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姿如仰眸,“阿铮,我有话跟你说。”
程亦铮看着她的样子有些烦躁,侧了下身,让她先进来。
沈姿如在父母过世后得过抑郁症,跟程亦铮在一起的几年是她之后的人生中最快乐的几年,人啊,一旦得到过,让她放手,简直是在要她的命。
程亦铮点燃一根烟,寡淡的道:“你该在医院里安心静养的。”
沈姿如的衣服淋透了,玲珑的身段透出来,甚至可以看出她黑色内衣的轮廓,程亦铮扔了一个毯子过去,“披上。”
沈姿如是有意敞开领口,露出胸前的一片高耸,她猜到男人空了几天,在夜晚尤其寂寞难挨。
她掐了掐手指,把毯子虚虚一搭,跟男人解释,“声明是我经纪公司代发的,我是没想到歌迷能把宋韵人肉出来,这不是我的本意,铮哥,我可以发表道歉声明。”
男人漫不经心,“我把热度已经压下去,你再发道歉声明,是想把热度再掀起来?小如,你在按什么心。”
沈姿如一阵心乱如麻,密密匝匝的疼,“你误会了,铮哥,事情是因我而起,我只是想做些什么。你怀疑我的心,认为我是那样不择手段的女人……”
“我希望你不是。”程亦铮慵懒的看着她,连争执、对峙的力气,都是懒得。
疲惫到骨子里。
沈姿如刚止住哭,腥红又泛滥。
“小如,我不愿意戳穿你。”程亦铮抑制着脾气,“你对宋韵做过什么,你心里打算什么,我没有追究过你,到此为止。”
沈姿如望着程亦铮,眼底灰蒙蒙的绝望,“铮哥,你好绝情。”
沈姿如永远忘不了阿什战役结束,程亦铮从飞机下来的那一刻。
他穿着深沉板正的衣服,神情冷漠锐利,俊朗的面容有远超于他年纪的深沉气度,只沉默的从她身边经过,就撩拨得她心跳不止。
因为她哥哥的关系,他曾经对她极好,是在弥补亏欠。
但她忘了,这个男人是刀枪不入,坚若磐石的。
“铮哥。”沈姿如颤悠悠地开口,“我想接小洲回来,我想他了,想让他陪着我。”
第一百二十二章
我的体力她清楚
程亦铮还没应答,客厅的座机就突兀的响起。
提起小洲,程亦铮脸色已经很不好,他接起电话时显得不耐烦,“喂。”
“澄县返回朝阳的一辆大巴车被泥石流冲毁,车上是朝阳舞团的人,宋韵是不是在里面!”
老鞠接到澄县那边的消息就已经坐车往那边赶,想到程亦铮对那个小女人的小心翼翼,老鞠够意气的知会他一声,可是打了两遍他手机没人接,老鞠想起自己还存着他别墅座机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还真打通了。
男人原本慵懒疲惫的神色一扫而光,神情透着紧张焦虑,“定位立刻发给我。”
程亦铮抓起外套,大步离开,甚至忘记沈姿如还坐在那里。
……
大巴车侧翻在一道沟渠外,泥石流下来的一霎,盖住了车头,前半截车厢完全埋在水泥中,宋韵的座位靠后,敲碎玻璃逃过一劫。
泥石流在短短数分钟内,流泻三次,千钧一发之际,宋韵返回拽住小苏的手,使劲拽,硕大的山石轰鸣着滚落,连绵的雨幕不歇,砸得人无法喘息。
长着苔藓的石块砸在不远处的车顶,砸得瘪瘪的。
小苏双腿被泥浆淹没了,她奋力挣扎,宋韵的力气太小,整个人拖拽的踉跄,狠狠栽倒。
电闪雷鸣,天都黑透了,那些大石块随时都有砸在宋韵身上的可能。
小苏满身泥浆,唇都咬破了,“宋韵,你别管我了,你再不走,说不定哪块巨石会砸到你身上。”
年轻的女孩没有哪个是不爱惜自己的生命的,小苏怕会连累她。
宋韵说:“你别说话了,小苏,保持体力,我会把你拉出来的。”
男男女女嚎哭着爬出车后门,宋韵使出全身力气拉出小苏,人已经累得虚脱的躺在泥地里。
小苏砸在宋韵身上,砸得她胸口一疼,两个人相视着彼此满是泥泞的脸,笑着笑着,突然哭起来。
老鞠赶到时,已近天明。
公路方圆十米铺天盖地的泥土,通往澄县的道路还陷在石块堆积中,泥石流逐渐停歇,抢险人员在全力施救。
程亦铮的电话打过来,“情况怎么样?”
