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庆氏,从豆蔻年华到如今半老徐娘,早都不是当初的纯良无害之辈了。
那些个从马氏米铺领了粥的,便有下人宣传着澄清尚府的流言。
而百姓见了人家二夫人都亲自出来澄清,无不夸一声大公子好福气,娶的两个娘子都是贤良大度的!
如若家宅生变,马氏能替王氏澄清的?!
便是不出三日,流言自破。
马氏一番作为,叫不少人拍手夸赞。也得了尚中丞的褒奖,夸她贤良淑德。
马氏不敢居功,只是谦卑地说道一家人自当共患难。
而王氏得见,也是心头一阵愧疚。
她得了马氏的帮助,暗道一直以来马氏是个纯良的,嫁给了大公子后要说恃宠而骄是真当没的,平时在她面前也是谦卑有度的,足够体会到她心诚。
也不怪公公如此疼宠她。
暗暗发誓日后还是与她好好相处真心接纳了罢。
可丫鬟却嘀咕说马氏就会做人,心机叵测。
但是王氏已经领了她这个情,便重重呵斥了丫鬟叫她不许再挑拨离间了!
因这一番事,反倒是叫王氏对马氏的隔阂消了下去。
而双生子不想偷鸡不着蚀把米,一时不敢据实以报,生怕了惹殿下生气。
只得暗恼,“但如此一来,你我二人也是知晓了尚九惠的态度!他是不愿意叫王氏名誉受辱的!”
于是姐妹俩重新笔墨修整,再呈给十三殿下的消息便是,三公子与王氏奸情一事上是可彻底拿捏的。
十三殿下并不在意谣言如何,他要的不过是结果。而这结果姐妹花已经给呈上了满意的答案。
叫十三殿下很是满意:“这尚九惠,虽心向着我,可对尚府终究是还余三分情。我要做的便是彻底拔了这余下的三分!不然,如何与我那好三哥一斗!”
十三殿下脸色一片阴郁与痛恨!
他早年被贬所受的苦楚从未忘记的,不是不报,只待时机成熟,他定要叫尚九益身败名裂家道中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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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氏的功劳,大公子那里也是得知。
回府时手里便带了两个盒子。一个让交给王氏。他从前买首饰便是王氏一个,马氏一个,只是碍着马氏曾只是他弟媳,所买礼物明面上是不怎么贵重的。
如今他自可光明正大,又还是要顾着两房夫人的和谐,便仍是如从前无二样。
他是没从尚府正门入的,石榴亭有个门,修得只比正门小了些。名字取了个“凌云阁”。从这边进入石榴亭那是真当近的。
手里的盒子捏得有些紧,一入府便问下人二少夫人在哪里,得知在凉亭里作女红,便是心里暗道,吉儿那手拨算盘他还信,女红?
摇头洒然间,朝亭里而去。
果真是瞧到一身素衣淡妆的女人自有一番贵气落坐于亭里,那神色举止间的大家闺秀风范,早与十四岁时初入府的小家碧玉有天壤之别。
可唯一不好的便是她太素雅了。
自观里回来,起初直当她习惯了。可如今已经是近两月过去,她还是这般素……
可知她曾经也是极爱鲜艳之色与豪奢饰物不可的!
大公子过去哪样礼物华贵漂亮送哪样如今还是送,只是送的她几乎不戴。
于是今日他便挑了一套很素雅低调的珍珠首饰。
马伶伶是面前真当摆了女红,绣也是真绣,神情那是专注认真的。
可他刚走过去,便见她脸上生恼意地将绣针一扔。
她也就拿绣活时会控制不住脾气。
见大公子来了,她还余怒未消,气鼓鼓得眼睛瞪着。
大公子瞧了便只觉可爱,满眼里的温柔过去一打量,“明知自己不擅女工,为何要徒增烦恼呢?”
马伶伶恼着:“我想绣朵花。”
大公子将盒子随意放下时,马伶伶也没注意,他拿起她的绣品,看了许久才隐约瞧出点花的模样来。“罢了,你腰缠万贯,还是给那些绣娘一些活路罢。”
马伶伶还是很不甘心的,这才想起,“今日你下值早呢!”
“办值处无事,便回来早些了。”
他把那盒子推过去,“路上瞧着的,给你与王氏各买了份。”
马伶伶打开一瞧,又是些俗世之物。她梳妆匣里都堆满了。不过今日这套是叫她着实眼前一亮。
大公子取了里头的一朵珠花,“我瞧你如今喜欢戴珠花的,便特意挑了这样式。”
话伴着他手中的动作,在她发髻上夹了一朵。
她本就戴了一只珠花,如今再添一朵,可算是没得那样素了,添了点贵气来。
大公子瞧着满意,说道:“日后常戴给我瞧可好?”
