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雨还在下,密集如瀑,拍打着窗沿,也模糊了世界的轮廓。客厅内的灯光明亮却冰冷,投s在每个人的脸上时,都像照着一张面具。赵芷晴低着头,双手紧握交叠在膝上,彷佛只要再说出一句话,就会让她被拉进无法逃脱的深渊。
「你看到那个人影……能记得他的身形特徵吗?」梁俊熙站在她面前,语气不再咄咄b人,反而多了些刻意压抑的温和。
她抬起头,眼神仍带着惶恐。「很模糊……我只看到他穿着深se的衣服,很高……应该是个男人。我当时躲在门後,光线太暗,我只……我只看到他走到书桌前,拿起那个像金属书挡的东西,狠狠砸下去……」
梁俊熙不动声se地点了点头。「所以你知道李浩然是在你离开後不久被杀的,却选择了沉默,这是你的错,但不是谋杀。你应该早点说出这些,这会让很多事情更容易厘清。」
赵芷晴咬着嘴唇,不发一语,只是无声地点头。
众人的视线开始转移,投向沈家豪。他的身材高瘦,身着灰黑se针织衫,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符合赵芷晴口中那「模糊的影子」描述。他注意到了这些目光,但脸上没有半分波动。
「各位,我想提醒大家。」沈家豪开口,声音沉着而平稳,「我昨晚一直和林哲伟一起喝酒,直到凌晨一点。」
林哲伟略显尴尬地点头,却不再那麽笃定。「是……我们在会客厅喝威士忌……但,我也不知道他中间有没有离开过。」
这句话像一颗石子投入水中,掀起层层涟漪。梁俊熙走近两人,语气稍显锐利。
「你确定他始终在你视线之内?」
林哲伟吞了口唾沫,迟疑着说:「他……有离开过一下,大概十分钟左右。他说要上洗手间。」
「就在十二点半之後?」
「对……大约就是那个时候。」
「那就是案发时间段内的行动空白了。」梁俊熙低声说,语气不再遮掩。「林先生,你可知道那段时间,他从哪条路走向洗手间?」
「我……没注意……」
「会客厅在东翼,洗手间也在那头,可书房在西翼。这段距离很远,正常人不会走错。除非他根本就没去洗手间。」
沈家豪直视梁俊熙,面se依然冷静。「我知道你怀疑我。但我没杀人,我离开是为了接电话,是工作上的事情,有记录可以查。」
「可以查就请交出手机。」
沈家豪取出手机,指给他看通话纪录。确实有一通通话时间为十二点三十三分的来电,通话持续七分钟,来自一间海外律所。
「这是我合作律师的紧急电话,他在美国,我需要处理一份文件上的错误,这是你要的证据。」
梁俊熙盯着他的眼睛,又看了一眼纪录,点头,「这通话存在,但不代表你整段时间都在讲电话。走进书房,挥一下手,再回来继续通话——这完全做得到。」
「那你是说,我趁通话空档杀了人?」
「这只是一种可能x。你确实有时间空档,且你跟si者关系匪浅。你是律师,也是遗嘱的执行者,但他却找来一位新律师要修订遗嘱。你是否早就知道这事?」
沈家豪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缓缓道:「他告诉过我,他准备取消某些继承人的资格。我知道这件事,也同意他该那麽做。至於他後来另找律师,我并不知道,直到今天才知道他请了h正民。」
「你说你知道他想取消某些人——是哪些人?」
「这……我无法回答。他没明说。」
梁俊熙微微蹙眉,这番说辞仍有保留。而他心中也清楚,不管沈家豪有多麽冷静,现在尚不能武断推断。但他留意到了一件更重要的事。
他回头望向书房那面镜子。那唇印不仅是一段目击证词的开端,也是一种心理状态的显影。会在那种情况下补妆的人,一定不安、慌张、试图平复某种情绪。而那种情绪,极可能是与情感相关的压力。
他想起一件过去曾调查过的案子——受害人临si前的一通电话中,求救的对象是他ai的人,而非警方。那是一种直觉的选择,也透露了被害人在临终前,最相信的人是谁。
李浩然si前打给了赵芷晴。他信任她,也许当时仍相信他们之间的情感能化解危机。但赵芷晴却说,他当时「说话混乱」、「像在发神经」。她是否真的如此误解?或是刻意曲解?这其中仍有太多疑点。
傍晚七点半,法医团队传来第二份报告。si者右手指节关节破损,有激烈挣扎的迹象,指甲中发现了细微布纤与皮屑,已送检b对。这项证据,意味着李浩然在si前曾与凶手近身对抗过,且可能抓伤了对方。
「大家最好现在就自行检查指关节与手臂是否有抓痕。」梁俊熙语气忽然严峻,「如果有,就请主动报告,否则等b对结果出来,那将不只是嫌疑,而是确凿证据。」
房间瞬间安静下来。几个人默默低头看自己的手臂,赵芷晴无声地摇头,林哲伟自顾自翻起袖子,脸se并无异状。沈家豪也微微举起双手,展示自己的乾净无伤。
但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
坐在角落的方雪涵忽然身子一震,伸手压住自己手肘处的衣袖,那动作细微却被梁俊熙捕捉到。他快步走向她,「请把袖子拉起来。」
她愣了几秒,终於缓缓拉开左臂袖口。一道明显的抓痕横在前臂内侧,带着指甲g出的血痕与瘀青。
「我……」她咬牙,「那不是他抓的……那是我昨天跌倒的时候弄的……」
「哪里跌倒?什麽时候?有目击者吗?」
她无言以对。现场的空气像凝固了般。
「方小姐,请你现在告诉我,昨夜十二点三十分到一点,你在哪里?」
她抬起头,目光飘忽,声音几乎细若蚊鸣。
「……我在……楼下……我本来只是想找李浩然谈点事情……但当我走到书房门口……我听到什麽声音……」
「什麽声音?」
「是……玻璃碎裂的声音。」
梁俊熙眼神锐利,「你看到了吗?你进去过?」
她迟疑良久,终於说道:「我……没有。我害怕……我就跑了……」
「所以,你与李浩然的冲突,是在那之前?」
「我……真的没有伤害他……我只是想跟他谈谈我的gu份……他最近处处排挤我……」
梁俊熙点了点头,将笔记合上。
「这场游戏已经接近尾声,剩下的,是让事实自己说话。」
夜,仍未止歇。可那不断靠近的真相,正在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