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赶来的医生给她做了一系列检查,
问了几个问题后交代了裴宴洲几句便离开了。
裴宴洲红着眼眶,双手紧紧攥着她的手,
“皎皎,
怎么样,
有没有感觉好一点,要不要叫医生来?”
沈忆柳张张嘴,
半晌没蹦出一个字,
嗓子眼疼得要命,
干裂的唇瓣被崩裂冒出点点血珠增添了一丝人气。
她动了动手指,费力抬起指指床头柜上的水杯,口型道:我想喝。
裴宴洲急忙松开手,端来水杯,为了方便她喝水又插了根吸管,“小心,
慢点喝,别呛着。”
沈忆柳点点头,
当温热的开水接触到干燥的口腔一切都变了,她有些急切,加快了几分,一不留神呛到了。
“慢点,”裴宴洲请拍她的背脊,顺着脊柱一下一下。
她缓了过来,再次叼着习惯喝了两口,惨白的唇瓣微张,喑哑出声,“我……睡了……几天?”
“三天,”裴宴洲咽咽口水,苦涩感从口腔蔓延至喉骨。
沈忆柳不由得脱口而出,“三夜?”
裴宴洲:“……”
你有见过刚从死神堆里扒拉回来的人一说话就跟你说笑?
他无奈接道,“两夜。”
沈忆柳低低哦了一声,突然一个心急一把抓住裴宴洲的手臂,“我爷爷……”
“他不知道,”裴宴洲道,“我没告诉他,只是说这几日你比较繁忙可能挤不出时间过去。”
心头的事解决了大半,沈忆柳这才有空抬眼看他,几日不见,圆润的脸颊瘦削了几分,棱角分明的下颌角被长出来的胡须所遮盖。
他有些沧桑潦草,眼底是浓黑的乌青,瞳孔尽是红血丝的疲惫不堪,身上的衣服沾染了血渍,鲜红的血迹早已干涸。
心尖一抽,沈忆柳抿着唇抚上暗黄的脸颊,“瘦了,也老了,还有点不好看了。”
裴宴洲心梗,为什么他家媳妇儿和别人家的关注点不一样?
从昏睡中醒来的第一件事不应该和老公温存片刻,诉说柔情与衷肠,怎么到了他这里尽是嫌弃。
“不好看也晚了,”裴宴洲语气淡淡,“被你盖了戳,这辈子就是你的人,再嫌弃都没有用。”
“我……结婚了?”
裴宴洲心塞,叫来了医生,“医生,给她开个CT
好好照照脑子,我怕有后遗症。”
“别我在开玩笑,”沈忆柳举双手投降,“医生我肯定我很正常,只是脑袋反应有些迟钝。”
医生觑了眼一脸正色,又忍住一言不发的裴宴洲玩笑道,“你们两位还真有意思,一位刚醒不问其他只开玩笑,另一位么,直接放话急诊科你们只要给我救活她,出了事我负责!”
听听多么令人感动的一句话,前提是不加后半句。
医生笑,“你是不知道当时可把在场所有人给震撼到了,尤其是一些涉世未深的小姑娘直接芳心暗许。”
“没有的事,皎皎,医生在开玩笑呢。”裴宴洲解释。
“啊对,我在开玩笑,”医生反应过来,急忙补充。
瞧他脑子差点忘了,两人一看就是情侣,自己在多嘴什么,好在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
“你们好好休息,有事在叫我,”医生退了出去。
“皎皎。”
沈忆柳抬手,“我想休息一下,至于你……”目光一扫,“现在立刻赶紧回去洗个澡好好睡一觉。”
“我要在这儿陪你,”裴宴洲固执。
“行,”沈忆柳一笑,“那我现在立刻出院。”
“不行,你还要在医院待上几天,继续观察怎么能出院,”裴宴洲严肃。
沈忆柳胡搅蛮缠,“那你听不听我的,你要是不听我立马出院,想必病人强烈要求出院,医生是不会不同意的,而你貌似没有阻止的权利。”
狡黠一笑,“小洲洲,你可要考虑好了。”
裴宴洲垂眸妥协,“我听你的,现在回去洗澡,但我要在这里休息,还要等你睡着后离开。”
“可以,”沈忆柳见目的达到,自然不多做纠缠。
慵懒的躺进被窝,翻了个身,又转了回来,“小洲洲,把手机给我,我要给爷爷打个电话。”
裴宴洲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她解释,“你的手机坏了,等出院后换个新的,暂时用我的吧。”
沈忆柳拿过手机拨了电话,响了两声后被接起,“喂,爷爷。”
“皎皎啊,”听到沈忆柳无碍的嗓音,沈言松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虽然裴宴洲嘴上不说,每日和自己联系,但他心里门清。
