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总之看到庄净身旁那张面露猥琐的脸，气血翻涌，立刻冲出去。
没等走两步，他双腿发软，眼神涣散，像失去电量的玩具径直摔在地上，闹出很大动静儿。
争执中的两人同时停下吵闹，纷纷往响声声源望去。就看到打着石膏的萧沛雨面朝地趴着，身后半开的门走出面色冷怒的韩旭。
下一秒，发现萧沛雨摔倒的韩旭表情倏变，带着两丝明晃晃的担忧，上前把人扶起来：“小雨？小雨？”
庄净见状要凑上去关心萧沛雨，被身边猥琐男抓住，两人几乎要打起来，第二扇门适时打开。
庄净不知道开门的人是谁，骚扰他的猥琐男像狗见了主子，立刻畏畏缩缩闭上嘴巴。大抵是高攀不起的贵族上流。
戴着金丝框眼镜的斯文帅哥看看他两，嘴角勾起极冷淡的笑，没温度，但明亮：“嗯，我当是阵仗这么大，原来是金副馆长。”
金瀚点头哈腰，再精致打扮也掩盖不住五官散发恶臭。他用肥短手指揽住庄净细细的腰：“哈哈哈魏少您还是那么幽默，我和新交的小男友——”
庄净感觉浑身有虫子爬，有老鼠咬，狠狠甩开揩油的猪蹄，柳眉微拧：“我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说欣赏我的画，把我骗到这里，结果想占我便宜！”
魏玉泽闻言，挑眉望向金瀚，将肥头大耳的男人瞧出满头细汗，顺手将庄净拉到身边，悠哉清冷音线旋即凛厉几分：“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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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瀚忙不迭说：“魏少，我那么做还不是为了——”
魏玉泽眼神温度降到冰点，几乎是带着杀意堵住金瀚的嘴。金瀚打了个冷颤，紧抿住苍白嘴唇。
“你走吧金副馆长，下次别再让我逮到。”魏玉泽高高在上地命令。
金瀚连滚带爬跑了，哪里还有在画展新闻媒体前高谈阔论，精神抖擞的样子。
庄净眨眨眼，松口气，抬头对魏公子笑笑：“真的很谢谢你。”
“不客气——”魏玉泽刚要邀请对方来房间喝杯茶压压惊，对方头也不回跑掉，留下句‘我还要看看我朋友’，就把炽手可热的他扔在原地。
魏玉泽：“……”他低头，看看裁剪得体的西装，是这套品味太差？没有彰显出他的贵族气质？
庄净当然看出他身份非同一般，但没理由因为这个就对魏公子顶礼膜拜。他更关心小雨。
韩旭正愁扛不动人，示意庄净和他一起把养子搬回房间。
庄净问他小雨怎么会昏倒，原本被忘掉的那巴掌，又给韩旭想起来。正好没地方撒气：“你问我？还不是怪你和一头肥猪拉拉扯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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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净：“……”
他刚要解释是那头肥猪骚扰他，便听到门外不合时宜的轻笑。韩旭恼怒瞪过去，在魏玉泽面前完全不想维持一星半点虚伪的和气。
魏玉泽身量很高，遗传自他爸魏明剑，连飞斜入鬓的浓眉都是一个模子。韩旭越看越恶心。
“没想到在这儿还能看到我没过门的小妈。”
庄净：“！”
看看脸色发青的韩旭，又看看昏迷不醒的小雨，最后环顾自周，企图找点地缝躲进去。
“这年头上赶着做老子的人多，上赶着做儿子的稀罕。”不愧是顶流，韩旭迅快做好表情管理，起身，拍拍膝盖上灰尘，态度随意。
魏玉泽不喜欢韩旭，谁让韩旭差点嫁给他爸，成他后妈呢。但他又很喜欢韩旭，婚是不可能结的，这人逃婚跑到娱乐圈抛头露面，一去就是六年。
据说还收养了儿子。魏少低垂眼睫，他睫毛纤长，眼窝深邃，低眸凝视时掩盖冷璀，有种别样深情。
“挺符合你的口味的。”魏玉泽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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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旭蹙眉，理直气壮使唤庄净：“衣服脱掉，盖小雨脸上——免得被变态的儿子看上。”
两人你来我往，时不时摩擦出电火花，却始终保持在不燃烧的程度。庄净脱掉衣服，只剩下白衬衣，衣摆扎进裤子，勾勒出纤细清瘦的腰身。
魏玉泽多看两眼年轻画清爽利落的腰线，意味深长离开。刚走，韩旭竖着眉毛指使庄净：“把门反锁。”
“诶，好。”
韩旭把罩在小雨头上的外套掀开，扒着孩子脸蛋一厘一厘地看。发现脸毫无损伤，松口气。
