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道:“师父虽然将此事交给了你,可你却并不清楚上清观的情形,还是叫我去说明,最为妥当!”
“师姐,你的伤……”宋清音赶忙过来扶住她。
寿闻扶着门框,脸色苍白如纸,却固执地摇头:“这点伤不碍事,上清观的密道只有我们几个亲传弟子知道,我必须亲自去。”
宋清音还要劝阻,魏璟焰突然开口:“道长伤势未愈,不如本王派两名暗卫护送。”
“多谢王爷。”寿闻感激地看了魏璟焰一眼。
宋清音知道事不宜迟,只得从怀中取出青玉令牌交给寿闻。
寿闻接过令牌。
“我这就启程。”她咬牙撑起身子,“最迟明日午时便能到青城山。”
第三百八十六章
风波
“师姐……”
“放心吧。”寿闻看得她一脸担忧,连忙拍了拍她的手。
宋清音目送她离开,心中仍觉不安,又追上前几步,低声嘱咐道:“师姐,此行凶险,务必小心,若有异样,立刻传信于我。”
“你要是三日不回……”
她捏紧了自己的拳头:“我便立刻上山去一探究竟。”
寿闻点头,握紧手中的青玉令牌。
“放心,我明白。”她顿了顿,又道,“昭昭那边……你打算何时告诉她?”
宋清音摇头:“她性子单纯,如今又身在宫中,若知道师父被抓、上清观遭难,必定心神大乱,暂且瞒着吧,待事情明朗些再说。”
寿闻沉吟片刻,点头道:“也好。”
两人又低声商议几句,寿闻便由王府暗卫护送,趁着夜色悄然离开。
等人走了,魏璟焰拍了拍宋清音的肩膀,道:“夫人,咱们回去吧。”
宋清音点了点头,回到房中,却辗转难眠。
窗外月色如霜,映得庭院一片清冷。
她披衣起身,推门而出,站在廊下望着夜空,思绪纷乱。
师父被抓,上清观遭袭,窦驸马与道元的关系扑朔迷离,昭昭又身在宫中……一切线索纠缠不清,仿佛一张无形的网,正缓缓收紧。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太后赐予的凤令,冰凉的触感让她稍稍冷静。
就在这时,她忽然察觉到一道视线。
转头望去,只见庭院角落的阴影里,一道修长的身影静静伫立,月光勾勒出他清俊的轮廓——是许问年。
他不知何时站在那儿,目光沉沉地望着她,似有千言万语,却又沉默不语。
宋清音微微蹙眉,走上前去:“问年?这么晚了,你怎么站在这里?”
许问年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静静看着她,半晌才低声道:“王妃,你……从小就在上清观长大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宋清音一怔,心头莫名一跳
许问年目光深邃,声音极轻:“我只是在想……你的娘亲是谁?”
这一句话,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宋清音心上。
她呼吸微滞,指尖不自觉地攥紧,强自镇定道:“问年,你到底想说什么?”
宋家已经倒了,如今许问年也过得很好,她并不想让他知道太多,可如今他这般问,反倒让宋清音不知该如何是好。
许问年沉默片刻,终于缓缓开口:“我一直在找一个人。”
“谁?”宋清音的话带了些许的激动。
“我的姐姐。”
夜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月光洒在两人之间,映出彼此复杂的神情。
宋清音望着他,心跳如擂鼓,喉咙微微发紧:“……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许问年目光灼灼:“从你第一次护着我的时候,我就觉得熟悉,后来,我查了很多事,包括……你的身世。”
宋清音闭了闭眼,终于低声道:“是,我的确是你的姐姐。”
许问年眸中瞬间涌起复杂的情绪,似欣喜,似酸涩,又似多年执念终得圆满的释然。
他上前一步,声音微哑:“……为什么一直不认我?”
宋清音苦笑:“当年我被迫离开宋家时,你还太小,后来我被师父收养,便再未提起过往,这些年,我也曾暗中打听过你的消息,但……”
她顿了顿,轻叹一声。
“宋家早已不复从前,我不想你再卷入任何风波。”
许问年定定看着她,忽然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腕,低声道:“可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宋清音眼眶微热,终是缓缓点头:“……是。”
月色下,姐弟二人相对而立,多年的隔阂在此刻终于打破。
然而,还未等他们再说什么,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王妃,今日六皇子进宫,请太后下旨赐婚他和昭昭,太后被他给气晕了。”
宋清音闻言,脸色骤变,顾不得与许问年多言,转身便朝院外奔去。
“备马!立刻进宫!”
