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鸣殊不敢再说话,按照她的意思走到电视机旁边。那里架着一套直播设备。
“把直播开了,然后对着镜头,承认是你陷害小荣,是你害了他,快!”
这个疯女人打的原来是这个主意。陆鸣殊看向她:“我说过了,陆鸣荣的事情与我无关。”
第144章
穆慈心的这个直播号一看就是新申请的,不会有太多的流量,但陆鸣殊心里很清楚,如果他现在承认了,用不了多久全国人民就都会知道这件事。
到时候不管他到底有没有要害陆鸣荣的意思,这口锅都会在他身上背一辈子,很难再甩下来。
“你到现在还不肯承认!”穆慈心被激怒了,手里的水果刀从顾浔的颈间移开,毫不犹豫地往他肩膀上扎了一刀。
刺目的红不断从伤口处流下来,吧嗒吧嗒滴在地板上,顾浔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好像所有的血都顺着这个伤口流光了。
陆鸣殊支离破碎的心被捣成烂泥,和进去顾浔的血和冷汗。哪怕在自己身上扎上十刀、一百刀,也不会比现在疼了。
他几乎把牙根咬断:“你别动他,我说,我承认,是我害的陆鸣荣,你要杀要剐冲我来,把他放了。”
“哈哈哈哈哈哈……看不出来你这么情深意重,跟你那个表子妈一样,为了个男人连自己的命也不要。你这个小情人还说你不喜欢他呢,你说他这么骗我,我要怎么惩罚他呢?”
水果刀贴着顾浔的眼睛、鼻子、脸缓慢地移动着,最后停在嘴唇上,“这么不喜欢说实话的话,要不我先把他舌头割了,你说好不好,小殊?”
“我刚才说过的,你晚一分钟我就割他一块肉,刚刚你迟到了两分钟,所以得割两刀,就先割舌头吧,怎么样?”
陆鸣殊的心脏快要爆炸,眼底的担心简直要凝出实质,那把刀与其说是在顾浔脸上游走,倒不如说是在戳他的心肝脾肺肾,让他身上每根汗毛都倒立着竖起。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着,却说不出一个字。
狗血连续剧里经常会有女主被绑架的戏码,陆鸣殊每次看到都会大骂编剧傻x,他觉得男主但凡长了颗正常的脑子,就做不出只身救人这种蠢事。
可到了自己身上却是一样的,因为那一刻根本什么都顾不得,只想赶快来到那个人面前,确认他是否安好。
至于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自己会不会有危险,这些完全不在考虑范围内。
就像现在,他知道自己不该表现得太在意,否则就更会被穆慈心拿捏,他们就会更加处于劣势之中。
但他做不到,穆慈心既然能捅第一刀,就会再捅第二刀,他不敢拿顾浔来赌。
“或者你还有第二个选择,不割他的话就割你自己。”穆慈心笑得残忍,语气却很温柔。
“小殊你看,阿姨对你还是很好的,不想你太为难,所以你自己做选择吧,是要选自己,还是选你这个小情儿。”
陆鸣殊没有半点犹豫:“别动他,冲我来。”
穆慈心奇怪地看他一眼,脸上浮现出一抹复杂难辨的情绪:“你这点倒挺像你妈。”然后将茶几上的另一把刀抛到他脚边,“把刀捡起来
,往自己身上捅。”
陆鸣殊看了看刀,又看了看穆慈心,最后望着顾浔,深呼吸一口气:“好。”
顾浔原本一直挺安静,这时候却激烈地挣扎起来:“陆鸣殊,别管我,滚出去!然后报.警!”
“闭嘴!”穆慈心重重抡过去一巴掌,“如果他招来了警.察,第一个死的就是你!”
陆鸣殊睚眦欲裂:“我没有报.警!你要我捅哪里,你说。”
离这里最近的红绿灯路口在堵车,陆鸣殊看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心里急得恨不得将拦在自己前面的所有车都撞飞,后来实在等不起,就直接弃了车,一路狂奔过来。
因为嫌羽绒服裹在身上碍事,他还一边跑一边把衣服脱了,肺管子都差点咳出来,出了一身的汗,也不知道是热的还是急的。
这会儿热汗冷下来,陆鸣殊只感觉从头冷到脚,只有手心还是汗津津的,刀都握不稳。
“随便!哪里都行,快捅!如果你后悔了,我就让你的小情人替你受这一刀。”
“没后悔!”陆鸣殊撩起毛衣袖子,将锋利的刀口对准自己胳膊,“胳膊可以么?”
