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顾辞脾气极好，或者说，他根本不屑于与沈烬计较，每次都只是一笑置之，并不放在心上。

    此刻，顾辞的目光在我和沈烬之间转了一瞬，看到书案上的狼藉和沈烬明显不善的脸色，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却并未多问。

    果然，沈烬一见到顾辞，脸色立刻又黑沉了几分，语气僵硬，带着浓浓的敌意。

    “你又来干什么？”

    若是从前，我或许会顾及沈烬的情绪，安抚几句，或者让顾辞稍后再来。

    但现在，我不会再惯着他这无理取闹的臭毛病。

    “是我请顾卿来商议要事的。”

    我冷声开口，语气不容置喙。

    “沈烬，这里没有你的事。”

    “你退下吧。”

    我甚至补充了一句。

    “接下来的谈话，你也没有资格旁听。”

    沈烬猛地转头看向我，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底翻涌着震惊和受伤。

    他咬紧牙关，一字一顿地问。

    “你这是……不相信我？”

    “难道我应该相信你吗？”

    我毫不避讳地迎上他的目光，语气平静却带着锋芒。

    “事实已经证明，你最忠心的人，不是我。”

    “既然如此，我为何要相信一个随时可能为了别人而背叛我的人？”

    沈烬一直强撑着的冷硬表情，终于有了一丝裂痕。

    他大概从未想过，我会如此直白地戳穿他的心思，并且，毫不在意。

    曾经，他最厌烦的，就是我无时无刻的“掌控欲”，厌烦我总要他待在身边，厌烦我的目光总是追随着他。

    如今，我终于不再将目光停留在他身上，不再需要他寸步不离的“守护”。

    他却像是被触碰到了逆鳞一般，想要发疯。

    真是……可笑又可悲。

    沈烬死死地瞪着我，又看了一眼旁边气定神闲的顾辞，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最终，还是猛地一甩袖，转身摔门而去！

    “砰！”的一声巨响，震得门框都仿佛颤了颤。

    顾辞看着那扇被用力关上的门，以及门外迅速远去的脚步声，唇边勾起一抹无奈的笑意。

    “看来，殿下与沈侍卫，是闹了些不愉快？”

    我揉了揉有些发胀的额角，淡淡道。

    “没什么，不过是他不想待在我身边，我便如他所愿，放他离开罢了。”

    “只是没想到，”我自嘲地笑了笑，“他反而不愿意了。”

    顾辞笑容温和，眼底却闪过一丝深意。

    “有时候，习惯了拥有的东西，一旦失去，才会懂得珍惜。”

    “只是，世上少有后悔药。”

    顾辞是难得的治世之才，五岁能诗，七岁便能对律法条文提出独到见解。

    与他交谈，总能让我受益匪浅，思路也开阔许多。

    若非当年被那个所谓的“系统”胁迫，将所有精力都耗费在沈烬身上，我与顾辞之间，或许能成为真正的知己。

    我们一直谈到天色渐暗，烛火初上。

    正当顾辞准备告辞时，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小太监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色煞白。

    “殿下！不好了！沈……沈侍卫他……”

    小太监喘着粗气，话都说不利索。

    “沈侍卫他遇刺了！就在回自己住处的路上，腹部中了一剑，现在……现在血流不止，太医说……说恐怕……”

    我闻言，与顾辞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无语。

    先不说自上次林清雪遇刺之事后，宫中守卫早已加强了数倍，哪里会这么容易让刺客潜入，并且精准地“偶遇”了刚从我这里负气离开的沈烬。

    再者，以沈烬的身手，就算真的遇到刺客，又岂会轻易被人刺中要害？

    这戏码，未免也太拙劣了些。

    顾辞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随即恢复了恭谨的神色，轻声问道。

    “殿下，您……要去看看吗？”

    我端起桌上早已凉透的茶水，轻轻啜饮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