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紧张得不行,亲自为他上药包扎,忙前忙后。
他却始终冷着脸,一言不发。
等我包扎好,想叮嘱他几句注意休息,他却直接起身,丢下一句“谢殿下,属下告退”,便径直离开了,留下我一个人对着满桌的伤药发愣。
那时,我总是在想,要怎么做,才能让他对我,哪怕只有一点点的不同?
可无论我做什么,似乎都无法融化他心里的坚冰。
反而,越是靠近,越是碰得头破血流。
思绪拉回现实。
我看着眼前这张因愤怒而显得有些扭曲的俊脸,心中一片漠然。
是啊,我从前很在乎。
在乎到失去自我,卑微到尘埃里。
就因为帮他整理一下凌乱的衣领,他便如避蛇蝎,厉声斥责,让我离他远一点。
现在,我终于如他所愿,离他远远的了。
他却又回过头来,用这样愤怒又不甘的语气质问我。
何其可笑。
沈烬步步紧逼,几乎将我困在书案与他之间,那双漆黑的眼眸死死盯着我,执拗地等着我的回答。
我微微蹙起眉,往后仰了仰,拉开一丝距离。
“沈烬。”
我的声音冷了下来。
“我是君,你是臣。”
“你如今的言行,未免太过僭越。”
“僭越?”
他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殿下若是不高兴,大可以再打我三十板子,或者一百板子。”
“反正,我这条命,都是殿下给的,不是吗?”
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
我过去那些年毫无底线的纵容和退让,终究是喂大了他的胆子,给了他如今这般放肆的底气。
他笃定我拿他没办法。
笃定无论他如何忤逆,如何伤害我,最终我还是会像从前一样,离不开他。
他瞪着我,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挑衅。
反正皮肉之苦,他向来不在乎。
我冷下脸,正欲开口命人将他拖出去。
“殿下,您在忙吗?”
一个温和清朗的声音,适时地在门外响起。
是顾辞。
我推开身前的沈烬,理了理衣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还没,顾卿请进。”
顾辞推门而入。
他今日穿了一件藏青色的暗纹外袍,领口和袖口是雪白的丝绸滚边,衬得他愈发温文尔雅,气质卓然。
他先是规规矩矩地向我行礼,动作一丝不苟,仪态挑不出半分错处。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这是我对顾辞的第一印象。
当年我看中沈烬,是因为他骨子里那股不驯的狼性和狠戾。
而顾辞打动我的,则是他内敛的智慧和远超同龄人的沉稳与理智。
沈烬是我为自己选择的第一柄“刃”,顾辞则是我为自己挑选的第一位“谋臣”。
说来也奇怪,我对沈烬付出得最多,百般呵护,他却对我冷若冰霜,甚至嗤之以鼻。
而顾辞,家世清贵,本不必屈居人下,却在我尚未展现夺嫡之志时便选择了我,这些年不争不抢,始终坚定地站在我身后,为我出谋划策,从未有过二心。
只是,沈烬极其不喜欢顾辞。
或者说,他不喜欢任何一个能得到我信任和倚重的人。
每次我和顾辞商议正事,他若是在场,必定会冷着一张脸杵在一旁,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时不时还要阴阳怪气地插上几句,言语间尽是刁难和不屑。
我猜,大约是因为他讨厌我,连带着,也看我不愿看到的人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