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系他的安危,不惜只身犯险。
没想到程亦铮把她套里了。
他的女人,越焦急,越小心谨慎,这场局越逼真。
他要抱她,她避开。他强行抱起她,把她塞进后车座,自己也挤了进来,锁上车门。
“记不记得在狱中自杀的梁秘书?朝阳被人捅伤的薛公子,还有被大火烧死的周团长夫人,宋韵,有人已经在背后盯了你很久,我只想最快的时间抓到这个人,解决他!”
原来这些意外都是冲她而来,因为这些人都对她造成过伤害,那只无形的手就用过激的手段报复他们?
宋韵无法理解。
车上的男女纠缠着,对视着。
地下停车场监控的盲区,一角黑色衣衫伫立许久后,无声消失。
宋韵咬着唇内的软肉,“苏州的事你受到牵连,也跟那个人有关?”
男人眸色深不见底,“你拿资料之前我还不能完全确定,但副经理的死就是验证,那个人潜伏在程氏,他出手了。”
宋韵出现在程氏不过半个小时的时间,那人的手段一如既往的鲜明迅速。
这个人或许就在他们周围,或许宋韵在程氏大厦里见过,但大厦里那么多人,那么多双眼睛,他伪装的太好,肉眼根本看不出来。
他吻了吻她唇角,动作很轻柔,“温泉那个碰你脸的人不是我,兔子灯笼的出现也是欲盖弥彰,血液检测结果出来了。”
宋韵心口一窒,仰眸看他。
第一百六十三章
可不可以相信你
“血液不属于你父亲,等回到庄园,我把检测报告拿给你。”
她身子绷得很紧,看着程亦铮的眼睛。
程亦铮的双眸一片清明,太多次了,宋韵在他眼睛里看清近乎透明的自己,可他始终是一团迷雾。
就像刚刚,她只身犯险去程氏取资料,而自己不过是他的障眼法,即便他的出发是为了她好。
“程亦铮,你知道这件事对我很重要。”她想问‘我能相信你吗’,想了想,还是把这句话憋了回去。
他的唇边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很淡,“我知道。”
她带着红血丝的眼睛对上他的,再次跟他确认,“真不是我父亲?”
他神情泰然,轻启薄唇,“不是。”
回到庄园已经是午后时分,厨房的饭菜已经备好,宋韵没怎么吃。
程亦铮逗她,她也不太笑,到底是她父亲的事让她失望,希望成为泡影,压抑了她的情绪。
宋韵抱着玻璃水杯失神,面前是那份检测报告,程亦铮讳莫如深地收回视线。
他回到书房,冷春正在帮他整理文件,看程亦铮阴郁的脸色,忍不住说道:“程先生,如果宋小姐知道那份检查报告是假的,而真的被我们藏了起来,她会不会恨您?”
程亦铮站在落地窗前,透明玻璃倒映着他的影子,“以她的性格,知道她父亲现在被一个变态杀手掌控十年,她会怎么办?”
冷春皱了皱眉,“宋小姐肯定会不顾一切找寻她父亲的下落。”
程亦铮目光清冷,“对,她会不顾一切,变态杀手故意抛出带血的兔子就是要引她不顾一切,他暗示我们最重要的砝码在他手里,那个人我们现在还无法掌握,我不能让她冒这样的危险。”
冷春突然有一个大胆的猜测,“会不会是我们在苏州查到大少爷的关系网,他有意抛出这条线?变态杀手跟他有关,或者就是他本人。”
程亦铮摇头,这样的想法不是没在他脑袋里冒过头,但他清楚程亦哲,他阴归阴,他手上不会沾血,跟变态杀手是两个路数。
“最近尽量不要让宋韵出门,如果她一定要出去,你加派人手暗中保护。”
程亦铮从书房出来后,楼下餐厅没人。
他推开卧室的门,宋韵已经在大床上睡下,程亦铮没进去打扰,直到傍晚,宋韵还没从卧室出来,他不放心,坐在床边用手背去试她的温度。
她发烧了,痛苦的哼唧几声。
程亦铮轻责了一声,“不舒服怎么不告诉我?”