老鞠面容严肃,“信号阻断,里面的情况未知。”
“你的人都是饭桶吗?机器进不去就徒手挖啊!”
山体表面的石头沉甸甸坠下,坠在他周围,副局心惊肉跳,指挥警员圈起人墙,替他抵御。
老鞠着急,“来这里是救人的,你们围着我做什么?”
他一声令下,“工具能进的抄工具,工具进不去的就徒手挖!”
程亦铮听见他安排人开始救援才挂断电话。
老鞠带头挖土挖的指甲盖滋出血珠,玻璃碴和瓷片混在泥沙里,天色又暗,要争分夺秒救人,只能豁出自己。
副局抹了把汗珠子,“局长,里面被困住的人哪有您贵重啊,您指挥就行,不必亲自上手。”
“人命还有贵贱之分吗,都别管我,快去救人!”
挖了将近一个小时,道路终于通了,大巴车一半陷在泥地,地上零零散散的是一些箱子和衣物。
老鞠往被困的人群里望,锁定在宋韵身上,二十多岁的年纪,眼睛乌黑,身上湿漉漉的,脸上的泥已经被雨水冲的差不多,五官显得很清秀。
老鞠难掩激动,后面的话也就脱口而出,“弟妹,没伤到吧。”
宋韵一愣,“我是您弟妹?”
老鞠音量大,山谷又空旷,不甚清晰,“你去朝阳,亦铮亲自交待要关照你,知道你在澄县遇险,他马不停蹄的赶过来,我比亦铮年长几岁,让他叫我一声大哥,不过分吧。”
小苏在一旁羡慕,“宋韵,你命真好。”
宋韵讶异,“他也来了吗?”
红旗轿车停在抢险道路外,程亦铮是徒步进来的,手指夹着一截烟,领口微敞,出现在视野的那一刻,犹如天神降临。
明明救她的人不是他,可偏就是他站在那里,仿佛阻挡了外面的一切。
什么泥石流啊,海啸啊,雪崩啊,再也不会害怕。
宋韵跑过去往他身上一跳,他单手托住她腰,轻而易举的让她挂在自己身上。
“这次是小泥猫,真脏。”
“嫌我脏,你又好到哪里去?”
确实没好到哪里去,路走得急,裤腿上溅得都是泥,白衬衣上落着黄土,这对于有洁癖的人来说,简直是要命。
程亦铮带着股怨气,“你是青州舞团的人,朝阳的义演你抢什么,电话也打不通。”
“我已经转到朝阳舞团,当然要为它效力。”
“那就再转回去,我会通知黄院长尽快办手续。”
宋韵从他身上下来,抬眸看着他,“霸权主义……我的古典舞还没学好。”
男人吸了口烟,“我霸权?”
他接到电话的那一瞬间,几乎天塌地陷。
手是软的,眼前也漆黑,无数根绳索在勒他,缠他,狠狠揪住他。
他心脏从未跳得那般猛烈,像是千沟万壑刹那轰倒,压得他拨不开,挣不断。
一沉再沉。
他上上下下检查宋韵,耳背有一小块破口儿,玻璃碴扎破的,露出里面粉粉的嫩肉。
他手指抚摸过,激起她颤栗。
老鞠走过来,打趣道:“亦铮,你喘什么,这么点的路就把你累成这样,你从前可不是这个体力。”
男人睨他一眼,面不改色的道:“我喘了吗,我是在生气,我现在是什么体力,你不清楚,她最清楚!”
宋韵看见老鞠意味深长的目光掠她一眼,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忙道:“我不清楚。”
老鞠笑了笑,“你这样直白,年轻女孩脸上挂不住。”
“我都听见你叫她弟妹了,她也应了,怎么我说一句体力的话,她就挂不住了。”
宋韵扭头要走,程亦铮道:“站住!”
他一面拉住宋韵,一面问老鞠,“有创伤药膏吗?”
老鞠看见宋韵耳后的伤口,“你们往外面走,医护人员手里有。”
程亦铮问宋韵,“其他地方有没有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