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襄冷哼一声道:“我是主人,没法子逃,要不然我也不来。”
当利眼中有泪水滚动。
曹襄抬手就帮当利擦干眼泪道:“这算什么婚礼,过些日子我们还要举行一次。”
“啊?”
当利吃惊的张大了嘴巴。
曹襄抬手就把一块糕饼塞进当利的嘴巴,继续道:“全是自家人的婚礼,才是好婚礼,到时候,你也不用坐在中庭等候,以新妇的身份参与到酒宴中来,这才爽利。”
当利拉住曹襄的手委屈的道:“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曹襄叹口气道:“我要今晚要是敢不要你,你信不信,明天我就会被舅舅挂在旗杆上风干了等过年。既然咱们都没得选择,那就尽量把日子过的舒坦一点,闹别扭是最蠢的一种选择。”
“既然如此,夫君为何要把信儿匆匆送走,难道说,妾身是一个心如蛇蝎的毒妇不成?”
曹襄笑眯眯的看着当利道:“不错,不错,看样子以后有好日过了。少说废话,我们睡觉吧!”
当利抬手挡住曹襄的手道:“先说清楚,为什么会这么说?”
曹襄一边撕扯当利的衣衫,一边笑道:“知道牛氏在送信儿离开,你却没有阻拦,这就说明你还知晓我是你夫君,知道这一点,日子自然能过下去……咦?为什么这么大?”
第一一三章
莫名其妙的刺杀
天刚刚亮的时候,云琅的马车就离开了长安城。
今日,难得没有雾气,太阳还没有出来,大地就亮堂堂的让人欢喜。
云琅最近在来长安的次数比较频繁,他知道刘彻不怎么待见他,因此,只会做短暂的停留,事情办完了就快速离开,免得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曹氏的家仆站在城门口外不远的地方,见云琅的马车过来了,就把一个竹管递给了护卫。
云琅取过竹管打开之后瞅了一眼,轻笑一声就把纸条丢进马车里的炉子里点燃了。
霍光很想知道纸条上到底写了些什么,云琅却不准他看,也不给他机会看。
不过,从师傅猥琐的笑容来看,内容可能有失体面。
曹信很乖,一个人占据了半个车厢,在狐裘的包围下睡得香甜。
早起对于这个七岁的孩子来说还是很艰难的。
这让霍光很是羡慕,他睡懒觉的习惯,自从进了云氏之后就被何愁有给扳过来了,他相信,曹信也会走他的老路。
没有雾气的早晨,干冷干冷的,只要看看褚狼他们胡须上的白霜就知道,马车外边绝对不是个可以让人心旷神怡的地方。
拖车的骏马已经活动开了,粗大的鼻孔向外喷吐着白色雾气,烟雾缭绕的如同猛兽一般。
新开的路取直了弯道,因此,从长安到上林苑只需要三个时辰就足够了。
不像以前,走一趟阳陵邑都要足足跑两天。
道路是富贵县县令应雪林带人修建的,而道路的规格以及修建方式是云氏出的,至于钱财,自然来自长门宫。
一条直道,将上林苑与阳陵邑,长安连成一条线,如果纵马狂奔,时间还能缩短不少。
云氏的马车向来以坚固舒适著称于世,在这样行人稀疏的早晨,自然需要全力奔跑。
曹信热的踢开了狐裘,霍光就抱着这个温暖的孩子,重新裹上狐裘,他也准备睡一会。
云琅的腿自然就成了这两个家伙的枕头,想把脑袋靠在车厢上,这是一桩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因为颠簸的马车会把脑袋磕碎。
于是,云琅只好低着头打盹。
“吁……”
车夫猛地拉紧了缰绳,两匹拉车的马前蹄腾空,在空中踢腾两下这才停下脚步。
云琅的脸撞在前面的车厢上生疼,两个孩子也被猛烈的撞击给弄醒了。
“发生了什么事?”
云琅恼怒的问道。
褚狼满是冰雪渣子的面孔就出现在车窗边上,轻声道:“前边的路上有倒尸。”
“去看看……小心。”
褚狼点点头,就离开了马车,当先的两个护卫就骑着马小心翼翼的来到尸体边上。
仅仅看了一眼,其中一个护卫就大吼道:“敌袭!”
都是久经征战的猛士,口中呼喝,手上的长刀已经狠狠地刺了下去。
褚狼立刻暴喝:“马车先走!”
抬手就给了拉车的马一鞭子,驭者放开了缰绳,拉车的马昂嘶一声就向前窜了出去。
护卫手里的长刀还没有刺到伪装成尸体的刺客身上,就被刺客用短刀荡开,护卫小腹挨了一脚,踉跄后退,而此时马车已经跑了过来。
刺客大叫一声勉强避开马车,却被马车上探出来的一把刀子割断了喉咙。
其余刺客早就跳起来,挥舞着刀子直奔马车,却被褚狼等一干侍卫给拦住,在官道上搏杀。
云琅收起短剑,侧耳凝听,没有听到弩箭,或者羽箭的破空声,就迅速对驭者下令道:“折回去!”