他手背的温度比她额头低,她感觉到他舒适的温度时就已经醒过来,“头疼。”
他眼含疼惜,“我叫私人医生过来。”
私人医生验了宋韵血项,告诉程亦铮是这个季节多发的甲流,给宋韵输了一袋液,建议隔离。
送走私人医生,程亦铮又进入卧室,宋韵浑浑噩噩的,说话有气无力,“你怎么又进来,医生说我是甲流,会传染。”
“想传染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要不你努努力?”他还坐在她床边,让她的头枕在他腿上,“头还疼吗?”
她发出细弱含糊的声音,“还疼。”
他用手指插入她潮湿的发丝,动作轻缓的给她按摩头皮,手指力道不轻不重正好。
慢慢地,宋韵安静了些,紧皱的眉头也舒展开。
本以为输了液,高烧会降下来,结果夜里她又烧起来。
宋韵睡梦中眉心都拧得紧紧的,梦见冰天雪地里一只通体白毛的小兔子,枪口对准它,它眼里流着血,一滴滴的染红雪地……
她烦躁不安的翻身、呓语,呼出的气息都是滚烫的,浑身酸痛,难受得要死。
就在这时,她的身体被揽入一个怀抱,整个人都包裹在冷冽熟悉的气息中,“程小五,你又做梦了是不是,别紧张,我在。”
宋韵在反映程小五这个称呼的由来,这个称呼是他给她独一无二的称呼,年少时,这个称呼通过不同的语气从他口中发出,生气沉闷的,喜悦轻快的。
程小五,你偷吃我的墨!
程小五,奶奶快不行了,你再去看她一眼吧。
程小五,别哭。
痛苦的感觉渐渐淡去,她像一叶飘浮不定的小舟,被深沉的大海包容接纳,安定下来。
宋韵早上醒的时候身上不那么疼了,但嗓子比昨天严重,她自己量了体温,三十七度三,降下来一些。
“睡醒了?”程亦铮嗓音低沉,带着晨起的喑哑,“想吃什么,我吩咐下面去做。”
“不想吃。”
他下床,站到她对面,“不想吃也要吃一点,病好得才快。”
“我让保姆煮了粥,里面加了虾仁和青菜,你不愿意下去我让人端上来。”
宋韵不是不懂事,她也不想自持女主人身份,让别人去照顾她。
“我下去吃。”她坐起来,伸脚够床边的鞋子,她的脚也是清瘦玲珑的形状,微微的骨感,脚踝纤细,再往上,裙摆下露出一截骨肉匀称的小腿。
程亦铮的目光流连在她白嫩的脚上,勾起拖鞋,穿到她脚上,指腹刮过她敏感的脚心。
宋韵瑟缩了一下,有气无力的唤他:“程亦铮。”
他似笑非笑,“走得动吗,走不动我抱你。”
“我只是发烧,又不是没有腿。”她踩到地面,先去卫生间洗漱。
一楼的餐厅,除了菜粥,还有几道像样的小菜,拌莴笋片、芦笋炒虾仁、那道蜜汁莲藕色泽晶亮,色香诱人。
其实,何须她说想吃什么呢?他完全掌控着她的喜好。
宋韵胃口好了一些,但她嗓子像吞刀片,吃得不算多。
吃过早饭,宋韵看了一眼钟表的时间,已经九点钟,宋韵问:“你今天不去程氏?”
他手腕上带着星盘的手表,已经拿平板在处理工作,“今天在家里面办公。”
宋韵想到自己有一块跟他一模一样的的情侣款,是她送给他的礼物,自己却没怎么戴过。
她擦干净嘴,“程氏有一大堆事情要处理,你没必要留下来陪我。”
他没抬眼,手指在平板上滑动,“担心我?怕程氏在我手里有变动,怕我守不住程氏和家主地位?”
