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苏勒时常会和书院里?的?世家子弟起冲突。
因为要他这肆意惯了的?草原人安安分分地坐于位置上念书,简直是如坐针毡。
而那些世家子弟时不时便以这事嘲讽拉苏勒目不识丁。,尽在晋江文学城
拉苏勒自?然也?不是傻子,听不出这些人的?话中意,抽出腰间佩戴的?长鞭就把为首的?两名?世家嫡子给抽了一通。
所幸下手还算有分寸,没把人给抽死。
偏偏他是草原巴特?部落的?大皇子,这些世家大族又不能奈他何。
正值科举考试时期,还有过了春便要殿试,这些事务堆积在?一起,一时间翰林院和六部都忙得焦头烂额。
时南絮虽然不需要做什么,但还是得整理考生名?录。
正清点着名?录,时南絮一眼便看到了乡试名?录里?的?第一名?——沈亭松。
剧情纲要里?的?新?科状元郎,后来一路被?摄政王擢升为大理寺卿,算是支持摄政王正统皇室血脉登基的?势力,也?因此和小皇帝发展出了点虐恋的?意思。
至于她,自?然是小皇帝一党的?了,毕竟在?剧情里?她可是野心勃勃,想要扶植小皇帝做垂帘听政的?时太后。
时南絮细细地在?心底数过,如今这样算来,小皇帝的?后宫都差不多在?京城里?聚齐了,待到这最后一位主角攻过来,她的?剧情任务也?就走完了。
接下来便只需静待小皇帝陆君辞因为自?己的?白月光陆重雪病娇黑化,然后烧了宫殿。
至于后面的?剧情感情纠葛,和她却?是没多少关系了。
譬如什么夺权成功后,小皇帝陆君辞关摄政王陆重雪小黑屋之类的?虐恋调教?黑暗剧情,还有那一众主角攻和成为小暴君的?陆君辞共沉沦的?离谱结局。
至于这个王朝最后的?结果会是什么,便无需去想,都能够猜到。
左不过是被?北边的?草原巴特?部落或是南边的?叛军攻陷,覆灭于历史?烟尘中,或是分裂成若干个小国,待到数十年战火纷飞后再次统一。
然而这些后来发展,都和时南絮无关了。
时南絮的?指尖点了点沈亭松三个字,很快就抛到了脑后。
说是皇帝之师,其实时南絮教?导少帝陆君辞的?时间也?并不长,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她在?前殿听陆重雪同?她讲如今朝中形势,而小皇帝则在?偏殿里?念书。
不时能传来他清脆悦耳的?念书声音。
以至于时南絮未曾发觉小皇帝日渐沉郁的?眸光。
入了冬,时南絮收到翰林院的?同?僚相约,一大早便准备一同?去青山寺烧香祈福,正撞上了来寻她的?赵羽书。
马蹄踩在?雪粒子上发出了细微的?声响。,尽在晋江文学城
意气风发的?少年郎,穿上了银白的?盔甲,手持红缨枪,勒马停于时南絮身畔,可却?无昔日银鞍照白马的?风流之态。
穿着厚棉袍的?她手里?还揣着个暖炉,抬眸看去。
赵羽书翻身下马,立于时南絮面前,却?一言不发,眉眼低垂时看着有些落寞。
时南絮不知?道他为什么露出这样的?神情,轻声问道:“赵兄这是怎得了?”
说着,时南絮还不忘笑?着损他一句,“看着这么可怜。”
难得总是来折磨她的?小魔王赵羽书没出生反驳,只是低声道:“本将要去西北边境了。”
闻言,时南絮愣了愣。
“西北边境的?月氏部叛乱,我要随阿爹前去平叛。”
“此去不知?需多少年月,你.........”
晶莹剔透的?细雪落在?少年将军如墨的?青丝上,然后缓缓化开,些许化不开的?便像松针上积蓄的?雪。
赵羽书本以为时南絮或许会说些挽留的?话,毕竟这些日子两人一同?玩闹,关系也?算是熟稔。
当?然,赵羽书心底更想说的?是他已知?晓她女子之身,待到凯旋之时,便向少帝求娶她,旁的?他一概不管。
而那句此去不知?需多少年月的?后半句,便是想要问时南絮是否愿意嫁与他。
然而,赵羽书只听到眼前人轻叹一句,轻得要被?朔北的?风吹散。
“这样啊。”
他垂眼紧紧地盯着眼前的?少女。
初冬的?雪不厚,细细的?一层覆于时南絮的?眼睫上,显得她如画的?眉眼有些清冷淡漠。
那双清凌凌的?眸子剔透,却?像是看穿了赵羽书心中所想一般。
时南絮抬眼望着赵羽书,抿出一个清浅但却?异常疏离的?笑?,开口说出的?言语温柔至极,也?残忍至极。
“此去西北边境路途遥远,还望赵兄千万保重。待到班师回?朝时,定有不少仰慕将军少年将才之姿的?名?门?闺秀。”
“平远将军府世代骁勇忠君,想必赵将军也?是一样。”
“下官也?已有心仪之人,想着过春定下婚事,只可惜这酒,将军怕是喝不上了。”
华宫禁乐18
说完这番话后,
时南絮就拱手行了个辞别?礼,在车夫的搀扶下准备上马车。
还未来得及完全上去,就被?赵羽书陡然伸出来的手拽住了胳膊,
直接被?拉得跌进了他怀中。
时南絮一头撞在了赵羽书身上穿着的银白色盔甲上,
顿时撞得七荤八素,
靠着腰间勒着的手臂才勉强站稳。
待到缓过神?来,时南絮扶着额头抬眸去看赵羽书,刚想开口问他这是?做什么。
却对上了一双眼眶泛红的星眸。
以往那双寒星般的眼睛都是?明亮耀眼的,
何曾有?过如此?黯淡无光的时候。
赵羽书紧紧地抓着怀里人?的手臂,不肯放开,
是?一个势必要?问出答案来的架势,
“你此?言何意?”