他了解孙女,如非遇到危险的事情,是绝对不会不跟自己联系的。
既然他们不想让自己知道,装作不知情又有何妨。
“爷爷,抱歉,我这两天实在是忙昏头了才没和你联系,”沈忆柳顺着裴宴洲编织的谎言继续下去,“等我忙完,过一阵子来看你。”
“好,自己也要注意身体,别累垮了,爷爷这里不用担心。”
两人寒暄两句后掐断电话,沈忆柳松口气,看来爷爷没有怀疑。
手机往床头柜上一放,钻进暖和的被窝,阖眸舒舒服服睡起觉来。
裴宴洲等了一会儿,见她呼吸放缓,神色安宁,捏了捏被角,悄然退出病房和赶来的元媛媛交代两声后以最快速时间回了家洗漱,刮去浓黑的胡须,露出精致的下颌角。
回去的时间没有半个小时,裴宴洲再次出现在病房外。
“她还没醒,”元媛媛轻柔,“要不你先进去,我还是在外面等着。”
裴宴洲点头,放轻动作,开门进去,揪着一块毛毯在陪客躺椅上凑活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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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姐,你可吓死我了。”
元媛媛揪着沈忆柳的被角,眼眶微红,透明的泪珠摇摇晃晃,全然没了往日元气少女的模样。
“我这不是没事嘛,”沈忆柳宽慰,摸摸她的后脑勺,顺了顺毛,“我过两日便能出院了,届时约起来!”
“哪有过两日,”元媛媛不赞同,“得多住些时日,你可不知道当时的情形,可把我们吓坏了,尤其是……”
余光下意识瞥向身后的裴宴洲,只见他乌亮的眸子直勾勾盯着沈忆柳,咯噔一声,平缓的心跳骤然剧烈。
“什么时候醒的?”裴宴洲爬起来,将陪客躺椅还原,柔软的毛毯盖在沈忆柳身上,“天气冷,注意保暖。”
沈忆柳往被子里缩了缩,“才醒不久,和小圆子聊了会儿天,这不你就醒了,是我们说话太大声了?”
“没,正好醒了,”裴宴洲散去一身疲倦,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剥了根香蕉递给她。
沈忆柳接过又递给了元媛媛。
元媛媛大惊,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不怎么吃香蕉的。”
她也突然意识到两人都醒了,自己就是个明亮的大灯泡,找了番说辞,“学姐,时间不早了,我店里还有些事,先走一步,明天来看你。”
“路上注意安全。”
“会的。”元媛媛带上门。
睡了一觉力气恢复不少,沈忆柳开始八卦,“小洲洲,那日到底怎么回事?”
她一脸好奇。
只知道自己被强迫性灌了药,脑袋迷迷糊糊,空荡的胃底开始抽痛,所有的器官都扭曲在一起,搅得她不得不蜷缩起来以减轻疼痛。
半梦半醒间头顶的灯光格外的刺眼,有那么一瞬间她怀疑自己脱离了躯壳前往一个未知名的国度。
裴宴洲再也忍不住一把抱住沈忆柳,隐忍了半天的泪水在这一刻决堤,“是我不好,来晚了,让你受了那么多苦。”
天知道他打开门瞧见沈忆柳昏迷不醒的那一幕,男人举着美工刀正欲在她脸上做些什么,骨瘦如柴的手微微用力,锋利的刀尖刺破娇嫩的肌肤,艳丽的鲜血涌出顺着眼角滴落。
裴宴洲几斤崩溃,趁男人不注意夺过他手里的美工刀一把将其放倒,双手颤抖着不敢触碰脆弱的她。
一朵纯白无暇的百合染上了血腥经历过恶劣的天气,摇摇欲坠破败不堪,仿佛一经触碰便会散架消失不见。
好在跟上来的医护人员给她做了简单的评估,一声危机的诊断下,裴宴洲找回了自我,打横抱起沈忆柳与死亡争分夺秒。
急救灯响起,油门一踩到底,他全神贯注观察来往车辆争取以最短的时间将她送到附近的医院,幸好来往的车辆不多,他无需躲避。
当她进入急救室的一刻裴宴洲再也支撑不住瘫软在地,脑袋埋进双膝之间,双手抱圈,须臾间孤寂笼罩着他,周围一片寂静,耳畔只有机器运转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出来了一名医生,“谁是病人家属,过来签下字。”
裴宴洲抬头,目光眦裂,“我是,我来签。”
“你和病人什么关系?”