庄净支吾：“小雨其他地方……”
“那是医生的事。”韩旭抬眸，平淡的眼神裹着刀刃，他声音不大，却让人无法摆脱，只能鹌鹑似的原地站立受着，“年轻人想走捷径正常，但也要看在不在能力范围之内。”
一大盆冷水泼下来，庄净从内到外的冷，他怔怔看着韩旭，黑眸里闪烁迷惘，羞辱，委屈。
看清楚男孩一系列神情变化，韩旭也就判断明白庄净的真实想法。松了口气，上前递了张纸。
庄净更加困惑，大大眼睛眼角挂着泪珠，被浸润后的眼神格外清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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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给你的忠告。”韩旭将目光打在紧闭的门上，回忆魏玉泽那抹意味不明的眼神，“别太信莫名其妙的善意，尤其是地位高的人忽然给你的。”
“知道了。”庄净擦干眼泪，点点头。今天确实是他被欣喜冲昏头脑。这画展名流聚集，像他这样年轻，寂寂无名的人误闯，很容易迷失。
在医护人员来之前，萧沛雨醒转，捂着脑袋，眼神涣散。韩旭使唤庄净端水开门，对方也没有怨色。
性格不错，就是肌肉不够，哎。
见养父叹气，萧沛雨伸手抚摸对方喉管，眨巴眼睛：“爸爸……”
“嗯，小雨。”不需要过脑子，韩旭的本能立刻分辨出来，这是真的小雨，他虽然没有含辛茹苦但养大的儿子。他紧紧抱住儿子，回想把打的那巴掌，好委屈。
萧沛雨也注意到了，他爸鼻尖红彤彤，连带面中三角区都有些红。他气喘吁吁挣开身，攥着养父双臂上下左右看。
“我没事。”嘴上那么说，韩旭还是造作揉了揉鼻尖，萧沛雨喉管里哼吟含含混混的音节，伸出舌头轻舔养父秀挺的鼻梁。
庄净干脆站在角落面壁，假装什么都没看到。
医生进入房间，检查一通，说问题不大。破画展韩旭一秒钟都待不下去，要带小雨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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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到这种事，庄净也想走。三人从员工通道离开，避开记者。
没想到金瀚胖子又跳出来作妖，被庄净杀了脸皮很没面子。他不认识韩旭，倒是认出韩旭挽着的萧沛雨，顿时猪脸横肉齐飞，塞满取乐。
“哟！我看到谁了？这不是大名鼎鼎有个卖屁股的爹养大的萧大画家吗？听说你也子承父业卖屁股啦？”
“有没有兴趣来我手下工作，我给你友情价，提成高一些，毕竟我们两家是世交嘛！哈哈哈哈哈！”
萧沛雨扭过脸，面无表情：“滚。”
庄净这才后知后怕，原来金瀚是干拉皮条生意的，也就是‘送画’。
他连忙抓着萧沛雨离开，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韩旭漂亮的灰蓝眸子慢慢瞪大，头一回露出自我怀疑，他名声真的那么低？连阿猫阿狗都能骑他脸上。
“……”小雨拽他胳膊，微微颔首，在对方嘲讽下压根抬不起头，也不敢反抗，韩旭火气瞬间冲极点！
二话不说，他把萧沛雨塞庄净怀里，冲上去连甩金瀚那张肥猪脸几巴掌，忍着脸油恶心感，还想踹上一脚，结果金瀚那肥肠大肚和棉花似的岿然不动，韩旭差点没劈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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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把地拖得那么滑溜的！
韩旭险些摔倒，金瀚肿着张猪头脸愤怒到几点，拽住他头发往墙上掼，满嘴污言秽语，庄净直喊别打了别打了，萧沛雨抄着单手拐要上去拼命。
听到动静的热心媒体，大拍特拍，直播，将此事火速冲上当晚热搜。
事情闹得很大，差点中止画展。退圈顶流韩旭再次荣登全国人民视野，接受指点，不明所以的黑子们水军们闻腥而来，编了好几个版本造谣韩旭，说的比真的还真。
韩旭是被周绮南塞进车，带回家的。庄净坐在后座，呆若木鸡，实在是没想到斯斯文文的韩少能迸发出如此凶狠能量。
萧沛雨被周绮南狠狠剜眼：“你小子故意的是吧，嗯？”
韩旭一脚踹在驾驶位后椅背：“和小雨没关系，那头肥猪骂我。”上车他一只保持着扭曲的兰花指，面色厌恶，“有湿纸巾吗，我的手要腐烂了。”
萧沛雨不敢说话，接过湿纸巾一根一根给他爸擦手。
“他谁啊，敢那么对我，拽我头发。”韩旭看着车窗上自己影子，愠怒眉眼上挑，看起来像发怒的狐狸。
