她不想让自己的孩子重蹈覆辙,一辈子比穆晴的儿子低一头。
所以在那年冬天,她下了狠心,想要那小鬼的命。
可那小鬼命太大了,居然活了下来。
“咳咳。咳……”椅子上的男人呛咳着醒过来,穆慈心用力掐住对方的脖子,神情疯癫,“不过没关系,今天他必须死。”
第143章
“咳咳咳……”顾浔费力地睁开眼睛,用了挺长时间才适应骤亮的灯光,然后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个客厅里,手脚被绑着,脸上湿答答黏糊糊的,不知道被弄上了什么东西,“咳咳……”
后脑勺被棒球棍击打过的钝痛仍残余着,让他的脑子有些混沌得不清醒,甚至出现了短暂的记忆空白。
直到卡在脖子上的那双手越收越紧,濒临窒息的痛苦才让他终于想起自己为什么在这里。
明天就是除夕,下午医院里难得冷清,临到下班时居然一个顾客也没有,大家便都迫不及待地下班,顾浔也换好衣服准备走了。
冬天总是天黑的特别早,六点来钟外面就完全黑了,冷风呼呼呼地刮着,街上的行人神色匆匆,谁也不想在外面吹风受冻。顾浔也一样。
但走到咖啡店附近时他还是下意识顿了下脚步,朝四周看了看,只是卖花的孙婆婆再也不会出现,而那个坐在小木凳上朝他递花的人今天页还没有露面。
陆鸣殊这段时间天天过来,也天天送他花。
花太多了摆不下地方,他索性问保洁阿姨要了两个大水桶,每天送过来的花就被随意丢进了那里面,用清水养着,枯萎凋谢的和新鲜的混在一块儿,随它们如何。
倒是陆鸣殊不高兴,自己买了个很小的磨砂花瓶过来,把买来的插.再里面,第二天过来时换上新的。至于前一天那朵,就被丢进水桶里。
有一天陆鸣殊进来送热牛奶,在把那朵红玫瑰别到他耳后时偷亲了他一下,这一幕被正好出来上厕所的朱医生看见了:
“你和陆总,你们……你们原来真是这样的关系啊!难怪那天吃火锅的时候她们老提陆总,我……我不愧是姓朱,脑子也是猪脑子!”
自那以后朱医生看顾浔的眼神就奇奇怪怪的,还总是拍着他肩膀感叹:“兄弟,不容易啊……”
顾浔觉得他这是吃了陆鸣殊和那些小情人的瓜,把自己也当成了那些人中的一个。以为他才是下面那个。
对此,顾浔简直没处说理。
而小护士们都被陆鸣殊那张脸和他的鬼话骗了,开始有些埋怨顾浔“狠心”,顾浔就更加无语。
刚才临走时还听小胡护士和小鱼护士在说:“今天陆总怎么没过来,不会被伤透心再也不来了吧?”
顾浔怀疑她俩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一点没压着声音。
他一面走一面乱七八糟地想着这些事,以至于没发现身后有人在跟踪,直到被人堵在巷子里。
老城区路窄巷子多,很多地方没有覆盖监控,那人便无所顾忌地朝他挥舞着手里棒球棍。
虽然不知来人深浅,但他几乎在同一时刻就认定了对方是冲着陆鸣殊来的。——孙婆婆葬礼那天陆鸣殊说的那些话和那条伤痕累累的胳膊瞬间浮现在他脑子里。
陆鸣殊早好几天就在缠着他要一起过年,今天不可能不出现,所以是不是也遇到了麻烦或者危险?
