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末尚府里一片闹腾不休。
石榴亭离得远,消息也是最后知道的,传来话说是三公子吃醉酒给摔下了马来。
彼时大公子刚回府,在府门口撞个正着。
马伶伶也刚脱下衣准备就寝,而王氏那里也是身子好了。
五个板子不算重,没皮开肉绽的,只是躺了三日便能自然下床了,只是屁股蛋子上的淤青叫她还坐不得。
前院一片闹腾,说是三公子给摔伤了,伤得如何丫鬟还不知晓。
马伶伶当即披衣赶往前院去。
三公子已经是被包扎过抬回来的,说是骨折,摔下马后他醉酒反应不及,就伤了左腿。
主母尚氏与中丞一阵怒骂,如此快三十的人了吃了酒还没个分寸,马车不坐偏要骑马,也是活该伤了。
三公子就恼怒,他一惯好面子,这番狼狈叫众人瞧了哪里快乐,怒着把看热闹的人全给赶了。
马氏来时,屋里人都少了许多,王氏伫在角落里,面上并无忧色,这便也是说明她是对三公子当真没多少情义的。
马氏自然而然挨过去问王氏具体情况如何,王氏漫不经心说了:“吃醉酒硬要骑马摔伤了一条腿,得躺个两月罢。”
马氏想关心,可瞧公婆恼怒,三公子又顶嘴的,她便不触这个眉头。
又见大公子坐在椅子上喝茶,便是走了过去,“夫君,小叔可无碍事?”
大公子应酬多,一月里有二十来天都是这时辰回来,便答:“无碍,休养个两月便成了。”
瞧大公子不紧张,想也是真无碍,马氏心里便松了气。
而远处王氏瞧着他二人亲昵,心里便也是难受,一双手轻轻握成了拳。
她有心想叫大公子回碧花楼里,还来不及开口便听得大公子说道:“你留在这里也无事,不如先回去。给我准备热水与衣裳,我等下要沐浴。”
这便是要睡在石榴亭了!
石榴甜了(25-26)
石榴甜了(25-26)
自两人游玩回来,除非是大公子不在的日子里,他都是宿在石榴亭的。
王氏面上没说,可是明眼人瞧得出来。
尚中丞便是趁着一道用膳的时候催促马氏赶紧替大公子生个子嗣,这才叫王氏心里好受了些。
可这不表示王氏心里是不难过的,只是她还有理由说服自己这一切都是为了传宗接代。
中丞大人见大儿媳妇不闹了,心里自然是偏向小儿媳妇的。
主母尚氏心里跟明镜似的,夫妇二人独处时她便阴阳怪气,“你倒是偏心眼极了!”
中丞大人却也是承认:“你平时挑王氏刺便够了,那马氏莫挑了,不然益哥儿跟你闹起来,传出去了最后落笑话的还是你!”
主母尚氏脸色不豫,不由得回忆起那日她驳斥了马氏,益哥儿进来跪在她身前的模样儿……
主母尚氏一生以长子为荣耀,生育的几个子女间独疼替她争气的大公子,那一跪便叫她心软了。
“这马氏我懒得搭理!”她就当作从前一样,打心底只认王氏一个儿媳,且将马氏当作偏房妾室。
中丞知晓这大娘子一直是个聪慧的,便是满意之余又安慰道:“你可也该是知晓,你膝下儿孙满堂,该是如何来的,你便该多宽容在包容这马氏。”
主母尚氏便抿着嘴巴不说话。
说完了大公子,不免又提到叫他们不省心的三公子。“老三也是个浑的!都快三十的人了却是一直打着光棍!你也莫再挑剔了,替他寻个家室清白的小官家女子便成了!”
“你堂堂一个中丞,嫡子挑的门不当户不对的叫旁人如何看笑话!”
“这有什么?!只要他娶了媳妇生个子嗣,总比和王氏厮混来得强罢!”
主母尚氏被戳中了痛楚,又是骂道:“那个不生蛋的母鸡!真当是不知羞耻,枉读妇德女戒!”