他掠她一眼,胜算满满,“把心放进肚子里。”
第一百六十四章
做戏
程亦铮下午回了一趟老宅,他没进那幢主宅,先去了大伯那幢。
皮鞋还没踏进门口,门里瓷器摔地的响动就格外清晰。
大伯母趾高气昂,“亦南也是你儿子吧,凭什么你在程氏的股份全都给了程亦哲?程家的规矩,祖产和股份由儿女共同继承,他作为长孙已经多分了两个点,其余部分应该由子女平分!”
“吵什么!”大伯也正在气头上,“阿哲母亲去世早,他眼睛坏掉受了好几年的苦,这是他为程家付出的,我作为父亲补偿他一点怎么了,你想争家产?狐狸尾巴露的太早了一点,我还没死呢!”
“我是为了家产吗,我在程家这些年有人把我们母子放在眼里吗?在程家,正房是尊,我就是个续娶的填房!”大伯母气得浑身发抖,越说越委屈,“这么多年我都捂不热你的心,程亦哲的母亲已经死了三十年,这么多年在你背后操持家业的人是我,我同样给你生了儿子,功劳苦劳一样不少!”
“你有程家夫人的贤惠样子吗?”程世勋更恼了,“我最大的败笔就是娶了你。”
大伯母一愣,抽搐着掉眼泪,“你后悔娶我了?”
程世勋沉默,狠狠抽着烟。
大伯母抽搐得厉害,“程世勋你卸磨杀驴,你想离婚?”
“我嫁给你二十九年了,我现在人老珠黄了,你想把我们母子赶出去?”大伯母忽然崩溃了,俯身一扫茶几,抓什么是什么,狠狠扔出去。
管家大惊失色,冲上去挡在程世勋身前,“大夫人,您息怒,气大伤人啊。”
大伯母情绪失控,发狂到极致突然冷笑了一下,“程世勋,你以为我躺在你枕边二十九年不了解你吗,你看不起我们母子,你自己又好到哪里去?你们兄弟四人,你为长,却是最不中用的那一个,但凡你成点气候,家主和程氏还能旁落他人吗!”
“够了!”程世勋鼻孔放大,大声呵斥。
大伯母强忍眼泪,“戳你痛处了?”
程世勋眼神阴鸷,一巴掌抡她脸上。
她扑在沙发,皮肤好一会儿麻得没知觉。
片刻,大伯母爬起,举起果篮往前掷。
程亦铮推门进入,果篮和水果刀从天而降,冷春本能挡在他前面,刀柄结结实实扎在冷春掌心。
几滴血点子渗出,刀尖斜落下,他掌心留下一两厘米的小口子。
冷春如果不挡这一下,刀尖会扎在程亦铮心口上。
程亦铮穿得单薄,白衬衣和黑西裤,气势却锐不可当,“老宅有人报信说家里正乱着,我回来看看。”
他解着袖口的纽扣似漫不经心,“大伯和大伯母要离婚?”
程世勋在气头上,瞪着大伯母,“既然阿铮来了,正好做个见证。我跟你大伯母到今天,是她逼我的,不是我始乱终弃。”
“我……”大伯母面色青白,“我怎么逼你了,我就说你办事不公,一碗水端不平,亦南也是你儿子!”
“我年轻时就无斗志,现在一把年纪把股份让给阿哲打理,我安心养老有什么不对,是你这个人眼界窄,心胸狭隘。你说我偏心阿哲,你呢,这么多年你心里容下过阿哲吗,既然我们不对付,也没必要再相互折磨!”