“男女朋友。”
医生迟疑,“男女朋友……”
“我知道,”裴宴洲坚定,一把掏出证件,“用它抵押,你们只管救活她,出了事我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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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裴宴洲:签字的那一刻,我就是自己的光!(bgm走起!!!)
沈忆柳:……你……是我的神?
元媛媛:路过的狗突然被踢了一脚。
沦陷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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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
沈忆柳推了把裴宴洲示意放开,
可他却不管不顾抱紧了几分。
无可奈何一笑,喊了声,“请进。”
杨妤推门而入,
笑意一顿收敛,蹙眉,一巴掌拍向裴宴洲的后背,
“赶紧起开,像什么话!”低沉的语气中充斥着责备的意味。
咧嘴,一脸满意,温柔的目光如春风般温暖,
“是沈小姐吧,
我是小宴的妈妈,这是我炖的鸡汤,
味道还不错,
我给你盛一碗?”
“谢谢,
阿姨,”沈忆柳羞稔。
救命,
尴尬的想要抠脚。
杨妤打开保温盒,
鲜美的气味飘然而至,
弥漫在整个病房,她盛了一碗,在裴宴洲灼热的目光下盖上盖子,“慢点喝。”
沈忆柳怪不好意思的,双手接过,浅尝一口。
没有过多的佐料,
只有鸡汤原本的气味,加之以葱姜蒜去腥,
小火慢炖,使鸡原本的味道发挥的恰到好处,没有喧宾夺主的意味。
“好喝,”眉眼一弯,杏眸璀璨。
“好喝就多喝点,不够还有,千万别和阿姨客气,”杨妤慈爱地看着她,温情的眸底隐藏了淡淡的心疼。
“妈,那我呢?”裴宴洲不甘心被忽视得彻底,特地找存在感。
杨妤乜斜,“你不会自己做?”
裴宴洲笑意盈盈盯着沈忆柳,淡淡,“沈皎皎,你看什么叫有了儿媳妇忘了儿子,我这原本不多的家庭地位,可又要下降一个了。”
沈忆柳一噎,“咳咳咳,咳咳,”小脸涨得通红。
杨妤气得踹了一脚裴宴洲,瞪着他,“不会说话就少说点。”
她坐在床沿,轻抚沈忆柳的脊背,试探性叫了声,“皎皎?”
见沈忆柳没有抗拒也没反驳,笑意深了几分,“皎皎,别和小宴一般见识,虽然他说的没错,但是一切都要经过你的同意,咱们不急,不要轻易让臭男人得逞。”
“我和你说不要被他吃得死死的,适当的亮亮爪子,让他知道我们的厉害,”杨妤全然不顾裴宴洲在场,全当病房里没他这个人,光明正大和沈忆柳聊起来。
“你就是性子软,脾气太好了,让他得寸进尺,”杨妤边说边嫌弃地睨了眼裴宴洲,“瞧瞧他那小模样,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这样不好。”
裴宴洲白了眼,“妈,我还在呢。”
“嗯?你还在啊,我以为你走了,”嫌弃的意味都快蔓延到走廊,挥挥手,“走吧,这里不需要你,有我在就够了。”
“阿姨,没有的事,小洲洲没有欺负我,”沈忆柳不忍,为他辩解,“他很照顾我的,什么事都不让我干,这次出事一直是他陪着我没有离。”
“难道不是他应该做的?”
“等等,小洲洲?”杨妤反应过来,欣喜地打量裴宴洲,“哎呦,这个名字好啊,我喜欢。”
话夹子一打开一发不可收拾。
杨妤兴高采烈拍拍沈忆柳的双手,坐进去几分,让她靠在自己的肩窝,“皎皎,我和你说说小宴小时候的事情,保证你心情舒畅,恢复地快一点。”
“妈,”裴宴洲幽怨,“老头子还在家等你呢。”
“管他做什么!”杨妤不满,一个两个都不让她好过,还是软软的女儿可爱,当然儿媳妇更不错,“他在家有吃有喝,难道让我回去伺候他?”
“我没,”知晓杨妤误解了意思,裴宴洲解释,“我是说你出来这么长时间,老头子会想你的。”
杨妤切声,脸拉得老长,“裴宴洲,你再多说一个字,我让你老子来把你带走。”
裴宴洲识相闭了嘴,目光愈发幽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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