“你知不知道.......”
眼看我心悦于你这句话就要?脱口而出,时南絮敛眉垂眸,
不再和赵羽书对视,柔声打断了眼前拉着自己不放的赵小将军,“下官知晓。”
正是?因为知晓,才说出这番话。
要?真?让赵羽书在这宅邸人?来人?往的门前说出来,
那只?怕是?要?坐实了龙阳之好的传闻了,
或者她的女子身份也会?被?揭露。
这寒风一吹,
本就吹得人?额头疼,
再加上这个不按照剧情常规来走的少年将军,
让时南絮更觉得头疼了。
方?才那番话,
一是?为了将他未曾挑破窗户纸还在萌芽状态的心思给灭了,
二?是?为了提醒他平远将军府赵家世代忠良,他需得常伴于皇帝身边。
这样?勉强也能够算是?把少年将军的这条支线给走完。
时南絮已经隐约有?感觉,
系统对她任务评定的要?求越来越松了。
甚至连稳定了任务世界规则和秩序,而剧情主线稀巴烂这种情况都能够判定为任务成功。
现在时南絮总算是?明白赵羽书为什么跟个混世小魔王一样?每日来折腾自己了,
大概是?那种稚嫩少年表达心意的方?式,想要?欺负对方?,然后看到对方?因为自己生气跳脚的可爱模样?,但当对方?要?是?真?的生气了,又会?小心翼翼地凑过来讨好对方?。
天真?幼稚而有?些恶劣的少年心思罢了。
时南絮伸出了另一只?柔若无骨的手轻轻地搭在了赵羽书拽着自己的手背上,然后将他紧扣着的五指一根一根极其?缓慢坚定地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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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目俊朗,总是?挂着意气风发的笑容的少年将军,此?时却红着眼眶,紧紧地注视着眼前一袭青衣,披着银白大氅的少女。
整个人?看起来格外的脆弱,仿佛再来一击,就能够让他彻底坠入深渊。
终于将最后一根手指给掰开了,时南絮有?些无奈地轻叹了口气,转身上了马车,留下了一句被?朔北寒风吹散的话。
“下官那番话是?何意思,相信赵小将军肯定是?能明白的。”
“我已有?心仪之人?。”
话音落下后,生得纤细清冷的少女头也没回?地进了马车的车厢里,落下了帘子,隔绝了赵羽书看过来的目光。
留下立于寒风细雪中的少年将军,还有?他身畔的白马。
平远将军府的嫡子心气高傲,被?人?这般婉言拒绝了心意,自是?不会?强求。
赵羽书在原地站了许久,簌簌的初雪将他的青丝和浓密的眉毛都染白了,就连垂落在身体两侧的手都未曾有?半点动?作,仿佛要?在原地化为石像一般。
他抬眸,看着马车的帘子被?寒风掀起,露出车内坐着的人?莹白如玉的侧脸,水玉般的脸蛋陷在柔软的雪色绒毛中。
她一眼都没有?回?过头来看他。
过了不知道多久,直至那辆藏青色的马车都已经消失在了长街的尽头。
马蹄声清脆,越拉越远直到听不见。
赵羽书像是?才找回?直觉般拿起马鞍上放着的红缨枪,翻身上马。
冷冽如刀子般的寒风吹过他的耳畔,发出呼呼的声响,吹乱了赵羽书的鬓发,也让那颗心脏愈发冷下来。
意气风发的平远将军府嫡子,自出生以来顺风顺水,从来想要?什么都是?第二?日便有?了,习武也是?远远快于旁人?,一路晋升为京城的禁军统领。
唯独此?次心意动?,不可求。
赵羽书将手中的缰绳握得极紧,就连指节都泛起了白色,眉眼间落的雪,衬得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硬是?多了几?分不近人?情的意味。
他自是?不信时南絮有?什么心仪之人?的。
那样?清清冷冷的无心之人?,从何而来的意中人??