“可以!别拖延时间!就算你报了警我也不怕,大不了我们鱼死网破,反正今天我没打算要走出这个房子,但在我死之前,我一定先割断你这个小情人的喉管!”
“好!我捅!”陆鸣殊一面安抚穆慈心激动的情绪,一面毫不犹豫地给了自己一刀,刀口抽离的瞬间,鲜血四溢。
“陆鸣殊,你特么快给我滚!你是不是疯了!快走!”顾浔眼前一片血红,奋力地挣扎着,粗糙的麻绳将他的手腕勒得血肉模糊。
刀口对准自己的时候没觉得害怕,现在受伤的人变成陆鸣殊,他才觉得惶恐、觉得绝望。
他知道陆鸣殊一定会来,可不知道这人能傻到这种程度,真的会单锵匹马闯过来,还不惜为了他伤害自己……
他恨过陆鸣殊,却更爱陆鸣殊,爱远远大过恨,甚至于那份恨都是源于求而不得的不甘心。
在内心深处,他其实从来没有真的放弃过这个人,一直一直爱着。
只是因为被欺骗得太多,让他不敢再信、不敢再爱罢了。
可是原来,陆鸣殊大约也是真的爱着他的。比他以为的还要爱。
但他宁愿永远不知道这些。
“陆鸣殊,别这样、别这样,快走……”
“我叫你闭嘴!”穆慈心又一刀扎在他肩头,还是原来的那个地方,刀口甚至在伤口处用力地搅了搅,让本就惨不忍睹的伤口更加血肉模糊。
陆鸣殊双目赤红,压抑着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穆慈心,我特么杀了你!”
“哈哈哈哈哈哈……杀了我?”穆慈心像听了什么笑话,“陆鸣殊,你敢朝前走一步,我就让他身上多一个洞。或者你想试试是你走过来的速度快,还是我割他喉管的速度快?”
陆鸣殊怕的就是这个,他嘴唇几乎咬烂了,向后退了几步。
“继续!继续捅!别以为这样一刀就算了,小荣24根肋骨全断了,你也往自己身上捅24刀,只要少一刀,我就在他身上十倍百倍的还回来!”
“选别的地方,腿!胸口!脸!腰!别再拿一条胳膊糊弄我!不然我立刻割断他的喉管!”
陆鸣殊原本是真想逮着一条胳膊捅的,可穆慈心虽然疯却没那么傻,看穿了他的打算,他只好将刀对准了自己的肩膀,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疼是真的疼,冷汗一层层的往外冒,好几次险些疼得站不住,他那样一个不肯吃亏的人,何时受过这样的疼。
“别这样,陆鸣殊,把刀放下,我求你了,把刀放下……”顾浔睁着眼睛看着他,用力地摇头,“陆鸣殊……”
两行眼泪混着鲜血落下来,砸在他白色的羽绒服上,也砸在陆鸣殊胸口。
——顾浔为我哭了。
陆鸣殊握着刀的手颤抖不止,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高兴还是难过,他只是很想走过去亲亲顾浔的眼睛,想把他的眼泪吻掉、舔.掉,想告诉顾浔:
“别哭、别怕,我爱你。你可不可以也再试着爱我。”
可他不能。
他又往自己肩头扎了一刀,目光艰难地从顾浔脸上移开,转而看着穆慈心:
“小姨,你是可以杀了他,可我还活着,你觉得这样就算报仇了吗?”
“我现在虽然会伤心难过,可用不了多久就会爱上别人,一辈子那么长,我也不是非他不可的,所以你的如意算盘从一开始就打错了。”
“我现在爱他,愿意为他捅自己,可也许下一秒我就后悔了、跑了,到时候我是毫发无损,你却要把自己搭进去了,你有没有想过陆鸣荣怎么办,谁来照顾他?”
穆慈心眼眸颤了颤,似是有些动摇。陆鸣殊唇色惨白,明明想看顾浔,却逼着自己将视线从对方身上移开。
“按照我爸那个性子,你觉得他会真的关心陆鸣荣、会管他的死活?”