“你也莫总怪王氏,此事一个巴掌拍不响的。她从益哥儿那里讨不得欢心,自然耐不住寂寞与惠哥儿交了好。也是人之常情。”
“你倒是何事都想得通!也不怕日后东窗事发传你笑话!”
“不然如何?事已发生,我能约束王氏,还能拘着老三不成?”
夫妇二人想着三公子那个自小便一身反骨的,着实只能摇头再摇头,到底是自己儿子,也就这么两个儿子,能忍只得退。
那厢。
王氏回了屋里,一夜翻来覆去睡不着。
而石榴亭里,却是春光明媚无双。
大公子日日求欢,一夜少不得要个两回才罢休。
马伶伶是休养了近半月,这几日倒也是吃得消,只是再过两日,她恐又得躲他。
便又求他少玩些,大公子却是情动时控制不住,拿了爹娘的话压她:“现在全府上下都在盼着你给我生个孩子出来呢!”
这话从前不觉如何,今时却是叫马伶伶心里压力大了许多。
她也是清楚自己能嫁给大公子,除了临哥儿的托孤外,还有是公婆看重了她这身子能生!
王氏那里也是探询的目光直盯着她肚子。听得她葵水刚过,便是掩不住的失望。
这些眼神,无形中都给了马伶伶压力。
她开始也盼着肚里揣上个孩子,如此一来才不叫众人期许落空。便是忍不住也得给受着。
妇人承欢,男人疼宠,夜夜笙歌在这石榴亭里是好不热闹。
主母尚氏也是盼着一个正儿八经的嫡子出来,倒叫那些贵妇人给看看,不是她儿子不中用!
每日辰时初请安时,她便交代王氏要给郎君熬些补药。“你也莫吃味,只要那马氏生个孩子,这尚府里便没得第三个女人再来分夺你们的郎王氏曾经是笃定着郎君的品性,可天意弄人,胡京里人人夸的好郎君终究还是因世俗原因又娶了房媳妇。想着人生还余三十年,这三十年又岂是马氏能独得夫宠的?!
王氏暗道不如再给夫君多纳房妾室,一个不多,两个也不嫌少了。
“还有你小叔那里也是精心照料着。他伤了腿又不是伤了下半身,给益哥儿一份时也把惠哥儿的给熬了一并送去!”
想着惠哥儿那屋里那两个爱挑拨是非的小妖精,主母尚氏不免有些头疼。那两女子自认自己做得滴水不漏,可这尚府哪里是她们这些半路进来又时日短的女子能搅混水的?
虽也是被坏了水,可事后自有无数眼线来揭发她们。
主母尚氏没得直接证据去收拾她们,却也是一直看在眼里的。
她担心着惠哥儿养伤期间那两妖精掏空了他身子,也是得补补。
而这便苦了王氏。
她不仅要给自己的夫君送补汤,还得给那情郎送汤,从未有过的窝囊叫王氏在差下人给送去食补时,她也是强压着火气,在屋里暗自抹泪。
丫鬟看不过去抱怨着:“小姐,你从前受些委屈也就罢了,如今还要受那马氏的委屈!她倒是好,借着能生养的肚子日日霸占着大公子,却还叫你给他们送补汤去!实在欺人太甚了!”
王氏抹掉眼泪,面色黯然,她阻止了丫鬟的叫屈:“罢了,事已至此,左右也不过是一碗汤的事。”
“小姐每次都如此劝自己!他们便是仗着你如此才欺辱你的!”
“也不是欺辱,这本就是我份内该做的事。”
话再说到三公子院里,他瘸了腿,自是有两个美妾巴心巴肝地伺候着,屋里的汤汤水水那是不少。
因着瘸了腿,他告假在府里,整日无聊之余,也只能与那两个双生子寻欢作乐。
三公子不是大公子那样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他是该有的女人虽不动情却要拿来疏解欲望用的。
王氏送得汤药来,是给撞见了好几回,她回回眼神都冰冷。
三公子又得一日在她过来时,便再也忍不住了:“你倒是对我从不吃味的!”