驭者闻言,在宽阔的马路上灵便的调转马头,按照云琅的吩咐,再一次向搏杀的现场冲了过去。
霍光安顿好曹信对师傅道:“我们难道不该跑路吗?”
云琅冷笑道:“敢狙杀我们的人,你以为会是无能之辈吗?这群人缠住褚狼他们,要是前边还有人用弩箭,羽箭狙杀了挽马,我们师徒三人还跑得了吗?”
霍光点头道:“那就跟褚狼一起先杀了这些人,然后再回长安。”
曹信兴奋的看见师傅师兄从马车箱壁上抽出两柄短弩,很想从角落里跑出来帮忙,却被霍光用脚踩住,动弹不得。
坐在马车左侧的驭者放开挡板,云琅前方的视线就非常开阔了。
马车狂奔而过,一个虬须大汉惨叫一声,被被一枝弩箭贯脑而过。
与褚狼纠缠的汉子躲避不及,竟然被挽马从身上踩踏了过去,而后被云氏马车的铁质车轮碾过,模样惨不忍睹。
当马车再次兜转过来,道路旁边的丘陵后响起一声唿哨,继续褚狼等护卫激战的刺客,纷纷后退。
云琅也大喊一声,不准褚狼等人追击。
当褚狼等护卫重新包围了马车,云琅问道:“看清楚是什么人了没有?”
“匈奴人。”
云琅点点头,又问道:“传讯的人可曾派出去了?”
褚狼摇摇头道:“太突然了。”
云琅叹息一声对霍光道:“这就是为何让狗子陪你走一遭蜀中的原因。褚狼心细如发,终究没有上过战场,临机应变之能不足。你看出他总共犯了几个错误吗?”
霍光焦急的道:“您现在应该立刻回长安,不该在这里教我作战吧?”
云琅笑道:“好在刺客也是一个外行,所以,我有时间教你。”
褚狼的一张脸涨的通红,单膝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云琅看一眼褚狼道:“我若要狙杀一人,必定在这一个点上倾尽全力。先用弩箭,除掉可以让马车里的人迅速离开的挽马,战马,然后再用弩箭尽量的射杀有生力量,三轮弩箭过后,才是刺客空群出动的时候,最终获得成功。”
霍光道:“这不难想到,为何他们不这么干呢?”
云琅笑道:“因为他们没有弩箭!连弓箭都没有!绊马索只能伤害领头的骑士,还不如倒在地上装作倒尸突然暴起伤人。”
霍光冷笑道:“如此一来,寻找凶手的范围就不大了。”
云琅对依旧跪在地上的褚狼道:“以后不要轻易地让你保护的人离开你的身边。身为护卫,你们才是要保护的人最坚实的依靠,不到山穷水尽,不得离开。”
褚狼羞惭的站起来,垂首无言。
云琅笑着拍拍褚狼的肩膀道:“别气馁,见识是一点点从经验中总结出来的,你的脑子比较死,不像狗子那般灵活,那就做好本职就好,不用贪图那些有的没的。”
褚狼重新抱拳施礼,就站在马车边上,看样子他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马车了。
云琅检查了一遍自己带来的六个护卫,发现只有一个轻伤,其余人似乎没事,就命驭者再次调转马头朝长安走去。
“前边应该没刺客了吧?”
“有没有我们都需要找曹襄要更多的护卫再回家,这叫万无一失。”
当云琅出现在曹氏客厅里的时候,曹襄正哈欠连天的苦熬。
看得出来,云琅的到来,严重的打扰了他的睡眠。
“你知道我昨晚发现了什么?”
云琅刚刚出现,曹襄立刻就精神了。
云琅坐在椅子上皱眉道:“你说你发了,我倒是很想知道你是怎么个发法!”
曹襄仰天大笑,良久才止住小声道:“此间乐不足为外人道也!”
云琅像看傻子一样的看了曹襄良久,曹襄这才止住大笑,问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云琅喝了一口茶见曹襄依旧一副优哉游哉的模样,就轻声道:“我们路上被人刺杀了。”
“什么?”曹襄弹簧一般从椅子里弹起来,一把抓住云琅吼道:“我儿子呢?”
云琅冷笑道:“我以为你沉浸在温柔乡里不可自拔呢,原来你还知道你有一个儿子?”
第一一四章
谁都有妄心
确定云琅一行人没有损伤之后,曹襄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色苍白的吓人。
云琅无奈的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曹襄急迫地问道:“你怎么知道?”
云琅道:“如果是你想的那样,我们早死光了。”
曹襄回想一下云琅前面说的经过,瘫软在椅子上道:“看样子跟她无关。可不敢跟她有关系啊。”
“匈奴人的尸体带回来三具,如果身上没有印章,那么,就该去找那个该死的漯阴侯算账。如果身上有印章,印章是谁家的,就找谁。所以说,弄明白这事不算难。交给你了。”
曹襄道:“会找到的,如果找不到,看谁像刺客,就是谁!”
云琅点头道:“你看着办,再给我派上五十个护卫,我准备回家了。”
“不见见当利?”