“所以倒不如我把刀放下,你过来绑我,想怎么折磨我都行,到时候我就是后悔了,也逃不掉了,难道不比你用一个随时可以换掉的小情人威胁我有用?你说是么,小姨……”
第145章
这些穆慈心怎么会没有想过,正是因为这样她才更加恨陆鸣殊。
对姐姐数十年如一日的恨已经让她的心扭曲变形,儿子又成了这样,而自己最恨的那个人的儿子却好好的活着,轻易享受着她儿子不可能再享受到的一切。
叫她怎么能不恨、怎么能不怨。
“你说的对,但那又怎么样呢,我就是想看你这副狼狈的.贱.样,明明那么想救人,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你知道吗,你现在这个样子,像极了你妈妈当年,她当时身体已经不行了,只能躺在床上休养,而我和我的姐夫就在她隔壁的房间颠.鸾.到.凤。”
“她明明知道,但为了这个男人,为了你,硬生生忍了,多可怜啊……而你现在也一样,心里早就想傻了我,却不得不往自己身上捅刀子。”
“陆振赫知道自己的宝贝大儿子为了一个男人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吗?穆晴在天上看着能瞑目吗?”
陆鸣殊已经痛得直不起腰,身上不知道被扎了几个洞,浑身都是血淋淋的,白毛衣染成了红毛衣。
“我这辈子什么也没有,而你们却还不肯放过我儿子,我要你们死,你们统统去死!”
穆慈心突然情绪崩溃,“继续!谁让你停下了,继续!划脸!把你自己的脸划花,我不想看见这张脸!我嫌恶心,快划!”
她把刀锋紧贴在顾浔的脸上,意思很明显,只要陆鸣殊有所迟疑,顾浔就会代他受这一刀。
“我划,你别动他。”陆鸣殊将刀尖对准自己的脸,忍不住望向面前的男人。
顾浔也很深地看他一眼,眼神里好像藏着许多的话,又好像什么也没有,最终只是笑了笑,很轻地叫了声他的名字:“陆鸣殊。”
“不要,阿浔——”陆鸣殊好像猜到他要什么,想阻止却已经来不及,眼睁睁看着顾浔拖着凳子用力撞向穆慈心,“阿浔——”
然后一切开始变得模糊混乱,他好像看见穆慈心趔趄着倒在茶几旁,也看见她手里的刀扎进顾浔的后背,还看见发了疯的自己冲过去将穆慈心撞开,紧接着那把刀好像就扎进了他的身体里……
他听见外面传来呜哩呜哩的警笛声,也听见顾浔在他耳边一遍遍地叫他的名字:“陆鸣殊!”“鸣殊!”“圆圆!”“陆鸣殊……”
一声又一声,带着血、带着泪,遥远又模糊。
“阿浔,你可以不可以、再爱我一次……我等不急追你了,你可不可以爱我……”
“可以!我爱你啊,我爱你啊陆鸣殊,我一直爱你!睁开眼看看我,陆鸣殊,你看看我……”
“阿浔,我好疼啊……”
“你能不能、亲亲我……”
好冷。
好黑。
我在哪里。
我好疼。
陆鸣殊从混沌的黑暗中醒来,可是眼前仍旧是一片黑,他茫茫然地望向四周,发现自己又被困在了冰湖里。
又?
为什么要说又?
陆鸣殊奇怪的想着。他又冷又累,身上也莫名其妙地觉得疼,冰面下的湖水冷得彻骨,像千万根细针扎进他的每一寸皮肤,连骨头缝里都渗着疼。
四周黑漆漆的一片,云层覆盖在半空,很厚、很重,黑压压的一片,把月亮整个挡住,一丝光亮也透不出来,只有岸上一盏不算明亮的路灯透着橘黄色的灯光。
一切都是陌生又熟悉的模样,陆鸣殊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已经无数次经历过这样的场景,知道接下来冰面会碎裂,他会坠入湖底,然后永无止境的坠落、再坠落、不断地坠落下去……
他甚至已经提不起力气去挣扎求救,等着既定的命运降临。
几十秒后,他预想中的事情成了真,冰面猝然迸裂,陆鸣殊哗然一声落入湖中,刺骨的冰水漫过他的发顶,缺氧和寒冷让陆鸣殊逐渐意识不清。
——我要死了么。
——会有人发现么。
——会有人在意么。
在这段被无限拉长的时间里,陆鸣殊心里涌上某种奇怪的感觉,有些害怕、有些孤单,更多的是遗憾。
他觉得自己好像遗忘了什么事、什么人,胳膊下意识朝上伸了伸,仿佛是想在最后的时刻抓住些什么。
而就在这时,有人突然扑到冰面上朝他伸出手,想将他往上拉:“陆鸣殊、陆鸣殊……”
那人还不断叫着他的名字,一声声,温柔的、纵容的、愤怒的、绝望的……