许问年紧随其后:“姐姐,我随你一同去。”
夜色如墨,靖北王府的马车疾驰在空荡的街道上,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宋清音紧攥着袖中的凤令,指节发白。
“六皇子竟敢如此放肆!”她咬牙道,“太后娘娘才刚将昭昭留在宫中,他就迫不及待去要人?”
“恐怕不止是要人这么简单。”许问年眉头紧锁,“六皇子向来野心勃勃,如今圣上昏迷,朝局动荡,他若能得到昭昭,就等于控制了窦驸马和靖北王府两股势力。”
宋清音心头一震,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袖。
六皇子如此迫不及待地求娶昭昭,分明是要借窦驸马之势,在朝中站稳脚跟。如今太后病危,若昭昭真被赐婚给六皇子,后果不堪设想。
“三皇子……”她喃喃自语,脑海中迅速闪过几位适龄皇子的身影,“三皇子性情温和,或许能护住昭昭……”
“姐姐。”许问年突然开口,声音低沉而坚定,“让我娶昭昭吧。”
宋清音猛地转头看他,月光透过车帘缝隙洒在许问年棱角分明的侧脸上,那双与她极为相似的眼睛里,是她从未见过的认真。
“你……”宋清音一时语塞,“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许问年直视她的眼睛。
“我知道,昭昭单纯善良,我不能看着她被六皇子那样的人糟蹋。”
“况且——”他顿了顿,“我若娶了她,便是靖北王府的人,六皇子再嚣张,也不敢明目张胆动靖北王府的姻亲。”
马车一个颠簸,宋清音扶住车壁,心绪翻涌。
许问年的话不无道理,可婚姻大事岂能儿戏?
更何况昭昭身世复杂,又与上清观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此事不妥。”她摇头,“婚姻非儿戏,我不能因为要保护昭昭,就牺牲你的终身幸福。”
“可我……”许问年正要再说什么,马车突然停下,外面传来侍卫的声音:“王爷来了!”
车帘被一把掀开,魏璟焰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出现在月光下。
第三百八十七章
密诏
他显然是匆忙赶来的,额角还带着细密的汗珠,玄色锦袍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
“王爷?”宋清音惊讶道,“你怎么——”
“本王都听见了。”魏璟焰直接打断她,目光在许问年身上停留片刻,又转向宋清音,“问年说得对,这是眼下最好的办法。”
宋清音张口欲言,魏璟焰却已经做了决定:“婚事就这么定了。”
“清音,你立刻持太后凤令进宫,就说昭昭早已许配给你的弟弟,请太后收回成命。”
他的声音不容置疑,带着战场上历练出来的杀伐决断。
宋清音深吸一口气,看向许问年:“你当真想好了?”
许问年郑重点头:“我想得很清楚。”
“我这些日子一直在想自己对昭昭妹妹的感情,如今确信,我当真不愿意失去她。”
“好。”宋清音终于下定决心,“我这就进宫。”
魏璟焰让开位置,看着她下车,突然低声道:“太后若问起婚约何时定的,就说是在上清观时,闲善道长亲口许下的。”
宋清音心头一震——这确实是个无可挑剔的理由。闲善道长是昭昭的师父,又是窦驸马的旧情人,由她许婚,谁也说不出半个不字。
“我明白。”她握紧凤令,转身朝宫门方向快步走去。
夜色深沉,宫墙高耸。宋清音手持凤令,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慈宁宫外。
远远就看见殿外灯火通明,太医们进进出出,宫女们端着药碗匆忙奔走,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药味。
“靖北王妃到!”太监尖细的嗓音在殿外响起。
葵姑匆匆迎出来,脸色苍白:“王妃来得正好,太后娘娘方才醒来,正问起您呢!”
“太后娘娘情况如何?”宋清音心头一紧。
葵姑摇头,压低声音:“不太好……太医说,是急火攻心,加上旧疾复发……”
她没再说下去,但宋清音已经明白了言下之意——太后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寝殿内,药味更加浓重。
太后半靠在床榻上,脸色灰败,嘴唇泛着不自然的青紫色。
昭昭跪在床边,正小心翼翼地喂她喝水。
见宋清音进来,太后虚弱地抬了抬手:“靖北王妃……来得正好……”
“太后娘娘。”宋清音快步上前行礼,“臣妇听闻六皇子……”
“那个孽障!”太后突然激动起来,一阵剧烈咳嗽打断了她的话。昭昭连忙为她抚背,眼中含泪。
待咳嗽稍缓,太后喘着气道:“他竟敢……竟敢威胁哀家……说若不下旨赐婚,就要……就要公布先帝密诏……”
宋清音心头一震——先帝密诏?那是什么?