大伯母脸色白得不像话,哆嗦得说不出话。
“大伯三十年前丧偶,如今离婚,是想再娶进来一位,等你风烛残年争夺你手里的财产?”程亦铮坐在中间的沙发,拇指的扳指熠熠生辉,他眸色深不见底,“离婚不是小事,婚姻更不是儿戏。”
“夫妻间吵架也要把阿铮惊动过来?”门打开,程亦哲大步流星的走进来,他掸掉身上本不存在的尘土,“阿铮肩负着程氏的重担,还要为家庭琐事烦忧,大房这一脉,一无助力,二无功绩,不恪守本分,还要搅得家宅不宁,不让人安生。”
程家大伯夫妇被训得无可反驳,程亦哲给程亦铮递烟,“几时回来的?”
程亦哲坐在程亦铮身旁,程家两个最厉害的男人坐镇,大伯母老实了,吩咐下人收拾地上的碎片。
程亦铮,“跟你前后脚,老宅里遍布着你的眼线,我几时到的,你应该清楚,何必问我呢。”
程亦哲叼出一支烟,隔着蹿升的一缕火光,盯着眼前的男人,“阿铮匆匆赶来,难道不是来看热闹的。”
程亦铮吸不惯程亦哲的烟,味儿太淡又独,又让他忆起温泉度假村这股烟味儿曾经沾染过宋韵。
程亦铮眉间冷了冷,似笑非笑,“难道不是故意演给我看的么。”
四目相视,剑拔弩张。
不远处的程世勋,脚下步子一顿,身体僵直的站着。
程亦铮这次去苏州,刚查出点眉目,程世勋就做了股权转让,方便程亦哲把手探进程氏内部。
两年前泰途集团孽债累累,要宣布破产时,有人借着新名称“乐怡集团”打算重组泰途二度问世,可谓是手眼通天,也胆大包天。
可就在宋韵搭上程亦铮没多久,声势浩大的乐怡集团突然偃旗息鼓。
他们查到要重组乐怡的人姓程,但资料销毁的太全面,再深入的,程亦铮没有查到。
姓程,手眼遮天的,在青州省乃至周边找不到第二家。
程亦哲纵然有天大的道行,也不可能凭一己之力重整一个集团,他名下有黄海饭店,有梨园,有地下钱庄,他当时还在治疗眼睛,哪来的精力和时间呢?
十有八九,程亦哲后面,隐藏最深的那个人,是程世勋。
程世勋知道自己尾巴要暴露了,跟程家大伯母演了这出戏,彰显自己的无能,想打消程亦铮的猜忌。
显然,程亦铮不吃这套,他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和判断。
程亦铮回身看着大伯母,阴阳怪气的道:“知道大伯母今天要动情动气,来之前特备了一份血燕,补一补大伯母今天失掉的眼泪,大伯母这些年在程家一直演技不俗,对大伯也是忠心无二。”
大伯母青白着脸低下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大伯,泰途集团的事跟你有关系吗?”
程世勋冷哼了一声,“你少诈我,我若有那么大的野心当年为何不竭尽全力争夺家主之位,我自知平庸,这些年甘愿辅佐家主管理好家族内部事宜,你身为家主,说话要有依据,无端冤枉我,在家族长老那里我还说得上话!”
“我是不是冤枉你,你心里清楚,这些年不查你是因为程氏,曝光你,对程氏利益有损。但如果臭名昭著的泰途案件跟程氏的人有关,我也不介意大义灭亲!”
“你做的这些都是因为那个女人?”
“不全是,泰途因为建筑材料引发数十起事故,如果不是泰途自身运营问题导致破产,还不知道有多少无辜的家庭和生命遭殃。”
那数十起事故造成大大小小的伤亡,多少家庭妻离子散。
宋韵父亲一夜消失,留下一笔债务给她们母女偿还,那年宋韵也不过十五六岁,还是个小姑娘。
程亦铮的电话响起,是宋韵打过来的,她醒过来后没看到程亦铮,大概是人生病时都会比较脆弱,她问他去了哪里。
程亦铮问:“你好点了吗?”
她声音温温软软的,“又有点烧,我吃了药。”
程亦铮坐正了些,“去床上躺着,我马上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