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锦汐一字一顿地说完，罗庆云猛地抬起头，脸上写满了震惊，“你、你说的都是真的？”
“秦霄的毛发，我这里还有，你要是不信，大可以自己再去检测一次。”林锦汐立刻回应道。
这下子，罗庆云彻底相信。
他脸上的肌肉颤抖着，又是震惊，又是喜悦，眼底也闪烁着泪光。
林锦汐看到他这样惊喜，多少有点不忍，但还是凉凉地反问，“你的儿子，叫了别人二十几年爸爸，罗副院长，你就一点不愤怒么？”
“我当然——”罗庆云下意识接口，很快，他反应过来，这是林锦汐的激将法。
他把说了一半的话吞回去，强撑道，“你不用玩攻心计这一套！月娥既然做出这样的决定，我相信她……她一定有苦衷，还是那句话，不管秦霄是不是我的儿子，我永远站在月娥这一边。”
林锦汐摇摇头，笑容里满含讽刺，“您还真是一往情深，只可惜，这份痴情恐怕给错了人。”
“你别诋毁月娥！你什么都不知道！”罗庆云立刻反驳。
林锦汐皱皱眉头，口吻已经有些怜悯，“我是不知道，可至少，我知道她放弃了你，嫁入秦家这样的豪门。”
“那是她身不由己！”罗庆云声音很大，仿佛在说服林锦汐，又更像要说服他自己。
林锦汐从他虚张声势里的笃定里，看出了他的动摇。
她缓缓地说，“既然你这么信任她，不如我们做个验证？我给你制造机会，让你亲眼看看，她在能自主的情况下，会选择爱你，还是选择做秦夫人。”
罗庆云张了张口，迟疑片刻，没有反对。
——
两天后，林锦汐就以雅安医院院长的身份，对外发布了一份公告，对新一年的药品和器材供应，进行公开招标。
雅安医院规模大，这份订单自然引得众多药商趋之若鹜，纷纷前来投标。
其中不少心思活络的，为了增加中标的概率，直接找上林锦汐本人，请求她开个后门。
不出她所料，这其中果然就有徐月娥。
这天，林锦汐照常下班。
她刚走入车库，就被一个黑衣劲装的男人拖住手臂，不由分说拉向一辆豪车。
陆擎一直随身保护她，看到这情况，马上就要从暗处冲出来。
林锦汐先是一惊，随即认出了那个黑衣人——他是秦家的保镖。
她唇角勾起一抹胸有成竹的笑痕，眼角余光瞥见陆擎后，当即给了他一个阻止的手势。
陆擎会意，仍旧缩回自己的车里，密切关注她的动向。
林锦汐被塞进豪车后排，一旁拿着架子端坐的，果然是徐月娥本人。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徐月娥已经用丝帕捂了捂鼻子，嫌恶地埋怨，“一股子药气，熏得人头疼！”
林锦汐懒得理会她的态度，轻轻哼笑一声。
徐月娥看她理直气壮的模样，更是瞪大双眼斥责，“你就用这态度对待自己的长辈？大过年的，你跑去外面，然后一连多日不回家，和哪个男人鬼混了？！”
自从看到雅安医院的招商通告，徐月娥就到香榭湾去堵林锦汐了。
可一连三天，她都没见到人影。
现在她当然不爽到了极点，咄咄逼人地质问，“身为秦家的少夫人，你有没有自觉？”
林锦汐充耳不闻，只淡淡低头，瞥了眼腕表。
她不耐烦地问，“你到底有没有事？我时间宝贵，没事我可走了。”
说着，她就伸手去拉车门。
“你慢着！”徐月娥终于不再拿乔，她脸上讪讪的，口气却依然好像命令，“你们医院不是招商吗？不用麻烦了，直接把供应商定为御林就好。”
林锦汐心里浅浅一绕，扭头对着她哼笑推拉，“凭什么？公开招标，我内定御林，这可是违法的。如果没有利益，我为什么要冒这样的风险去傻事？”
“你……”徐月娥被噎了一下，很快强词夺理地说，“老爷子对你那么好，现在他身子不行了，你难道不该回报秦家？再说了，你既然不打算离婚，就是我秦家的媳妇。秦家得了实惠，难道还能少了你的好处？”
她短短几句话，又是道德绑架，又是利益诱惑。
林锦汐在心底冷笑着，脸上却做出向往的神色。
她思考片刻，才为难地说，“这……我虽然是院长，但招标的事，已经交给罗庆云副院长负责了。他愿不愿意给秦家开后门，我也无法做主。”
“罗庆云？”徐月娥听到这个名字，眼睛立刻亮了。