先前昌平长公主对太后百般讨好,太后也说起了遗诏的事情。
太后似乎看出她的疑惑,苦笑道:“先帝晚年糊涂,曾留下一道密诏,说若当今圣上无德,可由靖北老王爷继位……这本是醉后戏言,谁知……”
她话未说完,又是一阵咳嗽,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昭昭吓得手忙脚乱,连忙用帕子去擦。
太后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哀家一时糊涂,没有将这道密诏公之于众,圣上和昌平一直对哀家殷勤讨好也是为了此事,他们生怕哀家会将这道密诏公之于众,使得他们失去如今的尊位……前些时日,圣旨丢失,哀家万万没想到竟然落到了六皇子的手里。”
宋清音不觉瞪大了眼睛。
她万万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么一回事。
“太后娘娘保重身体。”宋清音却是岔开了话题,“臣妇此来,是为了昭昭的婚事。”
她深吸一口气,将早已想好的说辞娓娓道来:"其实昭昭早有婚约在身。”
这话一出,就连昭昭都愣了神。
她正欲开口问,却被宋清音的眼神给打断了。
“当年在上清观时,闲善道长见她与我弟弟问年情投意合,便亲口许了婚事,只是后来变故频生,一直未曾公开,如今六皇子屡屡逼婚,我们自然是不能继续瞒下去了。"
太后浑浊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此话当真?”
听得‘许问年’的名号,昭昭方才的惶恐瞬间没了,转而取代的是窃喜和害羞。
“千真万确。”宋清音郑重道,“许问年如今就在宫外候着,若太后娘娘不嫌唐突,臣妇可唤他进来当面说明。”
太后盯着她看了片刻,突然笑了:“好……好得很……靖北王妃,你这一手,倒是断了那孽障的念想……”
“丫头,你可愿意嫁给那许家公子?”她转向昭昭,声音突然柔和下来。
她虽然不喜昭昭的婚事,可这些日子和昭昭朝夕相处,自然也看出这是个好孩子。
昭昭早已听得目瞪口呆,此刻被太后一问,更是面红耳赤,结结巴巴道:“民女……民女……”
宋清音连忙道:“昭昭性子腼腆,但平日里与问年相处甚欢,想必是愿意的。”
“况,问年又是我的弟弟,总不会欺负了她。”
昭昭抬头看了宋清音一眼,眼中满是困惑,但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太后满意地笑了:“既如此,哀家这就下旨,为你们赐婚,六皇子再嚣张,也不敢违逆哀家的旨意……”
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鲜血喷在锦被上。
葵姑和太医们慌忙上前,殿内顿时乱作一团。
“太后娘娘!”宋清音惊呼。
太后艰难地抬手,示意众人安静。
她颤抖着从枕下摸出一块玉佩,塞到宋清音手中:“哀家护不了你们靖北王府了,可如今的事情都是哀家对不起你们……这玉佩是哀家的信物,还可以保你们一次性命……”
“昌平之死……务必查清……还有……小心六皇子……他手里……的密诏一定要拿回来……”
话音未落,太后的手突然垂下,眼睛缓缓闭上。
“太后娘娘!”满殿惊呼。
太医慌忙上前诊脉,片刻后,沉重地摇了摇头:“太后……驾崩了。”
宋清音心头巨震,连忙跪下:“臣妇……恭送太后娘娘……”
殿外,丧钟缓缓敲响,一声又一声,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
第三百八十八章
借刀杀人
宋清音知道,太后驾崩的消息很快就会传遍京城,朝局将迎来更大的动荡,而昭昭的婚事,此刻已成定局,再无人能够更改。
她看向泪流满面的昭昭,心中百味杂陈。
丧钟声中,宋清音默默拾起那块掉落的玉佩。
太后临终前的嘱托言犹在耳,宋清音握紧玉佩,暗下决心——无论如何,她都绝不让六皇子的阴谋得逞!
太后灵堂内,白幡低垂,檀香袅袅。
宋清音一身素服跪在灵前,手中纸钱一张一张投入火盆,火光映在她沉静的面容上,眸中思绪翻涌。
“靖北王妃。”身后传来一道温和却不容拒绝的声音,“皇后娘娘请您过去一趟。”
宋清音指尖微顿,纸钱在火盆边缘停了一瞬,才缓缓落下。
她不动声色地起身,随着宫女穿过重重帷幔,来到偏殿。
皇后一身素白孝服,发间只簪一朵白绒花,正端坐在茶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