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锦绣阁内。
辛久薇正在二楼雅间挑选衣料,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是薛应雪那时刻保持孤傲清冷的嗓音。
"掌柜的,听说你们新到了一批云霞缎?"
辛久薇唇角微勾,鱼儿上钩了。
门帘掀起,薛应雪一袭淡紫纱裙款款而入,见到辛久薇时故作惊讶:"三小姐也在?真是巧了。"
辛久薇放下手中茶盏,似笑非笑:"薛小姐消息倒是灵通,这云霞缎今早才到货呢。"
薛应雪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旋即又微微笑道:"应雪也是听人提起,说这料子极衬肤色,便想来瞧瞧。"
她目光扫过桌上摊开的各色布料,"三小姐这是在为生辰宴准备衣裳?"
"是啊。"辛久薇轻抚一匹海棠红的云霞缎,"薛小姐觉得这颜色如何?"
薛应雪眼中闪过一丝嫉妒,嘴上却用有些轻蔑的语气道:"颜色是极好的,只是未免太过艳丽了些,实在称不上什么好的品味。"
"哦?"辛久薇挑眉,"那薛小姐觉得什么颜色适合我?"
薛应雪故作思考状:"素雅些的颜色更别具一格,也适合三小姐一些,比如……"
她指向一匹淡青色布料,"这匹就不错。"
辛久薇轻笑出声:"薛小姐真会说笑。生辰宴穿得像守丧似的,岂不晦气?"
她转向掌柜,"这海棠红的我要了,再配上金线刺绣,三日后我来试衣。"
薛应雪脸色微变,突然道:"这匹料子我也看中了,掌柜的,我出双倍价钱。"
掌柜的左右为难:"这薛小姐,辛小姐已经"
"三倍。"薛应雪抬高下巴,挑衅地看着辛久薇。
辛久薇不慌不忙地抿了口茶:"薛小姐这是何意?"
"没什么,就是觉得这料子更适合我罢了。"薛应雪得意道,"三小姐不会与我争吧?"
辛久薇放下茶盏,缓缓起身:"薛小姐近日手头倒是宽裕,不知何时能将我辛氏的钱还了?"
薛应雪脸色一变,不自然地道:"原就是你强词夺理,我何时欠过你们钱。"
辛久薇从袖中取出一张银票放在桌上,"五倍价钱,这料子我要定了。"
薛应雪咬紧下唇,眼中满是愤恨。她突然从腕上褪下一只玉镯拍在桌上:"这镯子价值百两,加上我身上的银两,足够十倍价钱了!掌柜的,你看着办!"
掌柜的却并没有理会她,毕竟薛应雪只是一个孤女,平日里都是跟着那些公子哥出入一些场所,账都是别人结的。
而辛久薇是辛氏的贵女,两个人中若真有一个人要得罪,谁也知道该选谁。
于是他笑着叫人将那缎子给辛久薇包了起来,还说了许多好听的话。
辛久薇含笑听着,刻意看了薛应雪一眼,却什么也没说。
然而薛应雪性格高傲,最是怕自己被看不起,一见辛久薇的眼神,立刻就被勾起了怒火。
她再没有平日人淡如菊的模样,冷冷盯着辛久薇。
“你凭什么看不起我?不过是锁在深闺的大小姐,拿什么跟我比!”
辛久薇轻轻一笑,“我是不能跟你比,但这缎子也还是落在了我手上,不是吗?”
“你!”薛应雪气急,多年来对辛氏女的嫉妒在此刻达到了顶峰,“你有什么资格看不起我!”
话音落,她猛地抬手,一巴掌扇在了辛久薇的脸上!
锦绣阁二楼雅间内。
辛久薇抚着微微发烫的左脸,唇角却勾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弧度。
“小姐!“望晴惊呼一声,手忙脚乱地掏出帕子要为她擦拭,又回头怒视着薛应雪,“你做什么,敢打我家小姐!”
薛应雪也是冲动之下才动的手,此刻面色怔然,进退两难,“我……是你辛久薇欺人太甚!”
说完绷着脸,立即转身下楼离去。
望晴忙追上去:“站住!”
“不必纠缠。”辛久薇轻轻按住望晴的手,声音压得极低,“让她打,这一巴掌,值千金。”
楼下早已乱作一团。
辛久薇走到窗边,透过雕花木窗的缝隙向下望去,只见楼下已经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宾客,薛应雪被围在中间,几乎寸步难行。
那张平日里出尘脱俗的脸,此刻扭曲得可怕,哪还有半分孤高淡雅的模样?
“小姐,咱们现在怎么办?”望晴好奇又幸灾乐祸地问。
辛久薇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戏要做足。”
她故意将发髻拨乱几分,又用帕子在左颊上用力按了按,让那掌印更加明显。
这才扶着望晴的手,做出一副虚弱模样缓步下楼。
一楼大堂早已围满了人,见辛久薇下来,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
“天呐,辛小姐脸上那巴掌印……”
“薛小姐平日不是最是得体么?竟能做出这般泼辣之事?”
“听说是因为争一匹云霞缎,薛小姐出十倍价钱都没争过……”
“她一介孤女,哪里来这么多钱?”
“哎,平日里她那副吃穿用度,哪里像孤女了?而且听说她和祁公子还有些……”
“祁公子不是辛三小姐的未婚夫婿吗?这成何体统!”
辛久薇垂眸掩去眼中笑意,步履蹒跚地走向被拦住的薛应雪。薛应雪见她这副模样,更是气得浑身发抖:“辛久薇!你装什么柔弱!明明是你故意激我……”
“薛小姐。”辛久薇抬起泪光盈盈的双眼,声音轻颤,“我知你心仪那匹料子已久,若早知如此,让给你又何妨?何必……何必当众羞辱……”
说着,一滴恰到好处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这一哭,顿时激起众怒。
“太欺负人了!”
“平日里瞧不起这个看不上那个的便罢了,怎么能动手打人呢?”
“辛氏的小姐竟能受这般委屈,三小姐还是太心善了。"
薛应雪脸色刷地变白,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落入了怎样的陷阱——众目睽睽之下打了辛氏女,她在颍州城还如何自处?
“我们走。”辛久薇轻拉望晴衣袖,声音虚弱却清晰,“今日之事,还请诸位做个见证。”
主仆二人走出锦绣阁,身后议论声如潮水般涌来。上了马车,帘子放下的瞬间,辛久薇挺直了腰背,眼中哪还有半分柔弱?
“小姐演得真像!”望晴忍不住赞叹,“那薛应雪现在怕是肠子都悔青了!”
辛久薇取出手帕,慢条斯理地擦了擦脸,笑而不语。
没过多久,辛父便亲自过来看他。
“听闻你在锦绣阁与薛应雪起了冲突?”辛父原本情绪还如常,走近了一看到辛久薇脸上的印记,脸色立刻冷下来,“这是她打的?如何如此跋扈!”
“父亲息怒。”辛久薇笑了笑,“女儿没事,只是看着严重罢了,薛应雪也没有讨着好的,不说这个了,父亲,女儿正有事要与您商议。"
一炷香的时间后,辛久薇送辛父到院子门口。
辛父回身问:“今日的话说出来,日后就不能反悔了。”
“女儿确定。”辛久薇说,“原先也同父亲提起过的不是么?祁淮予如今全然暴露了虚伪嘴脸,女儿已不愿与他有任何瓜葛。”
辛父点点头,“好,从今日起,你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他也休想再踏入辛府半步。”
“不。”辛久薇微微一笑,“他要做戏便让他做,必要的时候,还请父亲向从前一样,允许他在辛府做事。”