马伶伶点头应了。
她自观里三年便是醒悟俗世之物不过是过眼云烟的,对自己的装扮也是上不得心来。
既然郎君要求,她以夫为尊,自是得答应着。
夫妇二人又聊了会子,因他一回府便落脚石榴亭,那主屋里便派了下人来传唤快到用晚膳时候了。
可此时这夫妇二人已经是出了府,偷偷跑了去了外头吃。
大公子骑马带她,一路上只得他夫妇二人,马儿走得晃晃悠悠地。
马伶伶依偎在郎君怀里,仰头间只瞧得他下巴,那棱角分明的下巴有青渣冒出,叫她忍不住地伸手一摸。
这一摸也是没顾着在大庭广众之下的恩爱。
大公子低下头来,眼里俱是温柔。
他且惦记着那顿小火锅,便是载了她出来完成心愿。
石榴甜了(31-32)
石榴甜了(31-32)
这夫妇二人倒是张狂,也不担心有没有旁人认得出来。
早年间二公子便爱带马伶伶出来吃饭,又或与友人聚会。大公子也是认识那些友人的,他们爱去的又是离家不远,因此夫妇二人刚上了酒楼便遇上临哥儿的故友。
彼此一眼是惊讶后的开心,盛情邀约下就搭伙结伴而食。
席间,叫二公子故人欣慰的是大公子对遗孀礼遇有加,温柔体贴的。
几位友人喝多了还泪洒当场,握着大公子的手再三求得他定要多照顾马氏。
马氏瞧着这些良善之辈,心里一瞬也是不好受,微红了眼眶。
回去的路上,马伶伶神色便有些不济。
大公子心细如发,知晓她是想起临哥儿,便也是宽慰道:“本来想你我二人单独共食一番,不想遇到如此多的熟人,只能等待下回了。”
马伶伶便打起些精神来,微笑回:“好。下次夫君再回来早些,我们换个地儿去吃,定不叫旁人再打扰了。”
话被岔开后,马伶伶便也不再黯然于过去,依偎在男人宽厚的胸膛里时,目光一路扫过沿街风景,只见百姓脸上多是欣欣向荣的喜色。
自己便也是想着,未来人生还长,活着的人总得往前走。
回府便走的正门,王氏等在花厅里。
瞧了他二人来,面上倒没什么异色,也是问询关怀了几句,得知大公子此番是与临哥儿生前的友人一道聚餐了,便更是神色如常。
马氏乖乖巧巧唤了声芙姐姐。
三人在花厅里闲聊间,三公子坐着轮椅被珏儿推着出来了。不见嫶儿的身影。
珏儿先后尊称了兄嫂,到三公子时,他便是爱搭不理的,也没拿正眼看马氏。长﹒?腿??老?阿?﹗姨?整理
马伶伶习以为常,面含笑容与小叔问了好。
三公子这腿伤,人人道他是倒霉,连三公子也是没往旁处想的。
大公子便瞄了一眼问道:“你这腿将养得如何了?”
三公子懒洋洋回了,然后便说自己在府上也是无聊。
大公子便说道:“常见你友人前来探望的,还不够解闷的。若如此,便去你小宅呆着。”
三公子不着痕迹瞧了眼王氏,回道:“算了,我这腿经不起折腾。”
而珏儿的视线也是往王氏那里看了眼,暗恨在心。
女子生妒,眼里自然容不得沙子。她是真恨着王氏,可一时拿她也莫奈何。
马伶伶不慎瞧到珏儿瞪芙姐儿的眼神,便是微讶,一时怀疑自己眼花了。再定睛一看,又见珏儿含笑如常,便没再当回事。
大公子与三公子也是闲聊一阵,大公子便露出疲态,说先回碧花楼去了。
他衣裳碧花楼最多,只拿了几身放石榴亭。
明面上瞧着是在碧花楼里,私下里呆在石榴亭还是最多。
三公子对此便是不屑,私下没少嘲讽王氏。
王氏已经是被折磨得心性淡定,只当自己没瞧到,让自己接受了马氏,也接受了郎君对新妻的娇宠。
大公子看着是给王氏的体面,可所有人都瞧得出来他是偏心眼,对马氏真的好。
马伶伶回了石榴亭,弦哥儿与霈哥儿都在她屋里玩,跑她梳妆台前打开了那一匣子的珠宝。
马伶伶便让他们玩归玩莫弄坏了。
两个小哥儿应着好。
锦夫人来寻找哥儿时,瞧他们满头的珠宝翡翠,便斥了几句马氏也是奢侈的拿这些给哥儿们玩。
马氏没敢顶嘴,由锦夫人把霈哥儿带走。
只是今日霈哥儿闹着要跟娘亲一起睡,还叫弦哥儿也留在房里。
“我们上次和大娘娘睡了,今儿说好了要和二娘娘睡。”
弦哥儿面上不愿意,但是碍着承诺应得勉强。
锦夫人可不得随他们意,说是晚些时候他们爹要过来睡的,没他们睡处。
马氏便有些害臊,小声答了句:“今夜益哥儿留宿在碧花楼。”
锦夫人便说:“他即便是大半夜也会爬你屋里来睡觉的!”
