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继续张牙舞爪地朝她滋水,嘴里一边发出“嘟嘟嘟”的发射音。
宋韵眼下也顾不了那么多,她要找回那条项链,可是她不会水,她跑到泳池边缘,小男孩就追到泳池边缘滋她。
宋韵眼眶发红,鼻腔酸涩,环顾四下想叫人,程亦哲已经大步朝泳池边走过来。
小男孩看宋韵不敢把他怎么样,更加猖狂,水枪对准了她的脸:“看我给你卸妆!”
水还没滋出去,手腕被一只手掌从上往下扣住。
“谁家的孩子,你爸爸没教过你教养两个字?”
程亦哲站在宋韵身前,单手轻而易举地把小男孩控制住,褐色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温度。
小男孩龇牙咧嘴地挣扎,在一米八几的成年男人面前,他就像个乱扑腾的小鸡仔,嘴上还不服输地在叫嚣:“你是谁啊,我在伸张正义,消灭丑八怪!”
程亦哲轻嗤一声:“你上的哪所反人类学校,审美学的这么颠倒。”
他卸了男孩手里的水枪,在手里掂了掂,还挺沉。
随手朝宋韵一抛:“拿去玩吧。”
宋韵抱住丢到怀里的水枪:“……”
程亦哲揪着领子直接把人拎起来,在空中翻了个个。
单手抓着他一只脚脖子,把人倒吊在泳池上空。
一个白人妇女跑过来,用英文尖叫出声,“小少爷,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一同而来的还有神色森冷的程亦铮。
程亦铮先看了一眼如同落汤鸡的宋韵,苏夫人的毯子刚递到程亦铮手里,小洲就尖叫,“爸爸,你快救救我,我好晕,心脏跳得太快,我上不来气。”
虽然知道小洲跟程亦铮是养父子关系,但听见男孩叫他爸爸,宋韵的心被狠狠刺痛。
他叫他爸爸,叫沈姿如妈妈,那宋韵算什么。
池边的冷风从湿哒哒的披肩渗入毛孔,宋韵瑟瑟发抖。
苏夫人看着干着急,把毯子从程亦铮手里夺过来,给宋韵裹紧。
程亦铮转向程亦哲,“大哥,他身体不好,有先天心脏病,你放下他,让他给宋韵道歉。”
程亦哲不紧不慢道,“阿铮,你没看见他刚刚怎么欺负宋韵,我看他审美颠倒,给他正正。”
白人妇女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程先生,是我不好,小洲闹着要找你,我哄着他在附近转一转,一不留神,他钻进苏家。”
白人妇女不认识宋韵,看程亦哲这样护着,又是这样的场合,误以为他们是夫妻。
白人妇女求饶道:“这位先生,小孩子不懂事,就是看您太太漂亮想跟她玩,没坏心的。”
宋韵缩在程亦哲身后,面无血色,旁边有许多人看着她狼狈的样子,别人说什么,她已经听不进去,冰冷又木讷。
程亦哲一手拎着孩子的脚腕,一手还能攥着宋韵的手腕以示安慰。
程亦铮看着他们交握的手腕,眼里滚过一抹阴鸷,“他做错了什么,是我这个做父亲的没有教好,我代他道歉,宋韵你能原谅他吗,他只是一个孩子。”
宋韵你能原谅他吗,他只是一个孩子。
宋韵你能原谅他吗,他只是一个孩子。
宋韵你能原谅他吗,他只是一个孩子。
所以她如果不能原谅,去计较的话,就是她见识浅,不识大体,那么多双眼睛在看着呢。
他们没有看到前面,只看到大哥把孩子倒拎在泳池边,两个大人跟一个孩子计较?
他心真狠啊,给她这样的压力。
他爱上她,他要追着她怎么可能,制造出来的温柔都是假象。他舍弃她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简直是讽刺!
第一百四十六章
是蜜糖也是砒霜(三)
程亦铮很会玩心理战术,他知道只有宋韵开口,程亦哲才会放了小洲。
小洲手脚乱蹬的哭喊,“爸爸救我,爸爸救我!”