一想到这个,他就心乱如麻。幸好小时候跟着他爸学过几招,拿到现在来用虽然不太熟练,不过好歹将人摆脱了。
他手臂上挨了一棍,骨折不至于、但肿得很厉害,整条胳膊卸了力,抬一抬都困难。
“嘟嘟嘟——”之后他急着给陆鸣殊打电话确认安危,没注意到那个男人还有同伙,被一记闷棍敲在了后脑勺上,直接晕了过去。
再醒来就被绑到了这里。
“你醒了?”就在顾浔以为自己会被直接掐死的时候,卡在脖子上的那只手突然松开了,烈焰红唇的红衣女人姿态优雅地抱起双臂,像是很好奇地打量着他。
“陆夫人,你想……咳咳、想干什么、咳咳咳……”
“你认得我?”女人拿起手边的红酒杯抿了一口,然后将杯子里的酒泼到顾浔脸上,扯着他的头发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这个女人的眉眼同陆鸣殊长得很像,如果不是怨恨和不甘让她的面容变得扭曲丑陋,应该是个很漂亮的女人。
“既然认得我,就该知道我为什么绑你。要怪就怪你命不好,那么多男人你不跟,偏偏要爬陆鸣殊的床,偏偏他对你动了心。”
“陆鸣殊对我动心?”顾浔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笑起来,“您该不会想用我威胁陆鸣殊吧?没用的,他根本不喜欢我。”
“闭嘴!”穆慈心下手更加狠辣,空酒杯直接碎在了顾浔头上,殷红的鲜血顺着额角淌下来,瞬间模糊了他的视线。
顾浔眼前短暂地黑了几秒,咳得更厉害。
“是么,但他知道你被我绑了之后好像很激动啊,这会儿正急着过来呢。”
“我跟他说了,如果他不能在半小时内赶到的话,每超过一分钟,就从你身上割一片肉,不如让我们来看看还差几分钟吧?”
穆慈心扫了眼手机,露出个遗憾的表情:“已经超过两分钟了,这样看来他好像真的没那么在意你。”
顾浔眼眸垂着,绑在背后的双手用力握成拳。
而穆慈心已经打开手机摄像头,拿起茶几上的水果刀,对着顾浔比划着:
“第一刀要割哪里呢?你猜陆鸣殊看到这个之后来的会不会快一点?”
“或者你命不好,他干脆吓跑了?”
陆鸣殊当时说后妈疯了,顾浔还当他夸张,这会儿却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对方的疯狂。
但他相信陆鸣殊不会那么傻,会在明知道有危险的情况下还一个人过来。
“就胳膊吧,脸不能划,划花了他就真不会来了,他这个人啊——”但就在她准备下刀的时候,铁门被重重撞开,陆鸣殊骤然出现在门口,“穆慈心!”
他不知经过怎样的奔波,身上就穿一件白色毛衣,一头长发被汗水浸透,累得根本直不起身体,撑着大腿气喘吁吁。
但他似乎不敢停歇,只两秒便站挺了,视线慌张地朝里面望了一圈,然后将目光落在被绑在椅子上的顾浔身上,想靠近又不敢,极轻、极小心地叫了一声:“阿浔……你……”
一张口,尝到满嘴铁锈味。
他想说:“你有没有受伤,别怕,我来救你了。”
也想说:“对不起,还是连累了你。”
但穆慈心警惕地将刀架在顾浔的脖子上,叫他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陆鸣殊,你来干什么,你傻x么?”而顾浔也神色冷漠地盯着他,眼底一丝温度也没有。
陆鸣殊被这样的眼神刺了一下,喉咙里的铁锈味更浓,堵得他有些喘不上气来。
——我当然是来救你的。
——你别这么看着我,我心里难受。
他其实知道顾浔这样的态度是装出来的,是故意做给穆慈心看,但他还是受不了顾浔这样看他。
这让他觉得两人的关系又降至冰点,他受不了这个。
“别说话!闭嘴!”穆慈心手下用力,锋利的刀口很快划破皮肤,渗出血来,而顾浔也因为吃痛闭了闭眼。
陆鸣殊瞳孔蓦地睁大,用力攥紧手指,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克制:“穆慈心,我来了,你把他放了,我们之间的事情跟他无关。”
“有没有关系我说了算。”穆慈心手里的刀又偏进去几分,“把门关上,站到电视机这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