马氏脸色就有些不好了。
从前大公子待王氏如何,大伙是瞧到的。如今待马氏如何,那就跟临哥儿在世时一个样!
锦夫人这位婆婆,心里是难受的。
本以为儿媳改嫁给性子清冷的益哥儿,那待遇也是跟王氏一个样。
可出乎众人猜测,益哥儿待马氏那是人人瞧得见的疼,二人相处也更像夫妇。
由此便是暗暗私下传着大公子其实不欢喜王氏,更欢喜着马氏。
锦夫人听得心里不好受,想着这两个小哥儿的由来,又想着恐怕到死都蒙在鼓里的临哥儿——
能不恨不恼的?!
平时马氏再多讨好,她也是三言两语的冷嘲热讽,叫马氏内心煎熬。
马氏倒也是知晓自己有愧,再多的委屈都自己受着!
这样又叫锦夫人心里不好受起来。
要知道马氏十四不到嫁入府上,几乎是她的女儿般看护着长大的……
所以锦夫人平时少有来石榴亭,来了也是三言两语说完就走,再没得从前婆媳二人的和美。
马伶伶心里明镜,看似隐忍下何尝不是有对临哥儿的愧疚而心生对婆婆的补偿在。
霈哥儿哭闹着就是不走,嘴里叫嚷着:“祖母你为何总不让我与娘睡觉!?我就是不走!”
锦夫人无法,最后是独自回去了。
弦哥儿也是想走的,霈哥儿不让,两个小公子要夜宿,那便没大公子的事儿。
马伶伶叫丫鬟去悄悄传话,叫大公子今夜莫过来,他两个儿子在。
岂知大公子还是过来了。
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弦哥儿有长子风范,按照继承人养育的。霈哥儿便是无忧无虑的庶房嫡长子。
尚中丞也是给过继了不少家产给霈哥儿,许是对疼爱的庶子早夭的愧疚,养得霈哥儿那是远比弦哥儿给的多的。
可即便如此,霈哥儿好似就有临哥儿的乖巧懂事,并未被众人养得娇宠。
其实是大公子明白,这性子是随了他娘的。
“都叫你今夜莫来了。”
“床铺够大,我还从未与他二人睡一张床的,今夜倒是如愿了。”
马伶伶心里一听,忽然就心悸了两分。
他话明面上一层,私下里还是在暗示,他们夫妇二人生育的子嗣却是从未同榻而眠。
一时心里对两个哥儿都愧疚。
都是她亲生的,弦哥儿却未得过她多少疼爱,于是他不亲她。霈哥儿虽疼,却自出生后三年她不在身边。
石榴甜了(33-34)
石榴甜了(33-34)
左右两个孩子,生来锦衣玉食的,却仍也是有遗憾。如此一想,便依着大公子的意不排斥,床榻是足够的大。
弦哥儿是真不亲马氏,又霈哥儿要挨着马氏睡,这便顺理成章的中间两个小的,旁边两个大人。
平日宽敞的床如今是稍显挤了的,叫睡惯了宽敞大床的尚氏夫妇心里同时想着,也就这一回,受着便是。
霈哥儿有弦哥儿陪着,兄弟俩活泼好动的,到亥时还闹腾着没睡,躺床上了,一左一右的与爹娘一起聊天。
马伶伶有耐心,大公子也极有耐心。只是这夫妇二人,一个聊的是课业,一个聊的是明儿想吃什么。
马伶伶给说了几个菜单时,馋了霈哥儿也馋了她自己,最后母子俩笑嘻嘻的幻想着。
叫旁边的大公子与弦哥儿瞧了,免不住觉得不愧是母子俩,都一个样。
最后弦哥儿与大公子对视一眼,大公子便说:“睡罢。”
弦哥儿也就闭上了眼睛。
在马伶伶看来,又觉着这对父子性子真像,尤其闭眼入睡的那一刻,仿佛是一个巴掌刻出来的——
起初马伶伶还没觉着有什么,但渐渐地笑容便隐退了。仔细一瞧,是睡意全消了。
这霈哥儿因为长得像她多一些,便是没人起疑不是二房的。
可弦哥儿幼时还有借口,如今越大,倒是更多随了益哥儿!
就没人意识到不对的?!
不是没有,而是一旦有了质疑,尚中丞夫妇便一致是益哥儿与临哥儿幼时生得像。
可真有多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