王氏便觉莫名:“我为何要因小叔而吃味?!”
堵得是三公子郁结在心!“你与我虽无夫妻之名却早有夫妻之实!说这话你可曾想过不会脸红的?!”
王氏早便脸皮厚实了,“小叔无聊我便再给你叫双生子进来。”
她说完要走,三公子实在是火气大,伸手便是拽住了她:“你还在痴心妄想么?!府上人人都看出来的真相,唯有你还在自欺欺人吗?!”
石榴甜了(27-28)
石榴甜了(27-28)
“放手!”王氏一时也是气恼极了,“你不要脸我还要!”
一想到她刚好的臀,王氏便是憎恨,这个老三不是个好东西!
“你怕什么?府里上下怕是除了我大哥谁不知道我俩的奸情?”三公子嘲讽她,“啊,我大哥其实不是不知道,只是他对你不上心,压根就不想知道!”
三公子嘴毒似刀子一样戳了王氏的心窝子,叫王氏那一颗千疮百孔的心疼得直流血。
她不愿意承认的事实却总有无数人打着为她而揭露,没人问过她是否愿意接受他们的“好意”!
王氏实在愤恨,瞪着他道:“就算此生我的不得益哥儿的疼爱,我也不会跟你好,一世背负着与小叔苟合的骂名!”
三公子气得眼睛一红,将她拉过来扯到自己膝下,王氏没得防备一时摔跪在了他身边。
她仰头望着他,目光里满是倔强与绝情,叫三公子受伤,他气瞪着她质问:“你听清楚了!我大哥不欢喜你!从来就没欢喜过!”
“你撒谎!”王氏逐渐崩溃,“他才不似你这个滥情之人!他只不过一生洁身自好,你们所有人就看不得要给他送去女人,好如此证明他与你们一样世俗!”
三公子一时忍不住扬起了手。
那作势要打她的凶狠叫王氏眼里一丝惧并暴露在脸上,三公子瞧了,终究是不忍心收回了手,深吸一口气发誓道:“我可以打任何人,就是不打你。”
王氏吓得心脏直跳,对三公子的话压根就不信。
三公子连吸好几口气,压下通红的眼眶与受伤的心:“你要一意孤行我不拦你。可是你得知道,我对你的爱意终究会随时日而流失,倘若一直得不到。”
这话又瞬间叫王氏心慌意乱了!
她仓皇地逃离了院子,在廊上撞上前来偷窥的双生子也是顾不得掩饰什么,埋头遁去。
双生子早被三公子的嘶吼而吸引,一直偷窥着也是见证了全部。
心里暗恨这对狗男女也是不再顾着旁人了!
可面上不敢流露出来。
嫶儿便是暗暗打量着珏儿吃味的面色,那女人的嫉妒心叫她心惊,可她不敢劝。
珏儿在人走后马上进屋来乖顺地蹲在三公子面前哄着他。
自从知晓珏儿心仪三公子,嫶儿就不敢再去争宠,这些日子的欢好全成全了珏儿。
也因为嫶儿的成全,反倒叫珏儿独占男人的念头日益加深。
如今她哄着三公子,三公子在珏儿的伏低做小里找回了男人的自尊,便是伸手揉上美人的脸蛋,然后说道:“还是你有心,不似那女人铁石心肠的!”
珏儿深知三公子情根深重,虽他从不曾明说过,可她们姐妹俩最是早知晓真相。
当女人就是得聪明些,看破不说破,还装作委屈求全:“只要郎君不生气,妾这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呢?”
哄得三公子舒坦了。
而嫶儿躲在门后,她脸色大变,一时紧张得双手握紧裙摆。
暗道珏儿已经深陷进去了,倘若后面殿下交代的事,若是不利三公子的话,珏儿能下得去手么?!
果真是没几日,十三殿下要回京了。叫双生子给他将三公子与王氏偷情的证据给呈上来。
十三殿下看着书信,便是一阵深思后说道:“这王氏自嫁作尚氏妇,便是与大公子相敬如宾的也是京里的一桩佳话。可我曾掌握的证据来看,尚九益是与那马氏有染过?”