旁边不知道是谁讽刺了一句,“两个大人,欺负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真没品。”
小洲挣扎得厉害,不知道他是被倒放太久,还是他真的不舒服,他的脸颊透出紫红色,眼看着程亦铮要不管不顾的大步跨过来。
宋韵脸色一变,“好。”
她叫停他是给他尊严,也是给自己尊严。
她裹紧毯子,整个人都凉透了,“一个小孩子而已,孩子做什么我们都不该去追究,大哥你放了他吧。”
程亦哲挑眸,“小韵,小孩子做错事也要受到惩罚,小树苗长歪不给他扶正,他长大还是歪的。”
宋韵被一个小孩子欺负成这样,他只不过让他倒立几分钟而已,那么重的水枪他扛起来游刃有余,程亦哲不信这孩子身体不好。
宋韵反手扯了一下程亦哲的衣袖,眼里的水光一闪而过,“放了他吧。”
程亦哲读得懂宋韵眼神里的意思,她从小谨小慎微,察言观色,不争不抢不哭不闹,宋家把她认回时,她也是干脆的跟宋家人走,忍住哭没有回头。
她总是尽可能地避免因她而产生的麻烦。
小洲被放下后,白人妇女第一时间抱住他,心疼得不得了,程亦铮眼神复杂得看着宋韵和程亦哲,宋韵偏过头不想看他,苏夫人安慰她几句,宋韵说想一个人在这里安静一会儿。
宴席马上要开始,苏夫人要去招待,几分钟后,泳池边就剩下她跟程亦哲。
程亦哲有些心疼她,“如果今天我没出现在这里,你怎么办?”
宋韵很诚实,“我不知道。”
她看着那一池蓝湛湛的池水,不由分说就要往里跳,程亦哲以为她是想不开,神经一紧,一把薅住她,“你要干什么,你又不会水?”
“我项链被扔进泳池里了,我要捡回来。”
宋韵原本就穿着旗袍,拉扯间半湿的衣服贴着皮肤,显得她身材更加玲珑有致。
程亦哲收回目光,“水凉伤身,你等着,我下去。”
宋韵恍惚的瞬间,他人已经跳下去。
池子泛起一层层涟漪,男人一步步蹚,水纹没过他修长笔直的腿,浸透他的白衬衫,漫过腰腹,腹肌的脉络呼之欲出。
他潜入水下,看不到人的那十几秒,宋韵是紧张的,他头跃出水面,向前游了一段,再潜入。
再次冲出水面的那一刹那,他黑发甩出一个弧度,脖颈张扬起流畅的弧线,水一波波冲击着他的胸膛,水漫得越高、越猛,他越赤裸。
他头顶笼罩着温暖的光晕,冲出水面的拳头挂着她的翡翠吊坠,很晃眼,他说:“找到了。”
他游向她,让她拉他上去,池水寒浸,他掌心却灼热,仿佛烈火沸腾的炉子,属于陌生男人的触感让宋韵一抖,浑浑噩噩的要松手,又料想不对,焦急去拉,程亦哲反手拉住她,宋韵脚底滑,两人踉跄摔在泳池边,四目相对,鼻息相缠,他眼眸幽深,“宋韵,假如让青州的女人都羡慕你,你要吗?”
他眼神沉冽、沉稳、沉着。
宋韵被他压在身下,他发丝的水滴滚落在她额头,冰得她缩了下脖子。
宋韵垂眸,“我有自己喜欢的舞蹈事业,有程家的关照,已经让很多人羡慕。”
两张脸在平行线相交,程亦哲,“我是说让青州的女人都羡慕你。”
宋韵摇头。
“为什么不要。”
“罂粟花漂亮,可是有剧毒,毒不是好东西,我不敢要。”
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可她的回答很新颖,程亦哲看着她,唇边浮过一抹笑。
……
程亦铮带小洲去最近的医院做了全身检查,检查结果一切正常。
白人保姆松了口气,一抬眸,正对上程亦铮寒浸浸的黑眸,白人保姆脊背立时爬上一层冷汗。
程亦铮开口,“小洲怎么会突然闯进苏家?”
“程先生,真的是我没看住,小洲想找你,我带他在附近玩,一不留神,他就跑走了。”
“他闯进苏家前,没见过什么人?”
白人保姆眼神闪烁,“没、没见过。”
“小洲——”沈姿如风风火火赶到医院,看见小洲在休息区玩积木,一把将人抱起,含着泪左右打量,“他们动你哪里了,被倒着是不是很难受,头晕不晕,嗯?”
小洲搂着她脖颈,“妈妈,我今天为你出气了,我拿枪滋那个丑八怪,你以后不许再哭了,好不好?”
“放下他!”
沈姿如身子一抖,没料到低沉暗哑的男音从后面侵入耳畔,她回头,看见程亦铮脸色不好,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她听说是程亦铮把小洲救下来的,宋韵被滋得浑身湿透他没有管。
对小洲和沈家,他是有情分在的。
“你为什么会在苏州?”程亦铮说这话时,目光掠过白人保姆,她的头埋得更低,不敢直视程亦铮的眼睛。
沈姿如身子一顿,“铮哥,我想小洲,在威斯康森的官司你赢了,但我总有见小洲的权利吧。”
程亦铮示意冷春,把小洲抱走,小洲哭闹着,“我要妈妈,我不想跟妈妈分开!”
沈姿如上前两步,激动道:“你看,小洲他需要我。”
“让小洲看到宋韵的照片,让孩子误以为是宋韵把我们分开,你当着他的面哭诉,他只是一个孩子,单纯直白,你说什么他信什么,他没有你心里的那些花花肠子!”