“不见了,新婚妇人该拜见母亲,不是拜见我,另外,你儿子不愿意进你家门,我说什么都没用。”
曹襄叹口气道:“过些日子就好了。”
云氏马车再次离开长安城的时候,就显得浩浩荡荡的。
五十个甲士加上七个护卫,别说一般的刺客会跑,一般的军队遇到了也会心惊胆战。
“这是我耶耶派来保护师傅的?”
曹信很羡慕外面的骑士有马可以骑。
霍光道:“是来保护你的,我跟师傅是沾了你的光。”
云琅对霍光的胡说八道很满意,小小的孩子总是恨自己的父亲这不像话。
虽然霍光恨不得弄死他的父亲,这也是事出有因,云琅对霍光的心智没有因为人伦惨案发生变化,非常的欣慰。
马车跑到前次被人狙击的地方,发现了大量的民夫以及差役。
他们排成一个横排,沿着枯草丛搜索前进,褚狼上去一问,才知道有几个匈奴奴隶跑了,如今正在追捕。
事情明确了,云琅不是遇到了刺客,而是遇到了强盗。
虽然事情很明朗了,云琅并没有做声,天知道曹襄会用这件事干出什么事情来,还是不要打乱他的布置了。
匈奴奴隶跑不了。
上林苑如今虽然还是一副地广人稀的模样,但是,居住在这里的人已经不算少了。
就他们那一嘴笨拙的汉话,一张嘴就会被发现,一旦被汉人确定他们是逃奴,抓到之后会有很高的赏格。
自从皇帝准许浑邪王携带族人进京,这样的事情就发生过很多次了。
这群匈奴人将草原上的习惯带到了长安,开始安稳几天之后,就开始无休止的试探汉人官府的承受底线。
先是强买强卖,再后来就是抢夺,再接着就开始抢劫,喝醉了酒在繁华的长安闹市打砸抢。
长安令咬着牙处理了一批,却起不到震慑的作用,因为这些被抓起来的人最终都交给了漯阴侯处置。
如此一来,匈奴人就愈发的无法无天。
朝中大臣纷纷上书皇帝,要求严惩这些匈奴人,并要求漯阴侯应该严厉的约束族人。
然而,这些奏章到了皇帝那里如同泥牛入海,杳无音讯。
应雪林提到此事之时,恨不能立刻取代长安令,下重手处置那些匈奴人。
然而,云琅却不这样看。
刘彻这个人的眼睛里是容不下沙子的,如今隐忍成这个模样天知道他想干什么。
他这人越是隐忍的厉害,一旦爆发,那就是天崩地裂一般的恐怖。
曹襄早就总结出他舅舅的行为习惯了,越是暴怒,就越是事情不大。
越是拳打脚踢,事情可能就此轻轻揭过,哪怕他咆哮如雷,只要你别被他吓死,雷暴过后总会风平浪静。
如果他一旦在你干了错事之后还云淡风轻的,那么,后果就可怕了……
比如主父偃,比如张汤,比如三长史,比如无盐氏……
云琅不愿意在长安久留的原因就在于此,一旦皇帝开始大开大合的收拾某一个人的时候,他的动作往往会很大,杀一只老鼠碰死一头老虎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被误伤就凄惨了,连讲理的地方都没有。
就像桑弘羊所说的,风平浪静的时候大家不妨都少点事,这对每一个人都好。
全世界供奉一位喜怒无常的皇帝真的很辛苦。
冬日里的时候,老虎大王的毛长得又软又密,再加上被苏稚用肥皂洗过,蓬松的如同一只巨大的玩偶。
云琅的马车才进了庄园,老虎就吃力的爬上马车,也不管马车里已经挤满了人,就欢喜的往云琅怀里扑。
五百多斤重的家伙扑在云琅的怀里,云琅的背靠在车厢上,感觉肺里面最后一丝气都要被挤出来了。
好在老虎也就跟云琅亲昵一下,就松开云琅用黄褐色的眼珠子盯着霍光看。
霍光从架子上取过一块鹿肉脯自动放进老虎嘴里,老虎把鹿肉脯在嘴里转一圈,然后就吐掉了,这东西家里多得是,继续盯着霍光看。
曹信欢喜的都要喘不上气来了,一只硕大的前爪就按在他的肚子上,他不以为忤,反而伸出手去摸老虎蓬松的毛发。
马车里没有什么值得一吃的东西,老虎就跳下马车,迈着方步就回到了中庭。
曹信在云氏历来没有什么拘束,跳下马车就去追老虎,他喜欢老虎喜欢的快要发狂了。
梁翁很害怕曹信被庞大的老虎无意伤到,哎呀呀的叫唤着一路追了下去。
云琅,霍光见到宋乔,苏稚的时候,很聪明的没有说起被匈奴强盗打劫的事情。
而宋乔跟苏稚的主意力全部放在父亲娶了新妇,然后被扫地出门的曹信身上。
尤其是宋乔,居然抱着曹信哭泣了起来。
“天下男人就没有好东西!”
宋乔揉一揉发红的眼睛搂着曹信狠狠的看了云琅一眼。
云琅觉得很无辜,可是,曹襄不但是他的朋友,更是他的兄弟,都说狐朋狗友,曹襄都成忘恩负义的狗才了,他云琅能好到那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