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云城外百里,小坡村。
“这破地图,真耽误事!”萧寒冷的直搓手,倒春寒的风比冬天还冷。
“好饿啊!早知道就不把棉袍送人了!”
萧寒离开镇北城后,江家暗卫还在搜捕他。
他一咬牙,便将自己的棉袍换了几张饼,总比被江家的人抓去喂狼强。
如今他身着补丁灰布衫,活脱脱像一个要饭的。
这时,一股香味飘来,前面老槐树下,几个村民正蹲在火堆旁。
他们手中捧着黑乎乎的土疙瘩啃,萧寒凑近些,那土疙瘩烤的焦香四溢。
他喉结动了动,自打离开王府,一路上都在啃硬的像石头一样的饼。
“后生,饿了吧?”
沙哑的声音传来,萧寒抬头,见是个白胡子老者,脸色沾着灰,手里举着个烤的开裂的土疙瘩。
“吃吧,看你这样是逃难的吧,都不容易,这东西你能填饱肚子。”
“大爷这土豆哪来的!”萧寒冷着脸咬了一口,面乎乎的甜,比窝窝头顶饱。
他捏了捏土豆,比红薯耐存,掰开看,瓤儿紧实,这东西要是能推广,大旱年也饿不死人。
“土豆是啥?这就是山上长得野物。”老者蹲下身,往火堆中又填了一些柴火。
“应该是大前年,村里没粮食,上山找食物,发现了几株这土疙瘩,挖回来一烤,没毒能吃。”
萧寒猛地抬头:“野生的?能种吗?”
“咱没地啊!没法种。”老者摇了摇头,指向远处的山梁。
“好土地都被陈财主圈走了,说是镇北王府的亲戚要养马,屯粮。”
“咱这些穷骨头,只能给人家打打工,粮食不够吃只能上山找食。”
“陈财主?”萧寒冷笑一声:“镇北王府的亲戚?好啊!”
“啥子亲戚啊!”老者呸了一声:“听说就是王府管账的远房侄子,仗着在王府当差,前些年带着家丁来。”
“说是王爷要田地,拿两斗米就把地契骗走了。”
老者叹气道:“俺们村二十来户,就剩村东头半亩烂泥塘归自个儿!”
“去年老李家的地被占,现在全家住草棚子,冬天漏风跟筛子似的,他闺女小菊被陈狗剩强拉去当丫鬟,前儿个跑回来,腿都让家丁打断了!”
萧寒冷着脸把最后一口土豆塞进嘴里,原来粮荒并不是天灾,而是有人把百姓的地抢了,把救命的粮屯了。
“这他娘不是喝百姓血吗!”萧寒气的站了起来。
“大爷,陈财主住在哪。”
“你想要做什么?”老者惊得直摆手:“你可别犯傻,那陈狗剩养着五条大狼狗,见人就咬!”
“上回老王家媳妇去讨地契,被那狼狗撕掉半条腿!”
“放心,我只是要去租地!”萧寒冷笑:“种你们这土疙瘩!”
老者犹豫片刻,搓了搓手:“成,我领你去,就到门口,咱不进去”
二人走了一会,前方一座又青砖砌成的院子映入眼帘,一阵阵炖肉香气飘来。
“就是那!那大院里面。陈狗剩见天的吃着红烧肉。”老者拽了拽萧寒的破衫子,压低声音。
萧寒冷着脸继续向前走,老者攥着他袖子直抖:“千万别硬来”
“汪!汪!汪!”
五条大狼狗从门后窜出,绳子蹦的直挺挺。
门房探出头,见到是两个穿的破破烂烂的,立刻骂:“哪来的叫花子!赶紧滚!”
“找陈财主!租地!”萧寒一脸不屑的看着他。
门房上下打量一番,嗤笑:“租地?你带钱了?”
“钱在这儿!”萧寒冷着脸摸出腰间的布包,掏出五百两的银票,抖了抖,这是大姐给的零用钱,就剩这些了。
“叫陈财主出来!”
门房撇了撇嘴,扭着屁股转身进去了。
片刻后,门“吱呀”开了道缝。穿狐皮大氅的陈狗剩晃着金链子出来,手里捏着颗蜜枣,身后跟着五条吐着红舌头的狼狗:“哪来的野种?也配见爷?”
“陈财主,我要租地。”萧寒冷着脸扫过他油光水滑的脸
“租地?”陈狗剩把蜜枣塞进嘴里。
“爷的地,北坡到西沟,三千亩!你租?种麦?种豆?”
他凑近萧寒,嗅了嗅破衫子上的土味。
“就你这穷酸样,能交得起租子?”
“种土豆。”萧寒晃了晃手中的银票。
“土豆?就是贱民吃的那个土疙瘩?”陈狗剩笑出了声。
“那玩意儿喂猪都嫌面!你当爷的地是荒滩?”
他掰着手指头:“爷的地,一亩年租十两!百亩起租!”
“十两?”萧寒冷着脸冷笑。
“北境百姓一年才挣几两银子!”
“嫌贵?”陈狗剩扯了扯狐皮领子。
“镇北王府的佃户,一亩十五两!爷看你可怜,才要十两!”他突然眯起眼:“再说了你算哪根葱?有地契?有保人?还是说”
他上下打量萧寒,“你和王府有交情?”
“交情?”萧寒冷笑。
“我和镇北王”
“和镇北王啥?”陈狗剩打断他。
“上回二郡主来巡田,骑的马比爷的车还金贵!就你这破衫子?”他拍着大腿笑。
“莫不是哪个马夫的野种?也配提王府?”
萧寒冷着脸摸出腰间二姐送的刀,刀鞘上还沾着桂花酿味儿。
萧云晴送刀时说:“刀配酒,砍人痛快。”此刻刀把贴着他的腰,像二姐的巴掌在拍他后背:“别怕,砍就是了。”
陈狗剩见了刀,脸色一变,后退两步:“你你要想要干什么!劫财?”
“劫财?”萧寒冷哼,手掌拂过手中的刀。
“我要租地。你开个价。”
你个叫花子,也配租地?百亩,年租一千五百两!少一个子儿,门儿都没有!”陈狗剩眯眼盯着萧寒的破衫子,突然拍着大腿笑。
“这地是替王府管的,周管家说了,少了这些对不住王爷的面子!”
“一千五百两?”萧寒冷笑。
“刚才还一亩十两,现在变成了一亩十五两?”
“够买你这破院子十回了!”
“涨价能咋的!穷鬼!爱租不租!”陈狗剩拔高嗓门,冲门房使眼色。
“把这叫花子扔出去!”
门房上来推搡,五条大狼狗扑着铁链子狂吠。
萧寒冷着脸甩开手,转身时撞翻了门旁的石墩子。
“穷鬼!也不撒泡尿照照!云城附近的地,就爷这儿有!你不租,有的是财主抢着租!”陈狗剩指着他后背骂。
老者攥着萧寒的袖子往村头走,一路叹气。
“早说别去陈狗剩那狼心狗肺的,连王二婶的棺材本都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