“铮哥,你说什么呢!”
程亦铮看着她茫然无辜的眼神,神情冷肃,“你来苏州做什么?”
沈姿如的手指下意识攥紧,她心里空空落落的很不踏实,程亦铮的盘问令她无端害怕。
他步步紧逼,“来苏州后有没有见过小洲?”
“铮哥,我……”沈姿如被逼得无处遁逃,她心一横,干脆承认,“是,我是没忍住在小洲面前哭过,我恨宋韵,我是真心实意的爱你,我想要挽回你!”
沈姿如声嘶力竭,“宋韵就清白无辜吗?程亦哲为什么会从订婚宴带走她,小洲攻击宋韵,他为什么会出现,还有之前他受伤,宋韵去省际的别墅照顾他,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程亦哲的心思昭然若揭,他们之间就是清清白白的吗?她是海王,她想两边都钓,你看不出来吗!”
沈姿如用尽全身力气哭喊,“我只是想让你看清楚她的真面目,她对程家有恨,她做那个行业接触的男人多,想将男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不过是动动心思的事,你们两个兄弟争抢一个女人,有一天你大哥睡了你的女人,你位高权重,沦为笑柄,一世英名全都被那个女人毁了!”
“啪”地脆响在沈姿如耳边炸开,象征程家权势地位的祖母绿扳指扫过她脸颊,沈姿如眼前一黑,半边脸一瞬痛麻。
“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吗?”
这一巴掌,他力道不轻,程亦铮从未打过女人。
他呼吸冗长,在寂静的走廊里,压迫感十足,“我们认识多久。”
沈姿如口腔弥漫着血腥气,她仍不相信程亦铮会对她动手,她沉浸在被打脸的震撼中,崩溃的抽搐着。
第一百四十七章
他搂你了?
“十二年,你应该了解我的脾气。”
沈姿如支离破碎,倔强含泪,“你打我……”
“你带走小洲逼我离开订婚宴,用催情药盘算我,现在又利用小洲攻击宋韵,制造我跟她之间更深的误会。”
程亦铮脸色冷若冰霜,“我一再容忍你,你却变本加厉。”
程亦铮捏住她下巴,“她有什么心思,她干不干净,我自有判断,轮不到你操心。即便我跟她结束了,也轮不到你爬上我的床,我枕边怎么容得下蛇蝎心肠的女人,你听懂了吗。”
这致命一击,一下击溃沈姿如,她如一滩烂泥,缓缓垂落到他脚下。
程亦铮拿白帕擦干净手指,狠狠丢弃,煞气腾腾的离开。
冷春看见程亦铮浑身笼罩着一股阴霾,吓了一跳,他本能往走廊里看,见沈姿如如同榨干血一样瘫软在地,知道这是她的报应。
冷春好声好气,“让朱莉带小少爷先回青州,到青州之后,我为小少爷物色新的保姆,加强保镖保护小少爷安全,这次让小少爷误闯苏家,是我监管不周。”
朱莉是那位白人保姆,这次来青州为了保证小洲安全,程亦铮多带了几名保镖,几个大人看不住一个孩子,这其中必有蹊跷。
程亦铮脚下一顿,“这次带过来的人,仔细排查。”
冷春跟着程亦铮迈入电梯,“我明白,程先生。”
……
雨夜,苏州市中心堵得水泄不通。
宋韵联系苏岩旅馆的位置,准备明天一起拜访华诚律所的高律师,宋韵拿出包里的名片给高律师打电话,打了两通是无人接听的状态,她心里没底,不知道明天能不能见到高律师。
小苏的案子转到苏州法院在当地开庭,高律师是苏州最有名气的律师,胜诉率在98%,关键是为人刚正不阿,但也出了名的难搞,要他打官司的人已经排到明年,至少要提前三个月才能约得到。
宋韵专心查阅高律师的资料,试图寻找一个突破点,梅赛德斯突然剧烈颠簸,宋韵整个人前倾,上半身狠狠磕在驾驶座椅背,磕得脑门生疼。
后面的黑色奔驰GLS追尾了梅赛德斯,GLS惯性大,雨天路滑,一路在滑行,程亦哲手疾眼快的扯过宋韵护在怀里,避免二次撞击。
后面GLS的车主降下车窗,破口大骂,“傻叉!前方又没红灯,你踩什么刹车!”
阿文目光冷冽,车轮前方是一个翘起的井盖,他说:“大少爷,我去处理。”
阿文推开车门下车,程亦哲垂眸打量宋韵,“严重吗?”
宋韵摇了摇头。
GLS的车主骂骂咧咧,“一个外地牌号,在苏州市区横行霸道,不打听打听老子是谁,诶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