她满口笃定地笑说，“是他？那就肯定没问题了！”
第175章
上次和林锦汐谈完，罗庆云一直有些心神不宁。
他当时一时摇摆，也想看透徐月娥的心，默许了林锦汐的说法。
可事后，他越想越后悔，生怕林锦汐对徐月娥不利。
这天下班，他心事重重地走向自己的车，背后忽然响起一声，“庆云！”
罗庆云浑身一僵，整个人愣在原地。
那熟悉的音色和语气，是……
是徐月娥！
“庆云，你怎么不回头？你听不出我的声音了吗？”徐月娥柔柔的嗓音，像云朵一样，缠绵在罗庆云的耳畔。
他缓缓地转过身，看到车库顶灯下面，站着他日思夜想的女人。
“我、我怎么会听不出？”面对徐月娥，罗庆云竟有几分期期艾艾。
他恍惚了一下，很快恢复理智，左右警惕地看看，见四周没人，才拖着她上了自己的车。
车门一关，他急切地说，“你怎么亲自来找我？你身份金贵，认识的人多，万一被谁发现了可就……”
“你别担心我，我很小心。”
面对罗庆云的忧虑，徐月娥眼底没有半分动容，只有得意——这么多年过去了，这男人还是对她死心塌地，被她牢牢拿捏。
她把得意的情绪压在心底，嘴上很真诚地说，“庆云，我要是没有要紧事求你，也不会冒着风险亲自找你的。”
“什么事？你说。”罗庆云立刻接口。
一切得来太容易，徐月娥开门见山地说，“你们医院不是正在招标么？我想，你暗中操作一下，让秦氏旗下的御林药业中标，这应该不难吧？”
罗庆云脸色微微一变，犹豫一下，还是拒绝，“月娥，我不是不帮你，但暗箱操作、干扰招标，这是违法的。而且，招标的事，也根本不是我负责啊。”
“可是……”
徐月娥皱紧眉头，她刚想说什么，罗庆云的手机就震动了一下。
他拿起来一看，是林锦汐发来的消息，通知他，今后招标事宜由他全权负责。
徐月娥余光一瞥，也看到了这条信息，立刻勾起嘴角。
“这……”
罗庆云迟疑地看着她，总觉得哪里不对。
他虽然不清楚林锦汐的具体目的，但一切如此巧合，让他感觉十分不安。
他担心林锦汐给徐月娥设下圈套，苦口婆心地说，“月娥，秦家家大业大，也不差这一个项目。如果御林违规竞标被查，你也难逃制裁的。”
徐月娥的手本来轻轻放在他腿上，听了这话，立刻“嗖”的把手缩了回来。
罗庆云一愣，眼底闪过落寞之色。
“不想帮我就直说，何必冠冕堂皇的？”
徐月娥冷着脸，紧盯着他的眼睛，咄咄逼人地问，“上次我拜托你删除苏胜阳的档案，你不是也做了吗？那也是违法的！怎么当时可以，现在就不行了？”
“我真的是担心你……”
罗庆云想要解释，徐月娥把手一抬，阻止了他的话。
她想起林锦汐所说的，罗庆云未必肯帮她。
一股好胜的心思涌动而出，她咬了咬唇，抛出重磅炸弹，“庆云，有个秘密，我从没告诉过你。”
罗庆云浑身一僵，隐约有了预感。
果然。
徐月娥握住他的手，满眼深情地说，“秦霄根本不姓秦，他是你的血脉！”
尽管早已得听说过这件事，可再听徐月娥亲口吐露，罗庆云还是难免心头巨震。
徐月娥盯着他发直发颤的眼睛，柔声说，“庆云，你难道不想咱们的儿子好吗？你帮御林夺标，就是帮他呀！”
“我……我……”
罗庆云胸中翻江倒海，期期艾艾好半晌，忽然咬牙切齿地说，“你别拿儿子绑架我！徐月娥，你让我的儿子，叫了别人二十几年爸爸！我却一无所知！你现在、你怎么好意思，反过来对我提要求？！”
他满腔的遗憾和不甘，在徐月娥眼里，却只是推诿。
她想着林锦汐的话，越发信了罗庆云早已变心。
或许，他现在拒绝帮助秦家，就是为了报复她？
徐月娥吞咽了两下，感觉到硬的行不通，于是转换策略，开始怀柔。
“庆云，你是在怪我吗？如果我有办法，我怎么会让你和儿子骨肉分离呢？当初我家人反对我们在一起，我是打算和你私奔的！但是……但是我发现我怀孕了。我不敢奔波，不敢拿我们两个人的结晶去赌啊！”
徐月娥一边说，一边哽咽着流下眼泪。
罗庆云望着她发红的眼睛，心一下子软了下来，“月娥，我……”
徐月娥抽泣了两声，垂下头，楚楚可怜地继续，“我为了保住孩子，只能忍辱负重，嫁给秦和钟。秦和钟那老头子，多疑又冷漠。你以为我在他身边，过的是什么好日子吗？”