——是谁。
——谁在叫我。
——我好疼啊……
陆鸣殊茫然地向上张望着,那人身上镀着光,耀眼得让久困于黑暗中的他一时睁不开眼。
但他还是第一时间认出了对方,那是顾浔。那是他心上缺失的那一块。
始终空落落的心在这一刻被填满,所有的遗憾也瞬间消融无踪。
“顾浔,我好疼啊。”也有点怕。他想再牵一牵顾浔的手。
而顾浔也终于握住了他的手,握得很紧、很用力:“陆鸣殊,我抓住你了,别怕。”
微凉的唇瓣落在陆鸣殊的眼睛上,一同落下的还有一滴滚烫的眼泪。
梦里的顾浔亲了他,梦外的顾浔也在亲他。——陆鸣殊费力地掀了掀眼皮,看见的就是顾浔低着头,隔着氧气罩在他唇角的位置很轻地啄了一下,温柔的、疼惜的。
“陆鸣殊。”他像梦里一样叫着陆鸣殊的名字,表情看起来很难过,所有的动作都小心翼翼,好像自己面对的是什么珍贵的易碎品,轻易不敢触碰,又忍不住不碰。
陆鸣殊张了张嘴,有些想说话,但嗓子就像被谁给毒哑了似的,一个字也说不出,喉结滚动着,费劲地挤出一声很轻的“啊”。
但就是这么一个什么都不是的音,却惊动了顾浔。
他整个人僵了数十秒,表情变来变去,像是不敢相信、不敢确认,用力闭了闭眼睛,才敢很慢地将视线上移,落到陆鸣殊的脸上。
两道视线相撞的那刻,他瞳孔剧烈地颤了颤,眼圈瞬间通红。
嘴唇也在抖,跟陆鸣殊一样,想说话却说不出,张张合合好一会儿,才又叫了一声陆鸣殊的名字:“陆鸣殊。”
床头各种仪器的运作声规律又吵闹,在短暂的醒神里,陆鸣殊已经想起了自己昏迷前发生的所有事。
身体每个部位都很疼,即使看不见,他也能想象得出自己现在是怎样一副狼狈的惨样,必然被包裹得像只木乃伊,毫无美感可言。
真糟糕啊,被顾浔看见这样的自己。
但他还活着、顾浔也活着,没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
他抬了抬胳膊,想去握男人的手,然后就被后者小心地抓住了。“当心,挂着针呢。”
顾浔的嗓音很哑,是那种很久不说话之后突然发声的哑,他下巴长出一圈青色的胡茬,嘴唇看起来很干,有些地方还起了皮,让陆鸣殊很想帮他润一润。
用自己的嘴唇。
但他现在根本动弹不得,这么胆大包天的念头也就只能想想而已,付诸不了行动。
还怪遗憾的。
“阿浔,你说你还爱我,这话还算数吗?”
隔着氧气罩的声音听起来沉闷无力,偏偏这人却还混不吝地笑着,顾浔表情瞬间由喜转怒。
昏迷了这么多天,今天早上才从icu转为普通病房,结果醒来后第一句话不是询问自己的身体状况,而是问这个。
立时让顾浔想起了这人往自己身上扎刀,最后倒在血泊里的模样,简直气得牙痒痒。
他铁青着脸色,从看护椅上站起来:“我去喊医生。”
陆鸣殊:“……”
片刻后,一堆医生护士涌进病房,陆鸣殊被安排着做了各种检查、问了各种问题,陆振赫和徐楚河也围在一旁嘘寒问暖极尽关心。
只有顾浔始终没再出现,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怎么叫个医生还把自己叫失踪了?
陆鸣殊郁闷无比,时不时往门口张望一眼。
“……你就说你是不是傻x吧,发生这种事正常人第一反应难道不是报.警么?你倒好,还想学电视里玩英雄救美啊?”
“知不知道你差点把自己扎成一只刺猬?还有那刀能乱捅吗,差一点你就把自己肠子割断了!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能!再不醒过来,年都快过完了!”
医生护士给他检查完之后就走了,陆振赫也忙着处理烂摊子,最后只剩下一个徐楚河,一边薅他果篮里的水果吃,一边数落他。
水果是徐楚河自己买过来的,陆鸣殊现在这个状况连水都不能喝,就别说吃水果,只能眼睁睁看着老畜生咔嚓咔嚓咬着脆苹果。
又渴又饿。
真特么草淡。
有点怀疑这老畜生是故意的。
第146章
“别看了,看什么呢,你在icu躺着的时候,你小情儿在外面守了一天一夜,医生让去包扎都不愿意。”徐楚河翻了个白眼,“这么看你身上这十刀也算没白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