“可恨那尚九益防我得紧,我数次主动与他交好他都是一直心存防备对我戒心甚重……数回的暗探都传不出像样的消息来!”
而马氏如今也已是嫁给尚九益,府上探不出过往的消息,叫他只能拿捏着三公子!
可三公子那里……7?10.5.88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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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废物何足挂齿!
十三殿下气得在书房里砸东西,他叫人给双生子传话。
珏儿听了,当时便是面色着急:“这殿下果真是从一开始便没真心接纳三公子!”
十三殿下这是准备要动手了。
嫶儿说道:“入府这么久,若连这点事都做不好,定是叫殿下生气的。”
就算珏儿有心想忤逆,在王权面前也只能忍受了下来。暗里将王氏与自家小叔偷情的谣言给散播了出去。
京里有此传闻闹开时,已经是四五日后了。
还是马伶伶最先闻得了消息,是庆氏给她告的密,说京里有不利王氏的风声。
一闻言,马伶伶当场便不信,“这是诬告!芙姐儿一生正直要强,哪里容得下偷人一事!”
庆氏也道:“你家大公子如此丰神俊朗的人仙,谁舍得去偷人呀!”
不止府里亲眷不信,那外头的人也是不信,都说尚大公子与尚三公子摆一道儿,那王氏图的是什么呀!
定是造谣!
可也有人相信,“莫忘了从前可能不会。但是大公子不是娶了遗孀马氏么?!许是女人吃起醋来那自然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如今坊间站了两派,各有各的理儿。
王氏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消息是马氏给她带来的,支支吾吾着说听到的流言,惊吓得王氏脸都白了!
她一时情绪激动:“他们胡说!”
马氏自然是信她的,瞧着芙姐儿如此激动难安,一番安抚着。
王氏最怕的是大公子的反应:“郎君那里可是信了?!”
马氏伸手握住她,“芙姐姐,你放心,大公子自然不会搭理这流言的。”
可是这流言远非马氏想得那样简单,一直传了近十日,连宫里的流敏公主都来了信打听。
马伶伶暗道如此下去可不行,这几日不是府上众人没阻止,而是众口一词,实在难堵!
又见王氏愁得几日都吃不下饭来,日渐憔悴,三公子也是暴脾气的叫下属去抓人,见一个逮一个,暴行一出反而更叫人传他谣。
尚府来探望王氏的闺中妇人一下更多了,有好奇的有宽心的各不一。
大公子回府来,是当面说了句相信王氏与胞弟的清白。
余下便只能静等风波过去。
马氏本也是如此,可自消息传进了宫里,流言又愈演愈烈,她觉着很奇怪,但又摸不着头脑。
便决议今年提前施粥行善。
正瞧年初三月有陈米发了潮不好卖。
石榴甜了(29-30)
石榴甜了(29-30)
庆氏听她提前施粥又一次不满,可无奈米铺是马伶伶说了算,也只能亲自去了现场:“自那年灾荒,你便是一年两布施的,挣的这些银子全给贴进去了不说,又养了不少好吃懒做之辈。”
庆氏随她一道抛头露面的。
马伶伶心知这两年余庆氏的不爽利,但她还是那套说词:“我在尚府吃穿用度不愁。又自个儿家业兴旺的,这些陈米本就卖不了钱,不若一举两得,既替马氏米铺博了些虚名,又宽了些饥饿之人的胃。”
最后一个,马氏没给庆氏说,可庆氏却猜到了:“你提前布施,又顺道还给王氏澄清流言!这怕才是你的目的罢!”
马氏便赞美她,“当真是十数年的挚友,还是你最懂我!”
一顶高帽子戴下来,庆氏哪里还敢有怨言,还被哄得暗道:看来在马氏心里她地位还是重的!
可在庆氏瞧不见的时候,马伶伶故作笑容的眼底却是冷漠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