她一番眼泪攻势，让罗庆云彻底慌了，“月娥，对不起！我刚刚说的只是气话！”
“那你肯帮御林夺标了吗？”徐月娥立刻追问。
“我……”
“庆云，秦和钟活不了多久了，我想有足够的资本摆脱秦家，然后咱们一家三口，就能名正言顺地团聚了。你难道不想吗？”
徐月娥循循善诱着。
罗庆云的心一再摇摆，终于没能抵抗这做了多年的美梦，浑浑噩噩就答应了她。
——
疗养院内。
林锦汐趁着周末，抽空过来看望苏胜阳。
很意外，她在病房遇到了云朗。
云朗被她安排，现在已经在一所高级中学读书，也是趁着周末过来照顾苏胜阳的。
一看到林锦汐，他满脸惊喜，“噌”一下子站了起来，“姐姐，你也来了！”
“对呀，我来看看病人。”
林锦汐微笑着，上下打量面前的少年。
几个月不见，他似乎又长高了些。
在学校受到知识的滋养，他整个人多了些书卷气，皮肤也白了不少。
看起来干净又挺拔，像一株小白杨。
“不错，变帅了。”林锦汐温柔夸奖着。
云朗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发，红着脸向她说起学校内的趣事，又汇报苏胜阳的情况，“病人好转了不少，再过些日子应该就能醒来了！”
“多亏你费心啦。”
林锦汐点点头，正要亲自给苏胜阳检查一番，一道气急败坏的身影忽然冲了进来。
他抓住林锦汐的手腕，张口就是质问，“你说！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第176章
“你谁啊？！放开我姐姐！”
林锦汐还没反应过来，云朗已经一把将她扯到身后，扬着脖子和来人对峙。
她愣了一下，这才看清，居然是罗庆云。
这倒不意外。
罗庆云和徐月娥一定见过面了，来找她是必然的。
“罗副院长，你……”
林锦汐正要站出来和罗庆云说话，他阴寒的目光盯着她，猛地伸手过来抓人。
“你再敢对我姐姐动粗？！”
云朗也认出了他，可是半点不客气，精准地攥住了他的手腕，两人瞬间扭打在一起。
中间，林锦汐几次上前，试图阻止。
可男人们挥舞着拳头，她连近身的机会都没有。
最后，她还是叫来保安，才制止了这场闹剧。
“你没事吧？”林锦汐看向气喘吁吁的云朗，盯着他眼角的血痕，又疼又气地质问。
“没事！你要问也该问他！”大男孩不服气，倔强的眼神斜向鼻青脸肿的罗庆云。
意思是：我打赢了。
林锦汐有些忍俊不禁。
她推着云朗往外走，让他先去处理伤口。
“好了，只剩我们两个人了。罗副院长，有什么事尽管说。”林锦汐口气平静，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澄净无波，好像早已胸有成竹。
面对这样的她，罗庆云的气场不由自主弱下来，“你到底对月娥说了什么？”
“我不是早就讲过吗？我想替你验证一下，她真正在乎的是你，还是她秦夫人的地位。”
“她、她说了，她在意的是我！”罗庆云声音很大，口气却虚。
林锦汐敏锐捕捉到他的情绪，勾起唇角，轻轻哼笑，“真的吗？那她有没有要求你，帮御林夺标？”
“她那是为了、为了给自己和秦霄创造资本，好脱离秦家！”罗庆云替徐月娥狡辩着。
林锦汐浅浅摇头，眼底浮现出怜悯的情绪，“罗副院长，你也是商场浮沉多年的人，这些话你真的信，还是自欺欺人？”
罗庆云抿着唇，攥紧了拳头，无法应答。
林锦汐叹口气，继续攻心，“你自己也明白，徐月娥的选择到底是什么，不是吗？”
“你……”
罗庆云心越跳越快，他对上林锦汐看透一切般的眸子，终于一败涂地。
他慌张吞咽了好几下，终于没再开口，转过头仓皇离开。
他走后，云朗处理好伤口，很快就回来了。
看着空荡的病房，云朗犹豫片刻，还是问道，“罗院长和你……”
他心思敏感，当然看出两人的敌对，看着林锦汐满眼担心。
“我没事，你放心好了。”
林锦汐拍拍他肩膀，眼底的笃定和从容，让他悄悄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