“金瀚，萧沛雨没告诉你吗？”周绮南还是觉得是萧沛雨的诡计，引诱韩旭对付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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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什么重要东西吗，还需要小雨特地报告给我？”小小封闭的车厢，韩旭卸掉平易近人，儒雅伪善，傲慢骄纵淋漓尽致，“还有你什么意思，你是向着那头死肥猪？干嘛一直针对小雨？”
萧沛雨扔掉手里脏掉的湿纸巾，换另一张，顺势在韩旭气急败坏的脸上落下吻：“别，别生气。”
“哼，还是儿子好。”韩旭故意加重后三个字。
周绮南皮笑肉不笑：“好，我错了，别气了别气了。”
当晚韩旭他大伯就找上门来，语气平直教育几句，往后两个小时伯侄两在商量平息舆论以及报复打压的事。
从大伯口中韩旭才得知，金瀚的副馆长位置，是魏家人黑幕操作给的。这人艺术细菌没有，拉皮条倒是干得不错。
金瀚他爸也是拉皮条的，东窗事发后进去蹲了两年。他手下一个男娼暴露后跳楼自杀，名字叫萧且随。
萧且随，萧沛雨他爸。
难怪周绮南张口就来，以为是小雨吹枕边风找金瀚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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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这家子都死。”韩旭看完资料，心平气和点支烟，抽了口。
“别乱来，我们暂时不能和魏家撕破脸。”韩谨廉认为，韩旭反应那么大是因为之前逼婚的事，“小旭，当年魏家还算给面子。”
“切，又老又脏，还想吃嫩草。”
灰蓝色眼睛隐匿在袅袅白烟后，晦暗不清，韩旭表情冷静，可养大他的大伯能看出他内心愤懑。
劝的，哄的，骗的，宠的话，这几年说了千万遍。韩谨廉不再赘述，孩子长大了，他拍拍韩旭肩膀。
“你爸明天来看你。”走之前，韩谨廉撂下重磅炸弹。
韩旭平和的脸湖泊投入巨石般，瞬间搅动，扭曲。他夹着烟，灰蓝色眼睛寸寸没入阴冷，晦暗。
“让他滚。”
他头一回在大伯面前出言不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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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旭。”韩谨廉留下无奈的低唤，起身离开。韩旭没起身送人，坐在沙发上，一口接一口抽。
萧沛雨见客人离开，才敢凑上来，给养父添茶倒水，陷入死寂的双性人在他靠近瞬间，猛然抬腿，狠狠将他踹倒在地。
“嗯呜！”
萧沛雨腿没好全，踉踉跄跄摔在茶几上，沸水逃逸出摔碎的茶杯。清脆碎裂声将陷入暴戾阴翳的双性人理智拉回，韩旭的脸躲在烟雾后，望向养子的眼神是迷惘的。
“小，小雨……”
他看到小雨狼狈摔在跟前，打着石膏的腿扭曲成不自然弧度，整张脸白的比纸还难看。他连忙起身，没碰到对方，小狗抖成筛子。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韩旭把人扶起来，手忙脚乱擦掉小雨脸上泪水，他看到嫣红从小雨右手蜿蜒，这是画家的手，画家的命。
小雨哭的很隐忍，几乎没有声音，只有急促含混吞吐气流的动静，听起来比大哭大嚎可怜一万倍。他眉心紧皱，忽然心疼的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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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爸爸不是要冲你发脾气的，我们小雨那么乖。”
他看着小雨流血的手，血液顺着手腕流，染红狰狞横向伤疤，旧了，刺得人眼痛。
韩旭心尖越来越疼，他知道那种痛不仅是对小雨的疼惜，还混杂着对过往饱受欺凌无依无靠的自己血淋淋的剖析，他想忘掉的。
他想维持，永远做傲慢冷淡被人憎恶同时又点头哈腰敬畏的韩旭。他不需要心，不需要同情，他不需要谁廉价不值钱的偏爱。
他给所有东西都明码标价，算好值不值。
可小雨的泪水，小雨的委屈，小雨每一声嘶哑走调的爸爸，该怎么计算呢。
韩旭有点累了，他很久没那么累过。
在私人医生到来之前，他学着样子，亲手给小雨拈碎片，擦酒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