便是?有?又如何,待得他立下战功班师回?朝,就是?将那人?杀了又何妨。
日久生情,赵羽书不信届时求得她做了自己的正妻,长夜漫漫,日夜悉心照料浇灌,她对他生不出半分情谊。,尽在晋江文学城
若是?做得过分了些,会?惹得她噙着泪,娇娇怯怯地搂着他的脖子告饶,再柔声唤他一声夫端坐于马车中的时南絮待到再也感受不到赵羽书的目光,这才松懈下来,心气一松,抱着暖炉的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方?才强撑着在赵羽书那几?乎都想要?把她整个人?吃了的目光注视中,说出那样?一番话,着实是?耗了时南絮不小的勇气。
她垂下眼,看着紫铜暖炉上的云纹出神?。
脑中不住地回?想起方?才平日里如阳光般肆意明媚的少年因为自己的话而变得脆弱到不堪一击的神?情。
时南絮很少与人?说这般重的话。
可时南絮莫名有?种直觉,她若是?不说重些,赵羽书肯定不会?这么简单地就放弃的。
这些日子和赵羽书相处,时南絮也隐约发现了身为平远将军府嫡子的赵羽书的少年傲气。
如果是?像少年将军这般骄傲的人?,定然是?不会?再多看拒绝过自己的人?一眼。
这赵羽书总不至于打完仗回?来后还要?找她算账不成吧?
想起上马车时,少年那缠着血丝的黑眸和锐利的眸光,时南絮不由得微微瑟缩了一下,抱紧了手里的暖炉。
但时南絮很快就把这件事抛于脑后了。
说不定等赵羽书回?来,她都已经被?少帝陆君辞给烧死了。
而且看赵羽书也不是?那般记仇的性子。
青山寺路上的雪已经积得很厚了,马蹄和车轮在上面留下了一道道交错纵横的痕迹。
只?是?马车停在了半山腰间,山路险阻,马和车已是?上不去了。
上香祈福完,时南絮由小厮搀扶着一步一个脚印往山下走。
眼看天色已经有?些晚了,时南絮便婉拒了寺庙主持留下来用斋饭的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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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来天欲雪,看那暗沉的天色,若是?不尽快下山,只?怕是?雪都要?将下山的路淹没了。
因着下山步履匆匆,时南絮未曾注意到擦身而过的蓝衣青年,面目清秀俊雅,眼尾生了颗泪痣,便显得身上的书生墨香气没有?那么重了。
所穿的衣着虽然不显得简陋寒酸,但手肘处的布料已浆洗得有?些略微发白,可见家中许是?有?些贫寒。
穿着藏蓝色棉袍的青年看着迎面走过来的身影,先?是?一愣,而后迅速收回?目光低下了头,不敢再看。
那通身温和矜贵的气息,一看便知出身不凡。
因着寺庙中清静,而且进京赶考的文人?无需银钱便能借住,所以不少家境贫寒的书生都会?选择来青山不过一息之间,纤瘦的青衣身影就已经擦肩而过。
沈亭松心底微微松了口气,抬起沉重的腿就准备继续上山,鞋袜已被?雪水浸湿了,冷得厉害,他需得快些回?到寺庙中才是?。
只?是?步履却忽然停住了,沈亭松的目光落在了雪堆中一枚缀着五彩羽毛流苏的玉佩上。
沈亭松吐出一口白雾,俯身拾起那枚玉佩,拂去上面沾染的薄薄一层的细雪,露出了雕琢出来的白鹤样?式。
玉佩入手触感温润,还有?些暖意,似是?还带着主人?身上的体温,还带了点浅淡的冷香。
大概是?刚才那位贵人?落下的,沈亭松忙回?过头来,想要?呼唤那位贵人?,却发现那两人?的身影早就不见了,再追上估计也来不及了。
沈亭松站在原地等了一会?,仍是?没见人?回?来找这玉佩,四肢已是?快冻得僵住了,他将手心里的玉佩收拢进袖中。
看那位大人?气度不凡,日后若是?能留在京城,总有?机会?和缘分能寻到人?,然后将这玉佩归还给他的。
君子不取不义之财,这玉佩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纵然家境贫寒,也不可贪了此?物。
沈亭松好生安放好玉佩,才继续往山上的青山寺走,留下的雪印又很快被?新雪掩埋干净。
雪夜静谧的很,长街上只?能听到马车的车轱辘将雪粒子碾碎的细微声响。
时南絮被?这马车颠得有?些昏昏欲睡。
她迷迷糊糊地由着碧月把自己搀扶下来,然后所有?的睡意在看到蹲在宅邸门前纤瘦的少年身影时消散了干净。
“陛下?!”
“这冰天雪地里的,你怎得不敲开府门进去?”
许是?听到了马车停下来的动?静和来人?的惊呼,雪白的脸蛋烧得通红的小皇帝抬起脑袋看去,湿润黝黑的眼眸茫然地望着时南絮。
也不知少帝在这雪夜里蹲了多久,只?穿了件雪白的中衣,草草地披着玄色毛毡披风。
没在这寒冬夜里被?冻坏也真?是?好运气。
少年的眼眶在看到来人?的时候就红了,水汽迅速继续成泪珠,在墨玉珠子般的眼眸中蓄了半晌,像是?再也忍不住般落了下来。
尚还青涩的少帝陆君辞噙着泪,宛如一只?被?遗弃了的幼犬般呜咽着,细声细气地唤时南絮,“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